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1 章 啵唧
羸死後,暴戾的魔氣消失,小鎮重新恢復以往的祥和。
魔民們也陸陸續續地返回了小鎮。
千垂鎮靠近人界,很多習性都人間類似。
比如年節。
按人間的曆法算,再過幾天就到除夕夜了,早早的,小鎮上便掛滿了紅燈籠。
施淼一直跟姬無憂生活在魔界,殊不知人間已經過去這麼久了。
比起人間除夕夜的繁華,小鎮就要簡陋許多,加之最近又發生了魔族發瘋的事,縱然掛上了紅燈籠,看著也冷冷清清的。
「除夕夜,會有煙花嗎?」
施淼趴在窗檯前,雙手托著腮,看著小鎮外面忙忙碌碌的小鎮鎮民。
姬無憂聞言抬起了頭,「小白喜歡煙花?」
施淼羞赧地嗯了聲,「魔尊大人還記雪垠仙府幻境里的那個除夕夜嗎?」
姬無憂挑了挑眉,「記得。」
他唇角壓著笑,語調微揚,「小白還說讓本座跟她,這天下都是本座的。」
施淼頓時紅了臉。
她那時候完全把自己和他帶入了人間那個朝代。
姬無憂似乎輕嘆了聲,「走吧。」
施淼沒反應過來,「去哪裡?」
姬無憂看向她,「人間的年節肯定是要比魔界熱鬧許多。」
施淼後知後覺,欣喜道:「我們當真要去凡間嗎?」
姬無憂反問她,「不想去?」
「去去去。」
施淼連忙從床上蹦躂起來,跟上了姬無憂的步伐。
玄冥洲雖然與毗鄰人界,但沒有玄冥王的允許,玄冥洲的魔人是不能擅自越過分界線去人間的。
姬無憂帶著施淼到了人間后,天色已經暗了,天空中飄著細碎的雪花。
街道上掛著一排排紅燈籠,商戶門前也都貼滿了喜慶的對聯,節日氣氛濃郁。
人間每年的除夕都有一個活動——
皇帝會帶著皇後到祭祀台祈福,祈求來年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施淼和姬無憂隨著人流趕過去時,剛好過了朝拜禮,年輕的皇帝正帶著皇后祈福。
施淼好奇地看了過去。
這個皇帝應該是原文中的男四號秦子辰。
原文里秦子辰這個皇帝愛容月枝愛的死去活來,為她遣散後宮,不管群臣激憤也要納她為後。
更是在她找到幸福后,終身不娶,後宮之中連一個嬪妃都沒有,就連繼承皇位的皇子都是從別的兄弟那裡過繼來的。
秦子辰的深情直接把讀者都感動哭了。
施淼看著祭祀台上年輕漂亮的皇后,心裡有些納悶。
秦子辰不是為了容月枝終身沒納后嗎?
並且在容月枝離開后,每年除夕的祭祀都是他一人來的。
現在怎麼跟原文里不一樣了?
要是這樣的話,那個秦子辰也不算深情啊。
祭祀典禮很快便過去了。
姬無憂帶著施淼到了汴京最高的建築,鹿台。
容月枝喜歡花鹿,秦子辰親自讓人修建了這座觀鹿台。
兩人去的時候,隱隱約約聽到閣樓里傳來了說話聲。
「皇上叫臣妾來這裡,莫非是為了思念阮妃?這種事皇上一人思念就行,沒必要叫上臣妾,臣妾在這裡還會引起皇上的不喜。」
「皇后誤會了,今日除夕佳節,朕只想跟皇后單獨說說話。」
「皇上想說什麼?」
男聲沒有回,而是輕輕地嘆息了聲。
女聲聲音帶了些哭意,「臣妾知道皇上心裡只有阮妃,立臣妾為後,不過是為了堵住群臣的悠悠眾口,臣妾知道自己在皇上心中的分量,今後也不會要求皇上來臣妾的坤寧宮。」
「皇后。」
秦子辰拉住眼眶濕潤的少女皇后,柔聲地安撫著她,「朕知道你委屈了,以後、朕只對你一人好。」
少女垂著眸,眉頭緊蹙著,「皇上莫要哄騙臣妾了。」
秦子辰有些無奈,他將少女拉緊懷中,「君無戲言。」
他也不知道以前是中蠱了還是什麼的,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會迷戀阮畫。
就在他一個月前,他好像突然醒悟了一樣,對阮畫竟沒了半點愛慕之情,對於她離開,他也沒有不舍。
施淼耳朵尖,自然聽到了鹿台上的對話。
心裡就更加疑惑了。
這是原文的感情線崩了嗎?
