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信誓旦旦,不思其反二
一縷孤煙蔽雲間,妝奩鎖玉環。
寡榼七夕對月,匏琴撥斷單弦。
同林之鳥,滄海桑田,兩處別歡。
攫貪心過羅剎,相煎琴瑟不合。
扯著九方韶雲的石天帚也不說話,筆直將九方韶雲又拉回她剛才戲弄柱子的那個花園,來到一處枳木叢前。
九方韶雲被枳木莖上的粗刺扎了一下,立刻甩開石天帚的手要離開,卻被石天帚再次拽住手臂,讓她蹲下,並示意她不要出聲,指了指前面讓她看。
不明所以的九方韶雲,彎腰貓在枳木叢后,透過莖幹之間的空隙,朝前望去。
南疆四季炎熱,除了烈日當空便是傾盆大雨,很少有隻是陰天的情況。
所以一般人家為了避暑,大多會在自己院子當中建造涼亭,多為簡易的四角涼亭。
稍微富裕一些的大戶人家,多建六角涼亭,有六六大順之意。
城主府花園當中的涼亭是八角涼亭,且還是兩層。只是今日並沒有人在亭中納涼,但有兩人站在涼亭前,正在進行激烈的爭吵。
陰沉著臉的任無良,扯住一身素衣的蘋末胳膊,語氣兇狠的質問:「當初你說要咱們二人假裝鬧矛盾,好讓你有機會接近賈富貴,哄他開心,誆騙錢財。如今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原本就打著要做城主夫人的念頭故意讓我打你,好讓大家都可憐你、同情你而誤解我,你好趁機去城主大人那裡狀告我打罵妻子,判你休夫對不對?」
涼亭前,朋比為奸的夫婦任無良與蘋末激烈對峙。
身體羸弱的蘋末,被任無良搖得好似颱風天的小樹苗,但面上表情冷得好似臘月窗欞上結的霜。只道二人本就各懷鬼胎,如今又何必在此無理取鬧?
「是我無理取鬧,還是你心狠手辣。老實說,城主夫人芄蘭的病,是不是你害的?」冷著臉的蘋末一下子甩開任無良的手,環視四周,壓低聲音,發出警告:「你我合則同往,不和便各行其路,耍這般稚童心性所為,難以成事!」
說著,警告任無良好自為之,不要壞了她的好事兒。
再次一把抓住蘋末手腕的任無良,凶神惡煞的瞪大眼睛:「你這女人,我最是了解。平日里在外裝出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樣,回到家中就立刻換上一副刻薄嘴臉,嫌我沒有出息,賺的銀子不夠你花。現在剛好有一個釣金龜的好機會擺在面前,你都已經付諸行動,討好那個賈胖子,難道會沒有想著鳩佔鵲巢,將城主夫人那隻喜鵲給推出巢去摔死嗎?」
抬腳踢了任無良小腿一下的蘋末,警惕的環視四周一眼后,再次冷聲警告任無良不要亂說。她雖然羨慕芄蘭嫁得好,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但從未想過要害死她。
「你少來。從前與哥哥嫂嫂住在一起的時候,嫂子嫌你懶惰,當眾數落你,害你丟了顏面,你不是設計害她摔斷了腿。像你這般心思歹毒的女人,什麼事情做不出來。」
「那是她自己不小心摔斷了腿,與我無關。還有,不要把自己說的多麼無辜被動,你其實,從以前就開始想要頂替城主賈富貴的身份兒,所以我已提出建議,你就立馬同意。」
壓低聲音的蘋末,冰冷的臉上換上一副兇相,一把揪住任無良的衣領,險些將衣領上的四方盤扣都給扯掉了。
「還有,你別以為我不知道。昨天你帶人去杻陽山那裡截殺仙醫那幾人,就是不想他們在府上礙事兒。」
被點破好事兒的任無良,也伸手一下子捏住蘋末的下巴,語氣陰森的發出警告。
「怎麼,你準備去向你的好姐夫城主大人告狀嗎?別怪我沒警告你,我可不會自己一個人死,若是你敢壞我好事兒,我就拉著你一塊兒死。黃泉路上,我絕對不會一個人走。」
揮開任無良手臂的蘋末,眼睛向上怒瞪,道她也不是好惹的。若是任無良膽敢礙手礙腳,她也定要其好看,大不了,大家一塊兒死。
這可真是完美的詮釋了什麼叫「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這兩口子,可真是狼狽為奸的最佳典範!
