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很可怕
終於說出了實話,齊清嵐覺得舒服多了,可是花九郎這大半夜的功夫,一時驚訝一時欣喜,如今就等來一個不認識,靠在窗邊愣了好半晌,才又重複一遍:「你不認識她?」
齊清嵐自覺很對不起人家,忙道:「花公子,我只是聽過景華姑娘一些事情,覺得很是投緣,神交已久。因此聽見你找她,才多口問了一句,並非有意消遣你的。」
也不知道這話花九郎聽沒聽進去,他看都沒看齊清嵐,拱手對蕭迎行了一禮,道了聲打擾,便躍出窗外。等齊清嵐再往窗外瞧,只剩下那個冒牌貨掛在樹上,花九郎早就不知哪裡去了。
齊清嵐惴惴轉過頭來,挨到蕭迎身旁,靠到她腿上:「師父,徒兒是不是惹了禍了?」
蕭迎吁了口氣,卻並沒有說什麼,只是摸著她頭髮道:「嵐兒,你老實告訴師父,今晚上經歷了這些事,你怕不怕?」
一說怕,齊清嵐便想起之前遇見花九郎的膽怯來,有些不好意思:「有一點兒怕。」
「怕什麼?」
齊清嵐抿了抿嘴:「他武功比我高得多了,萬一他有歹心,我可不是對手。」
「傻孩子。」蕭迎愛惜把她拉起來,安置到自己身邊坐好,又拉著她手道,「今日之事,你心思細膩,拿景姑娘來探,猜到那是冒牌的花九郎,做得甚好;然你卻不知道花九郎與景家姑娘的舊事,因此引來這真正的花九郎,不識根底,才亂了陣腳。其實武功高也好,為人惡也罷,你只需要記得,為人在世,必有其在意之事,你修習璇璣九策,無外乎洞察人心。只消握住這一個軟肋,你便可立於不敗之地。」
齊清嵐咬了咬唇,仍是覺得師父這話說得有些玄妙。蕭迎摩挲著她的發頂,寬慰道:「你不必著急,如今你璇璣九策不過入門而已,能有此成,已經不易。等去了你師伯那裡,請他提點你一二便好。」
齊清嵐昨日還覺得自己頓悟甚是高興,尤其夜裡逮住冒牌的花九郎,滿心以為那不過是師父拿來測她深淺的靶子。經了這一回,倒是丟了幾分驕矜,沉穩許多,蕭迎看在眼裡,愈發想要快些趕到師兄處,得了前輩提點,想來徒兒能精益更多。
師徒兩個一路緊趕慢趕,倒也平靜。不過一個多月,便到了御心齋。此處乃是蕭迎清修之所,齊清嵐幼時也是在此處長起來的。守門的幾個小童瞧見二人回來,齊整整的擁過來,連聲喊:「先生回來了,姐姐也來了。」
先生喊得是蕭迎,這姐姐,自然就是齊清嵐了。自從回了京都,動輒便是郡主小姐的稱呼,此時聽見這些稚童喊姐姐,齊清嵐覺得心情好了許多,便也笑道:「先生回來了,你們就這樣高興?只怕你們都玩瘋了,現在不過出來裝樣子,心裡還不知怎麼惋惜。」
其中一個小童小些,嘟嘴道:「姐姐,你才是躲出去玩瘋了吧。我們幾個留在家裡,還不如先生在的時候自在呢。」
「這是什麼道理?」
難道她多半年光景不在,師傅又立了什麼新規矩不成?
小童還未及說話,便被旁邊人扯了一把道:「沈師兄來了。」小童立刻閉上嘴巴,立在一旁很是乖巧。
齊清嵐還不曾回神,便聽見有人道:「師叔回來了,行之給師叔請安。」
蕭迎笑著應了,齊清嵐回頭便見門口站了一個素衫男子,身形清瘦,一隻玉簪將頭髮整齊束著,微彎了腰身對師父行禮。整個人如一株青竹,挺拔而立。初瞧面目,倒並沒什麼驚艷特別,只是越瞧得時間長了,越覺賞心悅目。那人對著師父行禮過後,眉眼彎彎帶笑。又轉過頭來看她,一雙丹鳳眼輕抬,只是清粼粼的看過來,天真清透,直令人見之忘俗。
齊清嵐瞧得入神,便覺得袖子被人一扯:「嵐兒,這是你師伯門下弟子,還不見過師兄?」
猛回神過來,見面前男子正拱手行禮,忙不迭還禮,自覺有點兒失態,趕緊收回目光,心裡納悶的很。謝明燁那樣容色的男子,她瞧得迷了情有可原,可這位師兄,雖則生的也好,卻並不算驚艷,且不苟言笑之時,整個人都飄渺幾分,越發有點兒謫仙的意思。
難不成她如今定力,竟比平常還要差了?
蕭迎並不知道齊清嵐此時心思,帶著二人進了客堂,入座便道:「這些日子,小十一也是辛苦了。我這裡人多雜亂,今兒瞧著居然規規矩矩的,你必然用了許多心思。」
齊清嵐想起小童所說,不由又看了這位師兄一眼。她自小長在這裡,知道這些小傢伙兒是懶散慣了的,便是要他們做事,也得各樣花樣變著來。只是這位師兄到底什麼手段,居然能讓他們服服帖帖?
沈行之這人倒是極有規矩,聽見蕭迎說話,便起身回了:「師叔教導極好,行之來這裡,不過照往常行事罷了。」蕭迎笑著點頭,抬手示意他坐下回話。
齊清嵐瞧著蕭迎對這位沈行之師兄極為滿意,心裡想著,怕不是今後御心齋便要多一位師兄來管了?
恍然便聽沈行之道:「師叔既已回來,行之便請命回墨雲山去了。師父壽誕將近,我也該去採買些應用之物。」
蕭迎點頭道:「你是個有孝心的孩子,也不枉你師父格外疼你。本來我還想留你幾日,盡些做師叔的意思,看來也只好等去了墨雲山再說。」停了片刻,才道,「來日我們去時,要勞你多多照顧嵐兒了。」
猛聽提到自己,齊清嵐立時抬起頭來,正好與沈行之望過來的目光瞧到一處。
「照顧師妹乃是分內之事,師叔放心。」
這人只是微微一笑,便頃刻間多了許多暖融融的煙火氣,令人不自覺心內熨貼,齊清嵐竟是下意識的也跟著彎唇淺笑,順口答話:「多謝師兄。」
沈行之行禮落座,齊清嵐才又恍惚回神,越發覺得此人簡直高深莫測。她自從修習璇璣九策過了三重,已經自覺極少有事分心。她自來喜歡好顏色,可月前見到如花九郎一般的英俊男子,也沒有動了心神。而眼前這位師兄,只是一個眼神,一個笑靨,就能讓她迷濛蒙身不由己。
齊清嵐偷偷拍拍胸口,幸好是友非敵,否則單這一會兒,她已經小命休矣。這樣人物,早走早好,多來幾次,她只怕心神上承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