正當她疑惑時,腰間突然搭上來一隻手,姬無憂的氣息鋪面而來。
她還沒反應過來,姬無憂足尖輕輕一點,便帶著她躍上了屋頂。
鹿台是整個汴京最高的地方,全城燈火盡收入眼底。
她想起幻境中的那一次。
施淼坐在屋地上,雙手托著下巴,輕聲感嘆,「可惜沒煙花。」
聽到她的話,姬無憂並沒有回,而是唇角漾開了一圈圈的漣漪。
他手一揮,施淼便聽見「咻」的一聲,一朵絢麗的煙花在半空中炸開。
緊接著,兩朵、三朵……火樹銀花、絢爛奪目。
「像不像幻境的那一次?」
耳旁傳來姬無憂低沉潤朗的聲音,絲絲縷縷,由耳朵傳進了心裡,更勾起了一陣酥酥麻麻之感。
施淼貓眼亮亮的,她用力地點點頭。
「不過,」
她頓了下,「也不全像。」
「嗯?」
姬無憂不解。
施淼嘿嘿地笑了聲,她湊了過去,快速地親在他的薄唇上。
好大的一聲「啵唧」。
姬無憂愣了下,隨即就笑了出來,眉眼更是染上繾綣爛漫之色。
「本座記得、還有一個吻。」
他伸手圈住她的腰肢,將她拉到自己懷中,尋到她的唇,重重地吻了下來。
-
離玄冥洲后,郁影河直接去了九重天,他知道秦素衣在九曜星君的津山殿。
魔族發瘋的那天,他剛好回千垂鎮找那個人。
那個人以前是玄冥洲的大將軍,可現在變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
他好像知道自己要來,早已準備好了過渡魔氣所需要的東西,眼裡更是無悲無喜,「我知道你厭惡身上流著的魔血,想了無數辦法除掉。當年是我要求你母親將你生下來,你恨我、怨我我都不會辯解。今天要你引渡身上的魔氣,我也毫無怨言,就當是給你們母子倆賠罪。」
他拿出了玉髓花,「開始吧。」
那一刻,郁影河竟然有些動搖了。
那人直視著郁影河的眼睛,「既然已經走到了這一步,那就沒有回頭路。你如此優柔寡斷,怎麼在仙界立足?」
郁影河臉色微沉,那點動搖還是被他抹殺了。
引渡魔氣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特別是承受方。
然而那人連哼都沒有哼一聲,默默承受了比萬箭穿心還疼的苦痛。
郁影河曾經引渡過魔氣一次,可惜最後失敗了。
每到一段時間,他全身就像是螞蟻在啃食一般,發作的時候又癢又疼,幾乎是在冰與火之間煎熬。
然而這一次——
他卻成功了。
引渡完魔氣,他就是一名完完全全的仙族了。
那人鬆開了手,臉色煞白,毫無血色,他身體兩股魔氣的衝撞,五臟六腑都像是要被搗爛。
「你……」
郁影河還沒開口,外面就傳來了嘈雜聲,緊接著,暴戾的魔氣接踵而至。
那人臉色一變,暗聲道,「他們果然來了。」
他從地上掙扎著站起來,又看向郁影河,叮囑,「這幾日你千萬別離開房間。」
「發生了什麼事?」
「外面那些魔族已經瘋了,你出去了只會送死!」
郁影河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
他叮囑完便身形踉蹌地往外走。
郁影河餵了聲,「你要出去?不是說危險嗎?」
他停了下,又釋懷地笑了笑,「我是個魔族。」
郁影河頓時不開口了。
他暗暗自嘲了聲,好半晌,他抬起頭希冀地看向郁影河,「孩子,你、願意叫我一聲父親嗎?」
郁影河垂下頭,他咬著唇角,沒應。
小房間靜謐極了。
他眼眶微紅,稍傾后,臉上又爬上了笑意。
是他過分了。
他語氣溫柔下來,「記住我的話,別出去。」
