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下午的天陰沉沉的，空中烏雲密布，一向悶熱的天氣此刻都有些涼嗖嗖的，教室里眾人穿著短袖，都有些發冷，忍不住的低聲咒罵。

好好的天，說變就變。

陳池皺著眉看著窗外黑壓壓的雲霧，樹木被狂風吹的晃動不停。

不知道為什麼，陳池心頭很煩躁，甚至還有點兒慌。

死死的盯著大幅度晃動的枝椏，陳池能肯定他不是因為這個天氣的原因才這樣。

他抬頭看了看黑板上的課表，接下來是自習，沒有老師。

四周小聲的罵聲沒有被陳池聽進耳中，他把手機放進兜里，驀地推開凳子起身往外走。

有注意到陳池的人都沒太在意，只以為陳池有事出去一趟。

陳池一出教室，撲面而來的大風讓他不由地眯了眯眼，他得先回家看看。

——

巷子里，龐孟看著被一個黃毛小子抓在手上的白貓，冷笑出聲，「他媽的你這個畜生不是很護著陳池嗎？！老子這次讓你護個夠！」

「給老子打！往死里打！」龐孟揮了揮手，後面幾個人走上去把大白兔圍住。

「喵嗚——！」大白兔齜著牙，嘴中不斷的發出威脅的聲音，爪子上尖尖的指甲微微彎起，看著四周不斷靠近的人，大白兔瞳孔微縮，在黃毛手上不斷的掙扎。

「媽的！讓你他媽的抓老子！」先前被大白兔抓傷的那個人一臉陰沉的從黃毛手上搶過大白兔，抓著它狠狠地往地上摔。

「喵——！」被猛地拍在地上，大白兔想掙脫卻因為被抓著身子所以沒辦法。

後面的人拿著棍子小刀蹲下身，臉上全是讓人噁心的笑，他們湊近被壓在地上不能動彈的貓……

「喵喵喵——！」

「喵——」

……

一聲聲凄厲的叫聲從巷子里不斷傳來，慢慢變得微弱了起來，鮮紅的血從大白兔身下流出，潔白的毛髮被染上刺眼的紅色，腹部微弱的上下浮動，幾乎要沒了呼吸。

「行了，」龐孟一直在一旁看著他們，這樣看著，這隻畜生也活不了了，就是不知道陳池那個小雜種看見這一幕會不會很「高興」，反正他現在是挺高興的。

「走吧，哥幾個，今天老子請你們吃頓好的！」龐孟心情一好，大手一揮就帶著幾人往外走。

風吹得越來越急，雨似乎馬上就要下下來了。

「喵……嗚……」大白兔微弱的叫聲被風吹散，幾乎聽不見，越來越冷的身體像這個天氣一般，大白兔湛藍色的眼睛直直地看著巷子盡頭，彷彿在等著什麼，一直到它眸中失去了以往的光彩。

