葯田歷練
兩日時間轉眼即過,跟師伯師父請了辭,齊清嵐與沈行之便往葯田去了。這葯田歷練,齊清嵐也曾聽六師姐說過一些,只是真等到了之後,倒覺得有些誇大其詞,不過是方圓廣闊了幾倍罷了,一樣是種著些藥材藥草,哪有什麼特別?
齊清嵐心上放鬆,正要走過田壟,沈行之卻突然攔了一下:「師妹小心一些,此處已近幽閉之境。若是看到田中有些什麼,千萬不要去管,只須往前。」
齊清嵐如今看他不順眼,不僅不想聽他說話,便是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想頂回去:「幽閉之境我也不是頭一次聽說,自然有分寸。且我長著眼睛會看,長著頭腦會想,不勞閣下費心。」
這話陰陽怪氣,沈行之氣道:「若不是師父安排我來照管,隨便你怎麼樣,我才懶得管你!」
「懶得管正好,我也不用你管。」
齊清嵐說完便往田壟里走,沈行之氣得原地站了半晌,還是一甩袖子跟在了後面。兩個人一前一後走了一里多遠,田裡還是安安靜靜,只有三五個葯農在裡面收拾。
齊清嵐自覺好運,忽然一眼瞧見不遠處有一葯農甚是熟悉。他站起身來,搖了搖頭又捏捏胳膊,似是在放鬆休息,隨即摘下頭上斗笠,轉頭往田壟這裡看了一眼。
就這一眼,齊清嵐險些要叫出來,這人,生得和她父王簡直一模一樣!正在詫異,邊上忽然又有一個葯農起身,抬手便亮出一把匕首,朝著這人背心插了過去!
「小心!」
齊清嵐毫不猶豫便飛身而起,只是突然間腰間一緊,被硬生生的扯了回來。她轉頭,正對上沈行之焦急的臉色,他隨之一轉,將她換到里側,只聽見「嘭嘭」的幾聲悶響,他們兩個便都摔到了田壟上。
齊清嵐被沈行之護在懷裡,響聲一過,立時覺出自己剛才怕是中了試煉。再一瞧沈行之緊閉著眼,嘴角上已然溢出血漬,卻仍是牢牢抱著她,自己做了肉墊壓在下面。
齊清嵐慌忙從他身上起來,等到要拉他起來的時候,才瞧見他整個背上一片血漬,幾條血痕斜著劃下來,腰上更是一團血肉模糊。
「沈十一,你怎麼樣了?」齊清嵐嚇得不輕,說話都有些抖了。
「咱們,往前,有一處,林場。」沈行之聲音虛弱,齊清嵐湊到他嘴邊方聽清楚,用力將他拉起來靠在自己身上,跌跌撞撞的往前走。過不多遠,齊清嵐忽然瞧見有個葯農用來歇腳的茅棚,大喜過望,忙帶著沈行之過去。
誰知,才把他放到草榻上,沈行之便合了眼一動不動了。
「沈十一,你別睡過去,沈十一……」齊清嵐聲音抖得發顫,她從小到大,也不曾見過有人受這樣重的傷,更何況,這傷還是為了救她才受的。
抖著手輕推了兩把,沈行之也沒有動靜。齊清嵐深吸口氣,狠咬了一口下唇,強讓自己冷靜下來。輕輕揭開沈行之外衫,往傷處撒上止血的藥粉,又在腰腹處扯開一塊裡衣,看見那血肉模糊的傷口,忍著鼻尖微酸,從錦囊里掏出兩粒丹藥,用水化了一點兒在掌心裡,以內力烘得半暖,認清了穴位,毫不猶豫將手覆了上去。
「唔!」
沈行之動了一下,喉嚨里咕噥一聲。齊清嵐眼看有效,便又加了一成力氣,小心喚了一聲:「沈十一,你撐著點兒,我有話跟你說,你要不要聽聽?」
沈行之微微睜了眼睛,只看了她一眼就又閉上了,幾不可見的點了一下頭。齊清嵐眼眶一酸,已經落下淚來,又怕沈行之真的睡了過去,小聲吸了吸鼻子,才道:「沈十一,葯田裡的幻陣又不傷人,頂多關我幾日煉心罷了,你何必硬抗著救我?弄成這樣子要養多久才能好呢。」
沈行之沒有動,齊清嵐看了他一眼,繼續輸送內力。
「沈十一,雖然你說,要不是師伯吩咐,才懶得管我。可我知道,你不會扔下我不管。過了這一次,咱們再不來這裡了,葯田實在兇險,你帶我去花田好不好?你房裡的花,平常見不著,必定是花田裡的。上次弄壞了你的那一個,其實我一直想著要找一個一樣的賠給你……」
「沈十一,不,師兄,以後,我再不喊你沈十一了。」
幻陣是為了弟子歷練所設,重在磨練心境,並沒有多大殺機。雖然沈行之為了搶出齊清嵐被幻陣震傷,又挨了葯藤的打,面上看著鮮血淋淋,也不過是一時血脈受激,不及通導罷了,即便有些內傷,可他早經江湖,這點兒傷還不算什麼。
如今腰上糊了一團丹藥,又得齊清嵐內力疏導,精神早緩了不少,可聽見齊清嵐這樣溫聲細語的說話,他卻更加得不想動彈,隻眼睛微微睜開一道縫兒,半眯著看她。
齊清嵐沒什麼說知心話兒的本事,且也不知道沈行之喜好什麼,此時正絞盡腦汁想著要說些什麼話才能得他的趣吊著他不睡過去。嘴裡面說的和風細雨,兩隻眼睛卻來回亂轉,一排細密睫毛跟著抖來顫去,簡直教沈行之看得入迷,已經顧不得聽她說些什麼了。
齊清嵐正不知編到什麼地方,忽然聽見沈行之氣若遊絲的哼了一聲,忙住了口,看他慢慢睜開眼睛,喜道:「沈十一,你可嚇死我了。現在好點兒了么?」
沈行之有氣無力的偏過頭來看著她道:「果然,那一聲師兄,其實就是哄我的吧?」
齊清嵐愣了一下,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訕訕道:「我,我叫慣了嘛,才不是哄你。」
「那,你再叫一聲?」
方才急著表衷心,齊清嵐倒沒覺出什麼來,如今正兒八經的要叫師兄,卻不知怎麼又卡了殼。沈行之忽然皺起眉頭,輕輕□□了一聲。齊清嵐忙又用上兩分力氣,忙不迭道:「師兄,你別嚇我!」
沈行之嘴角彎起一個幾乎看不見的弧度,慢悠悠道:「上次花田拿來的花,你還記得?」
齊清嵐一面小心調整內力,一面道:「怎麼不記得?為了那花,你可是讓我開了眼界。原來六師姐說你肅了臉色的時候,連三師兄都能鎮得住,我還不信。那一次,我可是真的信了。」
「嚇著你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