鰥夫
翌日清晨。
秋昀洗漱過後走出房門,途徑前庭花園,看見平坦的草地上,一著黑色勁裝的男子揮舞著大刀,刀法剛硬霸道,猶如一隻掙脫了囚籠的野狼,爆發出兇猛無比的氣勢。
昨夜只覺得孩子長大了,此時才深刻的意識到記憶里那個弱小的小崽子已成長為兇猛的野狼——大刀在手,如出鞘的寒芒,氣勢衝天而起,刀光欲裂,威震穹宇。
一套刀法欣賞下來,秋昀鼓起掌,邊上前邊道:「不錯——」
寒芒乍現,對方猛然轉身,縱身躍起,揮動巨刃向他斬來。他面色不改地立在原地,任由刀刃朝他門面襲來——泛著寒光的刀刃堪堪停在他鼻子尺許。
丁元緊握刀柄的手背暴起青筋,纖長的鴉羽落下的暗影掩住眸中翻湧的情緒,沙啞著聲音道:「為什麼不躲?不怕我收手不及時傷了您嗎?」
秋昀單手負在身後,溫潤的眸子盈滿信任:「收了吧。」
一句話,便驅散了丁元心中的憤怒和懼怕。
差一點……差一點就傷了阿芫。
他收回刀,背在身後,上前靠近,指尖拂過對方的鼻樑,壓抑著后怕,輕聲道:「芫叔,下次不要靠近,萬一傷了你可怎麼好?」
「芫叔?」
秋昀抬起兩指,夾住鼻樑上的手,挑眉看向丁元。
丁元故作鎮定地抽回手,負在身後,握緊拳頭,感受著手指上殘留的溫度,綳著臉道:「您昨晚說得對,尚未行拜親禮,我便不算是您的義子,若繼續叫您義父,這於理不合。」
秋昀狐疑地打量了他一番,見他神情坦然,不似作偽,又思及對方已經長大,不似年少時那般缺愛,心中定然是對曾經纏著他叫爹有些羞恥,便點了點頭,「也罷。」
見阿芫沒懷疑,丁元唇角勾了一下,又瞬間恢復正常。
從他意識到自己的想法開始,便知道義子這個身份是道沉重的阻礙。不處理了父子關係,阿芫永遠只拿他當兒子來看待。
可他沒想到處理父子關係會這般容易,容易到不費一絲一毫的工夫。
接下來他要做的,先緩和五年時間帶來的陌生感,再讓阿芫知道他已經長大了,不是小孩,也不是晚輩,而是平輩!
「芫叔,我練武出了一身汗,能借您的房間一用嗎?」
丁元說完,似是想到什麼,劍眉一擰:「對了,我來的匆忙,忘帶行李,可能還得借您一身換洗衣物。」
聞言,秋昀目光落在他高大健碩的身形上。
貼合身材的黑色勁裝將他的體型完美地勾勒出來,襯得他寬肩窄腰,白.皙的皮膚在晨曦下泛著冷光,眼窩很深,鼻樑高.挺,他後知後覺的意識到,這孩子不但長大了,鋒芒畢露,還長得英武不凡。
「順子應當已經把你的房間收拾出來了,你先回房,我去給你拿乾淨衣物。」秋昀惆悵地轉身,孩子長大了,也不認他這個爹了,也罷!就當他付出的感情餵了狗。
丁元望著飄逸除塵的背影走遠,心中氣悶得緊,卻又無可奈何。
不說他晚輩這個形象在阿芫心中根深蒂固,便是斷袖之癖……阿芫曾經說過不好男色。
他煩悶地走到芫叔曾經為他準備的房間,順子後腳過來問他可要用早點,他打發順子準備熱水。
一想到阿芫要娶妻,他心中是又苦又悶。
曾經他只想擁有阿芫的溫柔和寵愛,後來意識到對阿芫的感情,他想著阿芫不好男色,他便守著阿芫一輩子。
可人總是不知足的。
在未見到阿芫之前,他還能說感情一事無法強求,可當見了真人,什麼放在心裡藏一輩子都是狗屁,他想阿芫娶的人是自己,而不是其他任何人!