——

站在家門口，陳池心底越來越慌，就在他拿出鑰匙想要開門的時候，突然心頭一空，一股難言的悲痛襲上心頭。

鑰匙落地的聲音在這會兒聽著清晰的刺耳，像是被這個聲音驚醒，陳池迅速彎下腰想要去撿鑰匙，但伸手幾次都沒有撿起來，仔細看，他的手似乎都有些顫抖。

陳池穩住心神，盡量緩慢的去撿鑰匙，這一次他終於撿起來了，心底的慌亂越擴越大，陳池幾乎在撿起鑰匙的一瞬間就迅速起身，想要開門。

試了好幾次，陳池才打開門，他幾乎在開門的同時就在叫大白兔。

「大白？大白兔？！」陳池推開門，屋裡靜悄悄的，原本他一回來就會撲上來的大白兔，這會兒不見身影。

「大白兔！」陳池加大了聲音，他想可能是風吹得太大聲，大白兔在睡覺沒聽到，這樣安慰著自己，陳池猛地往房間衝去。

「嘭——！」陳池大力推開房門，看向貓窩，那裡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

陳池面色一凝，漆黑的眼底極好的隱藏起了那股子著急，他站在原地仔細的回想大白兔可能去的地方。

對了！那個男孩！

陳池眼前一亮，猛地往外衝去。

——

白初坐在桌旁，從中午開始他就心慌得不行，像是要出什麼事一樣。

「唔……」白初突然咬住下唇，小臉泛白，他死死的抓住自己的衣服，渾身的疼痛讓他幾乎不敢有任何動作。

「砰——！」凳子倒地的聲音此刻聽著莫名的刺耳，李玉在樓下聽得清清楚楚，怕白初出事，她放下手裡的東西，往樓上走去。

「小少爺？出什麼事了嗎？」李玉敲了敲門，眼底帶著擔憂。

白初這會兒倒在地上，他死死的抱著頭，蜷縮著身子，身體疼得在地上不斷翻滾，嘴唇都被咬破了，滲出些紅色的血跡，白初的臉此刻蒼白的不像話。

「小少爺？」李玉沒有聽到白初的回答，心底有些焦急，扭了扭門把手，卻發現門從裡面鎖住了，她根本打不開。

過了好一會兒，白初身體上的疼痛消失了，但是大腦像是針刺一般的疼，他不斷用手捶打頭，想藉此轉移腦中的疼痛。

不知過了多久，那股疼痛才消失，白初獃獃的躺在原地，嘴裡喃喃，「大白兔……大白……」

過了好半晌，濕熱的感覺從臉上傳來，白初抹了抹臉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哭了。

他慢慢坐起來，突然就想到了陳池，要是那個孤傲乖戾的少年知道了這件事會怎麼樣？別人不知道，但是他知道。

陳池是這個世界上心最軟的大魔王了。

要是他知道了怎麼辦？！

白初想到這兒，猛地站起來，擦了擦臉上的眼淚，跑到門口，一把拉開門，沒有在意門口站著的李玉，他直直的往門外沖。

「小少爺，你……」李玉剛準備去拿東西撬門，就聽到背後傳來的開門聲，面上一喜還沒來得及問什麼，就見白初往外沖。

李玉一愣，然後才反應過來，「外面要下雨了小少爺！小少爺！」

白初往外跑的時候空中已經開始下起了雨，豆大的雨滴打在地上印下一個個黑色的痕迹。

白初體力不好，跑到巷子的時候，已經累的氣喘吁吁，但他沒有停下來，他直直的衝到那隻已經僵硬了的白貓旁邊，這才放慢了呼吸，蹲下身子，輕輕的把它抱起來。

雨越下越大，貓身上紅色的血跡被暈染開，大片大片的毛髮被染上淺淺的粉色，抱著懷裡冷透了的身子，白初眼眶驀地就紅了，他把臉埋在大白兔的頸窩裡，眼淚不受控制的就往外流。

死死的咬住下唇，白初沒有讓自己哭得太大聲，密密麻麻的雨滴打在身上，單薄的衣服很快就濕透了，冷意直直的侵入身體，讓人不自覺的打冷顫。

白初抱著大白兔慢慢起身，他的頭髮已經濕透了，軟軟的搭下來，水珠順著頭髮滑下，臉上的痕迹已經分不清是雨滴還是淚珠了。

白初緊抿著唇一步一步的往家裡面走，大雨的街頭，除了他竟然沒有一個人，冷清又凄涼。

陳池衝到白初家附近的時候，正好看到白初從不遠處走過來，雨水不斷的打在身上，濕透的頭髮看著硬硬的，不像白初那麼軟。

雨下得太大，陳池只能眯著眼去看那道纖瘦的身影慢慢走近。

看著他懷裡白色的一團，陳池有些放心下來，只要大白兔在這裡就行，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心頭根本沒有放鬆的想法，反而一種不安的感覺越擴越大。

「它……」陳池幾步衝過去跑到白初身邊，剛想問什麼，突然看見大白兔身上刺眼的紅色，他突然聲音就啞了。

「陳池……」白初看著衝上來的陳池，有一瞬間的慌張，他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不知道現在應該怎麼辦，本來就不想讓陳池知道的，現在怎麼辦才好？怎麼辦？

「這是誰幹的？！」過了好久，白初才聽到面前這個少年沙啞的聲音，帶著抑制不住的暴戾，白初眼睛一熱，不知道為什麼就想哭。

「老子他媽在問你誰幹的！」陳池猛地抓住白初的肩膀，力氣大的幾乎要將他的骨頭捏碎，那雙黑沉沉的眸子里此刻波濤洶湧，像是一個憤怒的漩渦要將面前的人吞噬殆盡。

雨越來越大，連帶著聲音也越來越大，雨水幾乎衝擊的兩人快要睜不開眼。

「我不知道！」白初咬了咬嘴唇，紅著眼看著面前悲憤的快要崩潰的少年。

陳池看了白初好一會兒，才鬆開了手，他往後退了一步，突然覺得自己傻逼透了，除了看他不爽的那幾個人，還有誰會對一隻貓下這樣的手。

「我不知道……」被陳池放開后，白初盯著陳池，慢慢的蹲下身，眼淚又不受控制的落下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陳池在，他哭得很大聲，像是要把這些年受的所有委屈和痛苦一併哭出來。

陳池握緊了拳頭，看著面前抱著貓哭得撕心裂肺的男孩，他幾乎要將牙齦咬碎，一股腥味在口腔中蔓延。

雨水打在兩人身上，很冷，但是沒有心冷。

陳池走過去，一把拉起白初，幾乎是惡狠狠的，他盯著白初通紅的，不斷流淚的雙眼，咬著牙一字一句，幾乎是從口中擠出來的。

「給老子聽好，好好抱著它，回去！」

陳池眼角帶了點紅色，但看著卻莫名的狠戾，他低頭看了眼白初懷裡的貓，伸手揉了揉它不再暖和的毛髮。

白初緊緊的盯著陳池沒有動。

陳池抬眸，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盯著白初，耳邊是雨水不斷砸落在地的聲音，白初那雙悲傷中帶著擔憂的眸子讓陳池那顆幾乎麻木了的心略微動了一下。

像對待大白兔一樣，陳池揉了揉白初的腦袋，聲音低了些，「乖，回去。」

這麼大的雨，男孩的身體一看就不好，如果大白兔還在，看他在雨中站這麼久估計也會炸毛。

陳池盯著白初的蒼白的小臉，這是大白兔除了他以外最在乎的人了。

白初看著陳池咬了咬唇，點頭，「你……小心些。」

他不知道陳池要去做什麼，他也阻止不了，但他只希望陳池能小心些，能再注意點兒，不要為了一些不值得的人，把自己一生毀了。

陳池盯著面前有些軟糯的男孩，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面前這個才見過自己幾次的人，出乎意料的了解自己。

就像現在，他知道白初沒說出口的東西是什麼，但陳池眸色深了幾分，沒有回答。

白初見他這樣心下有些失望，但也沒有再多說什麼，他們現在只見過三次，陳池沒理由聽他的話。

他抱著貓往家裡走，陳池看著白初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這才轉身往另一個方向走。

大白兔在他身邊只有一次，就是那天龐孟帶人堵自己的時候。

陳池指甲陷進手心，泛起細細的疼，眼中似有風暴凝結，陳池渾身帶著一股子狠戾在暴雨中行走，一會兒就沒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