西瓜汁
帶著涼氣的白霧,晶瑩的淺紅色從指間沾染。
綠意陰陰,金燦燦的陽光爬上窗欞,散漫的碎在紙上,碎成一片片刺眼的光暈。
津島柊時坐在書桌邊,洋洋洒洒的在紙上書寫著,筆尖與稿紙摩擦發出沙沙的聲響。她投入的寫著,旁若無人。
「津島小姐~」
「津島小姐~」
耳後不停傳來懶洋洋的呼喚聲,津島柊時無奈的停下筆,回過頭去。
不停的發出雜訊騷擾著她的正是太宰治,他像是把津島柊時的洋房當成了臨時據點似的,只要一有空就往這裡跑。
太宰治有時會直接打開門進入,一回家就看見他縮在沙發上玩著遊戲機,放鬆的樣子好像這裡是他的家一樣,有的時候又會等在門外,即使外面下了大雨。
雨水沾濕了他的頭髮和衣服,他抱著膝蓋哆哆嗦嗦的坐在門外的台階上時,像一隻可憐巴巴的貓,津島柊時嘆了一口氣,開門放他進入。
也不是沒想過說說他,但是最後出口的還是。
「下次直接進來,別在門外等。」
她率先進入,領著濕漉漉的,被雨水淋濕的可憐野貓進了家門。
說他什麼也沒有的,貓科就是這樣的性子,她最了解不過了,不是嗎?畢竟,他是太宰治啊。
世界上還會有誰,比津島柊時更加了解太宰治呢?
或許連他本人,都沒有津島柊時了解他。
多可悲啊,津島柊時將筆放在唇邊,撐著下巴微笑。
這樣的存在,和她一體同源,都是妄想。
她忍不住充滿憐愛的看像太宰治。
「別把西瓜汁滴到床上。」
津島柊時看著看著,忍不住皺起了眉頭,抬高了聲音。
別說,就算她再了解太宰治,太宰治的一些皮到過分的行為她還是接受不了。
甚至開始努力回憶,原來「太宰治」的生活有這麼隨意的「不拘小節」嗎?
因為已經到了夏季,空氣溽熱而濕漉漉的,她不關窗,榻榻米上鋪著被褥,早就在被子的上方懸挂起雪白的蚊帳,重重疊疊的層層紗帳,不到夜晚時用兩個鉤子打開一面。
太宰治也脫掉了厚重的黑色大衣,只穿著白色的襯衫,鬆鬆的解開扣子下,消瘦的鎖骨在繃帶下若隱若現。
暖爐早在春天的時候,太宰治就幫她抬到了一樓,現下撐著一張木頭的矮腳桌子,太宰治就盤腿坐在床褥上,撐著胳膊吃西瓜。
西瓜是編輯送來的,用井水浸過,散發涼氣,在夏天是再好不過的消暑聖品。
津島柊時本想切開,太宰治卻非要用棒球棍砸開,說是在電視上看過,這樣才有夏天的感覺,算了算了,都隨他吧,反正自己又不吃,津島柊時看著他興緻勃勃的洗乾淨棒球棍。
西瓜是在庭院里被砸開的,淡紅的西瓜汁噴濺到太宰治的臉上,他興緻高昂的扭過身體,笑的燦爛。
「津島小姐,我剛才揮的那一棍怎麼樣?」太宰治將手搭在嘴邊,大聲道。
夏天,陽光,西瓜,白襯衫。
津島柊時也起了興緻,學著他將手搭在嘴邊,大聲,
「不錯,本壘打,可以進甲子園了哦!」
太宰治捧起被打的稀爛的瓜,用手沾了一點。
「好甜哦。」
對於他將西瓜搬到二樓,坐在她的床上吃西瓜,這一點,津島柊時都當做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看到算了,沒想到他還鍥而不捨的發出噪音。
「津島小姐~」
明明告訴過太宰治別再她寫作的時候打擾她的吧?津島柊時捏捏鼻樑,無奈的回過頭。
「又幹什麼?」
「如果你沒有一個恰當的理由解釋你為什麼打擾我,我會趕你走哦。」
太宰治眨巴眨巴眼睛,一副天真無辜的神態,「誰叫津島小姐你都不理我嘛。」
他手裡還捏著一塊西瓜,「理理我嘛理理我嘛~沒有人說話我快要寂寞的死掉了。」
眼見西瓜汁即將滴在床上,津島柊時捏緊鋼筆,笑容的弧度不變,「那不是正好嗎?」
「津島小姐你太無情了!」太宰治大聲做出控訴,隨著身體前傾,西瓜汁就順著手腕淌下,沾濕了袖口。
「啊,不好不好,要滴下來了!」
太宰治立刻將手舉高,舉過額頭,淡紅色的液體隨著骨節分明的指節流淌,滴下,滴在他瓷白的下巴上,順著小巧的下巴,骨感的喉結,消瘦的鎖骨,一路淌進鬆散的襯衫衣領內。
在他的白繃帶上留下一道淺紅。
他茫然的眨眨眼,低頭愣愣的看著自己的衣領,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又一滴西瓜汁滴落下,落在他長長地睫毛尾部,他一眨眼就順著低落,像一顆殷紅的淚痣。
艷麗濃稠的紅。
紅,白,黑,對比刺眼到奪目,但是很可惜的是,津島柊時不是變態正太控。
她心理浮起一絲嫌棄。
太宰治確實智多近妖,洞悉人心,但是在這些生活小事上,他總是缺一根筋到,人們會懷疑他的智商,或者懷疑他是不是故意的地步。
雖然津島柊時也和他半斤八兩,且原來的生活全靠夫人美知子規劃,靠情人靜子照顧。
不會理財規劃到把最後一任情人富榮的錢花到精光。
但是即使如此,津島柊時在此刻看著把衣領袖口都染紅一片的太宰治,仍然由衷的升起一股嫌棄感。
我當時,可比他強多了……
吧?