順子送來熱水。
他解開腰帶,褪.下外衣,正要走到屏風后沐浴,門口傳來腳步聲,腦海猛地閃過一道靈光——
秋昀屈指敲了下門:「丁元,我進來了。」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入目的卻是赤身泡在木桶里人。
他怔了一下,失笑的搖搖頭:「衣物拿來了,我放凳子上。」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帶上門的瞬間,他彷彿聽到嘩啦啦的流水聲。
秋昀沒把這點小事放在心上。
他去前廳,看到一面紅齒白的小少年站在門口滿臉不開心地張望。
秋昀走過去,牽著盛平安近堂屋坐下,抬手揉著他的腦袋:「誰惹我們家平安了?」
「哼。」盛平安撅起嘴,哼哼唧唧道:「丁元不是走了嗎?為什麼要回來?」
「沒禮貌!」秋昀揉著他腦袋的手指屈了起來,輕輕地敲了一下:「要叫哥哥。」
「他才不是哥哥,他是騙子!」盛平安眼眶一紅,激動道:「說走就走,明明都答應要等我回來的,他就是騙子,憑什麼還敢回來?昨晚還住我房間?」
「乖。」秋昀把他摟進懷中,輕聲哄道:「當年他也不是故意的,有不得已的苦衷,你看你問都沒問,就自己氣自己,是不是很虧?而且衙門辦案,也要講證據是不是,回頭你問問他為什麼不守信用,如果他的解釋合理,你就大人有大量地原諒他,如果不合理,再生氣也不遲。」
盛平安能記這麼多年,說到底還是因為在乎。
他聽了他爹的話,覺得有理,偷偷抹去眼淚,傲嬌的輕哼了一聲,小聲道:「那我就給他一個機會。」
丁元在沐浴,秋昀也沒等他,只是吩咐順子把早點送去對方房間,便與盛平安用起了早點。
盛平安惦記丁元的解釋,匆匆吃了幾口,便放下碗筷跑了出去。
用過早點,秋昀讓陳忠良備好馬車,準備去陳家。
他這次來靖水鎮,是中秋將至,先拜訪陳家,再接修沐的盛平安回去幫他打下手。
不過在陳忠良備馬車的工夫,他收拾了行李,一併放在馬車上,招呼雨過天晴的盛平安上馬了車,又對跟著出來的丁元道:「你如今置身軍營,想來也不得自由,既然回來看過我,便早些回去,免得受罰。」
丁元不可置信地望向眼眸帶笑的男子,眼裡的光芒迅速暗淡下去,抿了抿唇:「將軍放了我七日假。」
七日?
軍中軍紀森嚴,便是打了勝仗,也不可能放任小兵歸家,除非……
「你如今身居何職位?」
「我……」丁元心中氣惱,他剛色.誘失敗,人扭頭就想趕他走,這是曾經從未發生過的,落差太大,大得他心臟一抽一抽的疼,疼得他幾近窒息。
可饒是如此,他還得強壯鎮定,不.泄露絲毫情緒:「您若想知道,待您回來,我慢慢講給您聽。」
秋昀搖頭:「我看過岳父岳母,便直接回盛家村,你若是不急著回去,便先在我這邊住下。」
說罷,躬身進了車廂,讓陳忠良趕車出發。
丁元在秋昀這裡哪受過這等冷待?
他怔怔地站在原地,好半響都回不過神來,直到順子提醒,他才恍惚回神。原來疏離才是最難受的,比昨夜的隨意更叫他痛苦。怪不得阿芫沒有懷疑他對義父子的解釋,原來對方已經放棄了他。
最後一絲牽絆沒了,別說嫁給阿芫,便是守著阿芫都是痴心妄想。
丁元當即走到馬槽,牽著自己騎來的馬,直接回了盛家村。
盛家村這個地方,曾經留給他的只有噩夢。
可自從阿芫出現后,噩夢漸漸變成了美夢。
這頭秋昀看過陳家二老,吃了頓飯,也回了盛家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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