看夠了狗咬狗一嘴毛大戲的九方韶雲,正欲轉身,結果不小心踩到拖地的裙子,一個踉蹌,就要向後摔倒。
站在他身旁的石天帚急忙飛身來救,結果九方韶雲一個馬步扎穩,站直了身體,英雄救美失敗的石天帚卻跌進了枳木叢中。
枳木的莖幹上面都是尖厲的粗刺兒,石天帚頓時好似跌進了一百隻刺蝟的懷抱,痛叫出聲。
涼亭處受驚的夫婦二人,急忙朝枳木叢這裡望過來,蘋末見到有人,也不等看清是誰,就立刻渾身發軟,好似受到什麼巨大驚嚇一般順著任無良的身體向下滑落。
蘋末跌坐在地上的同時,一把扯開自己的衣領,梨花帶淚的抽噎起來,完全一副林妹妹葬花的嬌柔姿態,萬分委屈的指控任無良,為何又動手打她?
原本就臉色陰沉的任無良,表情更黑了,好似將鍋底灰塗抹在臉上一般,雙眼滿是掩藏不住的憤怒,猛地伸出雙手,死死的掐住了蘋末的脖子。
蘋末估計也是沒想到任無良會突然怒髮衝冠的對她動手,拚命掙扎,雙手不停的廝打任無良。
但她力氣小,掙脫不開任無良好似鐵鉗一般的雙手,臉都被憋得漲紅起來,雙腳在草地上不斷的亂蹬,眼看著就要被任無良給活活掐死了。
正將石天帚從枳木叢中拉起來的九方韶雲見了,不得不鬆手捨棄石天帚,沖向任無良,這也害得石天帚再次跌進枳木叢中,屁股再次體驗了一回百隻刺蝟的熱情擁抱。
一時沒有控制好力道的九方韶雲,險些將任無良踹飛,她一把將蘋末從地上扶起,關切的問道:「你可還好?」
一臉驚恐委屈的蘋末,撲進九方韶雲的懷中,嚶嚶哭泣起來。
「他打我,我跪求他休妻,他便要殺了我。」
蘋末雖然哭得哽咽像是快要背過氣去,但嘴皮子倒是十分利索,話說得清楚明白,引人垂憐。
若是九方韶雲方才沒有聽到二人的對話,定是同情心泛濫,替嬌弱受苦的蘋末好好的教訓任無良這個家暴妻子的混蛋一頓。
但將二人方才對話毫無錯漏聽在耳中的九方韶雲,心知這兩口子都不是什麼好鳥,也沒有陪蘋末演戲的心情,便對掙扎著好不容易從枳木叢中站起身的石天帚道:「城主夫人喝葯的時間到了,你幫忙照顧一下。」
說著,將懷裡還在裝可憐抽泣不止的蘋末,往石天帚身前一送,便先逃離這是非之地。
我才是那個需要照顧的人!
捂著屁股的石天帚,終於能體會許多魚恨不能掐死九方韶雲的那種心情了!
城主夫人卧房內,城主賈富貴扶著夫人芄蘭坐在床頭,九方韶雲小心翼翼的用個木羹匙,從個木碗裡面舀起一羹匙的葯湯。
「玄龜殼為引的葯湯成藥時,五行屬性為水,土克之,不可用土燒瓷碗久盛之。還有,湯藥定量需精準,多一分,或是少一毫皆不可,需全數飲盡。」
頻頻點頭的賈富貴,撐著夫人芄蘭,表情十分的激動,在芄蘭耳邊不停的輕喃,告訴她,只要喝了這碗葯就能好起來,待過幾日等她的身體痊癒,他們就一起去郊外踏青,聽她彈琴唱歌。
「姨丈,你瘋了吧!竟然真的相信這妖女能治好我姨娘的病,給她喝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是嫌她死的慢嗎?」
被馬蜂蜇得滿臉大包的柱子,將此錯歸咎在九方韶雲頭上,完全忘記他乃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若是當時他不抬手恐嚇威脅九方韶雲,就不會用天馬流星拳捅了馬蜂窩,也不必遭這份兒罪。
面無表情的殷玄凌,橫劍擋在內室門口,柱子不得入,立刻憤恨的死死瞪著殷玄凌。
但對方手中有劍,他也不敢輕舉妄動,只能狠狠的踢了一腳屏風撒氣。
繪製金燦燦黃菊的屏風十分厚重,也不見柱子這一腳有多用力,屏風竟然猛地向前栽倒,「砰」的一聲砸在了地上。
「喵」的一聲,窗外響起一聲貓叫,九方韶雲手臂一抖,木羹匙裡面的湯藥險些潑灑到被子上,心中暗驚。
啥玩意!
怎麼這麼沉不住氣!
這就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