時間寶貴如生命,不欲在這些小事情上繼續耗費時間的津島柊時發出無情的命令,
「到一樓吃去!」
「哎~」太宰治拉長語調,眼睛一眨不眨的瞅著她,想用濕漉漉的眼神讓她心軟嗎?
可惜津島柊時心硬如鐵,不為所動。
太宰治可憐巴巴的抱著他的瓜下了樓,一步一回頭。
終於可以安靜寫東西了,津島柊時放鬆一口氣,整理整理桌面上的稿紙,從新打開筆蓋,擺正姿勢。
「喵嗚——」「咿——」
樓下又傳來了雞飛狗跳的聲音,津島柊時一個字還沒有寫完,筆尖的一滴墨大滴的落在紙上,暈染一片,津島柊時面無表情的將紙團成一團,隨手扔在地上。
心平氣和,保持平常心……
太宰治不喜歡狗,可是他自己也不見得多討動物的喜歡,起碼,家裡的美知子小姐,這一隻見到誰都會軟軟的撒嬌露出肚皮的狸花貓非常的討厭他。
一見到他就齜牙咧嘴,炸毛,發出低吼。
太宰治是怎麼做到這樣人嫌貓憎的?
津島柊時聽著樓下傳來的打打鬧鬧,雞飛狗跳,像是強盜進了家門似的動靜,不由得一陣心累,強迫自己專心寫字。
寫了一陣,她又全身心的投入了,停下筆時太陽已經下沉,窗外一片紅霞。
掛在窗子上的,頗有夏天意味的藍色玻璃風景叮噹作響。
「才不是!!」
樓下傳來了小孩子的哭聲,這個聲音,是夏目嗎?
津島柊時放下筆,走下樓。
一樓果然如同她預料的一片狼藉,可是兩個「肇事者」卻少了一個,美知子小姐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太宰治坐在放著骨架的醫療床上。
玄關處站著用手擦著眼淚,抽抽噎噎的夏目貴志。
津島柊時皺眉,慢慢的走下樓梯,「這是怎麼回事?」
夏目貴志一見到她,就收住了淚水,眼圈紅紅的低著頭一聲不吭,津島柊時轉頭向太宰治,「太宰君,你又闖禍了?」
太宰治仍然笑嘻嘻的,坐在簡易床上,腿晃來晃去。
不用說也知道這個小惡魔肯定說了什麼,惹得夏目貴志這樣安靜少言的孩子都忍不住哭了。津島柊時嘆了口氣。
「太宰君,你怎麼欺負小孩子呢?」
津島柊時處於兩個孩子的修羅場中,頗感心累,為什麼她要為兩個半大孩子的糾紛費心啊。
津島柊時苦口婆心:「你已經15歲了,是大孩子了,別再耍小孩子脾氣了。」說完她自己忍不住笑了。
太宰治是小孩子?不過此刻跟小孩子差不多。
任性的耍著脾氣。
津島柊時走到夏目貴志的身邊,蹲下與他的眼神平視,「對不起哦,貴志,不管他說了什麼,我替他像你道歉,你可以原諒他嗎?」
夏目貴志點點頭,頓了一頓,慢慢的說:「我進門的時候,美知子小姐一下從門縫裡跑出去了……」
然後太宰治就和他說了什麼,兩個人吵了起來,沒有來得及抓住逃逸的貓咪。
津島柊時揉了揉他的頭髮,「那麼,我們出去找吧。」
她站了起來,拉住夏目貴志的手,打開門,夕陽的餘暉已經漸漸褪去,地面一半陽光一半陰影。
她回過頭,太宰治仍然坐在那裡,眼光沉沉的注視著他們。
一動不動的姿態,簡直就像雕塑一樣。
津島柊時想了想,還是走到他身邊,彎下腰,在他耳邊耳語道:「上樓去吧。」
「去洗個澡換件衣服。」津島柊時點了點她的額頭,「如果我回來的太晚了,你就在我的床上睡好了。」
太宰治抬頭盯著她的眼睛,突然做了個鬼臉。
他蹦下地面,腳步輕盈的走上了二樓,一絲聲音都沒有發出,腳步輕盈的像一隻貓。
津島柊時和夏目貴志在公園裡,長街上尋找了許久,仍舊沒有找到貓咪,眼見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津島柊時讓夏目先回家,他猶豫了一會,還是磨磨蹭蹭的先回家了。
津島柊時一個人找著,直到星星高懸,才在一個公園找到了美知子的影子。
「喵嗚~喵嗚~」她軟綿綿的叫著,一個身影蹲在她的身邊,小心翼翼的摸著她的背,貓咪發出愉快的呼嚕聲。
津島柊時停在幾步遠,借著月光打量著這個人,赭紅色微卷的發尾,在夜光下燁燁生輝的鈷藍眼珠。
他神色溫柔的撫摸著美知子的背,聽到聲音轉過頭來,眼尾發紅,神色茫然。
津島柊時注視著他,
「你……喝酒了?」
空氣中,瀰漫著酒的芳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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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成年人喝酒是犯法的,好孩子不要學,咳咳
不過我就最喜歡喝酒了,今天還喝了荔枝白蘭地,然後才有了更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