說完,他也沒再等郁影河的答案就出去了。
郁影河在房間里呆了十五天,等暴戾的魔氣散去后,他才離開。
他出房間后,就看見那人死在小房子不遠處,全身每一塊好皮膚,是魔氣爆體而亡的。
那一刻,郁影河嚇得倒在了地上,劇烈地喘息著。
…
郁影河偷偷進入了九曜星君的津山殿。
在津山殿的後山找到了正在練劍的秦素衣。
自從月之灣一別後,他就沒有再見過她,他只知道她拜了九曜星君為師,卻不知道她修行的是無情道。
秦素衣聽到風澤的嗷嗚聲,便停下了練劍的動作,看向身後的郁影河。
在這裡看到郁影河,秦素衣倒是愣了下,不過她語氣平平,聽不出任何情緒,「你找錯了,容月枝在翠霧殿。」
她眉眼依舊,卻沒了對他時的那份溫柔。
她現在看他就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素衣。」
郁影河啞著嗓子開口,「我是來找你的,我……」
「你竟然變成了仙族。」
不等他說完,秦素衣就驚訝地開口了,並打斷了他的話。
整個六界只有玉髓花能引渡魔氣、仙氣,但被引渡的只能是最親最親的親人。
郁影河張了張口,看見她神色終於有了一絲變化,這變化不是欣喜與溫柔,而是譴責與不可置信,「我以前以為你只是討厭你那個的魔族父親,沒想到你竟然下如此狠手,竟然用玉髓花引渡魔氣,你在仙門那麼久,難道不知道引渡魔氣的後果嗎?」
腦海里又浮現起那人死時的模樣,郁影河臉色驟白。
秦素衣面無表情地收回了目光。
她以前真是看錯了人。
她也不想跟郁影河待在同一個空間內,轉頭欲走。
郁影河眼疾手快拉住了她。
秦素衣嫌棄地甩開了他的手,「還有事嗎?」
郁影河全身冰涼,「素衣,我當初突然喜歡上容月枝,是因為我中了心魔。」
秦素衣抱著劍繼續聽他說下去,「後來我才知道,當初她在閬風秘境許了個願,有心魔的人都會……不可自拔地愛上她。」
見秦素衣一副全然不信的樣子,他急切又誠懇道:「素衣,我說的是真的。」
秦素衣聲調冷淡,「就當你說的是真的,那為什麼一同去閬風秘籍的柳劍神沒愛上,偏偏就你愛上了容月枝?」
郁影河呼吸一滯。
秦素衣笑了下,也有些諷刺,「說到底,你只是沒那麼喜歡我而已,在名利、仇恨面前,我只排在末尾而已。」
她這句話讓他如墜冰窖,全身都在發抖,他搖搖頭,「不、不是。」
秦素衣不想跟他糾纏。
「素衣。」
郁影河攔在她面前,「是不是我那一劍讓你傷心了?你要怎麼才能原諒我?你要是解氣,給我一劍也行。」
他紅著眼哀求道。
秦素衣被他纏得不耐煩了,頓時便沉了下聲,「你當真以為不敢給你一劍。」
郁影河啞著嗓子,「我倒是希望你給我一劍。」
「郁影河。」
秦素衣突然叫出了他的名字,「你應該知道我一直是有仇必報。」
她抽出劍,對準了他的胸膛。
郁影河並沒有反抗。
這一劍本來就是他該還給她的。
秦素衣哼笑了聲,將劍往前一送,劍端便沒入了他的胸膛。
一劍刺入,他並沒有在意身體的疼痛,而是卑微地求著,「素衣,你、現在能原諒我了嗎?」
秦素衣收了劍,「你刺我一劍,我還你一劍,我們就此扯平了,互不相欠。」
「素衣!」
郁影河眼眶通紅,心臟像是被狠狠地揪起,很疼,比當初犯病時還疼,「你就、不能再給我一個機會嗎?」
秦素衣淡然地擦掉劍身上的血跡,「抱歉,我修的是無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