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私鹽私冶
方壇主一掌將二龍打翻在地。
二龍滑出數尺，也不知道傷到哪，全身上下無處不痛。他胃裡緊縮，喉頭一癢，竟嘔出鮮血來。強撐了身子，卻渾身無力，無法起身。
方壇主面容冷峻道：「一介莽夫，不知輕重，插科打諢，妄圖苟且偷生，我暫且不計較。我好言相勸，你竟還謊話連篇，別敬酒不吃吃罰酒！私藏金牌，視同犯上作亂！口出狂言，不遵皇族，罪加一等！你若不交出金牌，便是凌遲大罪！」
果然，找人是假，找金牌是真。
二龍好笑：「走鏢時，驗了貨才裝車的，若說鏢隊里有金牌，不應該是鏢局更曉得細節么？」
方壇主信步走來，一腳踩在了二龍撐地的手指上。
二龍使拳去打，卻被方壇主一把包了拳頭。指骨咔咔作響，像隨時可能被捏碎，兩隻手同時傳來劇痛，眼前陣陣發黑。
二龍又抬腳去踢，卻被方壇主踩住膝蓋，再動不了半分。
「我保證，捏碎了你四肢的骨頭，還能讓你活著。順風鏢局總鏢頭，當初也沒你這麼硬氣，全招了。事不關己，何必非要捲入其中呢？乖乖交出來，才能活命。」
二龍記得，走鏢的第一節課。
鏢頭教過他：大丈夫，跪著生，是為天地君親師。跪著死，也只能為天地君親師。可以苟且偷生，可以唯唯諾諾，可以千夫所指，但必須對得起「忠孝仁義」，才是真豪傑！
古有尾生抱柱而死，有燕賢秦開為質於胡，有勾踐卧薪嘗膽，有韓信一飯千金。英雄不問出身，是君臣還是庶民，不重要。但背信棄義，禍國殃民，就是軟蛋！
二龍崇拜這些英雄豪傑，卻沒想過自己成個英雄豪傑。他樸實的很，只想過安穩日子，天天吃肘子。
但他明白一個簡單道理，背信棄義，未必能逃過一劫。
遇到歹人，束手就擒，就像鴨子被屠夫提了脖子。
屠夫想殺鴨子，不在乎鴨子聽不聽話，只在乎自己想不想吃肉。
二龍還記得，那年走鏢，兩個鏢隊一起遇著山賊。「放下刀劍就能活」，那隻鏢隊認命，被殺的一個不剩。二龍在鏢頭的帶領下，拚死反抗，最後雖有人受了重傷，但好歹還活著。
二龍知道，金牌就是他手上的刀。拿出來了，就等於沒了討價還價的籌碼，任方壇主宰割。
多活一刻是一刻，萬一還有轉機呢？
二龍咬牙切齒：「所有人在你們眼裡都是棋子！拿五十兩銀子就買了人命，害三十一人白白枉死！你們視人命如草芥，可想過那三十一戶人家！」
方壇主一言不發，又使了勁。
二龍的中指咔嚓折了，痛嚎一聲，嘶吼道：「那天，也是一群白衣服的殺人！你不敢去找他們，打不過，只會拿我這種替罪羊頂罪！」
說罷，往方壇主的衣襟，吐了口帶血的唾沫，張狂的笑了起來。淚珠順著臉頰滑落，不知是痛是恨，儼然已經魔怔了。
聽的外間凌亂的腳步聲……
「快追！」
「在那邊！」
有人推門進來：「那書生殺了兩個弟兄跑了！」
方壇主還道去追，打算繼續折磨二龍，又有人急步進來，稟報：「方壇主，鹽田有異！」
方壇主這才慌了，點了二龍穴道，急急回過身去，問：「失竊了？私鹽？」
「發現大量灰石！」
「此處還在江陽境內，怎會不察！」
方壇主一掌拍在桌上，木桌寸寸龜裂，眨眼成了碎屑，融化一般，簌簌往下掉灰。屋裡無風有氣，燭火撲朔搖曳，讓二龍想起被寒冰蠡沾上的屍體，燃起的陰森森火苗。
二龍走鏢，難免和刀劍鐵銀打交道，知道一點灰石作用，是煉鐵用的。剛剛走密道，那邊山腹中熱氣蒸騰，想必就是灰石所在！
他只猜到，姦夫販私鹽，才這麼有錢。
卻不料，還在冶私鐵！
二龍迅速下了判斷，有人借了巫聖宮名義，要謀逆！
在方壇主眼中，二龍是只隨時能捏死的螻蟻，當下輕重立判，暫且囚禁起來，忙著處理鹽田冶鍊的要事。
二龍動不能動，眼睜睜看著房門關上，屋外還有兩個人影看守，悲從中來。只覺得身不由已，後悔沒跟那女子走了。
活著，家人繼續受牽連，不得安寧。
死了，又怕家人遭到泄憤報復。
二龍僥倖又撿回一條小命，頓時對未來感到迷茫。
眨眼功夫，屋外人影一晃，丁春娘飄了進來。
「我的乖兒，受苦了。」
二龍鼻頭一酸，差點熱淚盈眶。感覺丁春娘的手，在他背上點了兩點，疼痛霎時止住，身軀輕飄飄的，竟有了困意，還沒跨過牆頭，便渾渾噩噩睡了過去。
剛才，丁春娘聽說一言書生跑了，立即有了精神，透過窗欞，看見人影晃動，有了小動作，想夠下瓶子摔了瓷片，割開繩子好跑。
門外騷亂，又靜了下來。一會兒，門開了，蘇山毫無徵兆暈了過去，一前一後進來兩個女子。
一黑一青，正是神秘女子和寧兒，主僕兩人。
兩人離開宅院，托丁春娘去照看二龍。卻沒料到巫聖宮來的快，丁春娘還沒救到人，就被抓了。兩人先去和周婉會合，通知撤離，又調過頭來，尋機解救二龍和丁春娘。
一言書生的逃脫，給兩人製造了契機。
剛剛，寧兒震懾一言書生，拖住書生步伐，製造響動。但這並不足以調虎離山，畢竟一言書生習武時已過弱冠之年。十年而已，武功練不出多少，派三五高手夠了。正好，去七彩鹽田打探的人回來，這才讓巫聖宮忙中出錯，趁機潛入。
丁春娘掙開繩子，撈起還在昏睡的常明瑤，女子卻不走了，冷眼看丁春娘，滿眼不贊同。
丁春娘說：「我女兒。」
女子也知道丁春娘的執念，心知勸不了，輕出一口氣，讓寧兒將常明瑤接了過去。
丁春娘又說：「姬少主，還有我兒。」
女子使眼色，讓寧兒帶著常明瑤先出去，又和丁春娘一起去解救二龍。
二龍死裡逃生暈乎乎的，出門時，沒注意一旁還有黑衣女子。後來被點了睡穴，自然更不可能看到。
然而，耽擱這幾個呼吸的功夫，方壇主已經安排好人手，又折了回來，見守門人被殺，頓時火冒三丈。
「來人！」
方壇主閉眼一瞬，耳朵微微一動，便尋了幾人逃去方向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