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和鳴！南和鳴！」南琴瑟陡然將南和鳴拉了回來，「不要對孩子說這種意味不明的話！」

見到南小南一臉的茫然，南琴瑟卻覺得喉嚨堵塞，活了大半輩子，他居然會眼睛酸澀。

「怎麼可以……」南和鳴捂住了面頰。

「因為小南讓二哥不高興了，所以小南要道歉，當然可以。」孩童理所當然的稚嫩語言，完全沒有任何疑惑和遲疑的話語，簡單直白的邏輯，卻讓南琴瑟和南和鳴感受到了如同被尖刺刺入心臟般的疼痛。

「小南……」南琴瑟皺眉，半蹲下來，「不是你的錯，這件事……是大哥的錯。」

「不，和大哥沒有關係，如果我沒有多想。」南小南並沒有了解南琴瑟這句話中的深意，但是對南和鳴為什麼露出如此難看的表情，南小南心裡想著難道說是因為哥哥不願意原諒他嗎，「雖然說請原諒我，可是如果大哥和二哥不肯原諒的話，我也沒關係，我會對大哥和二哥好的。」

南小南有些忐忑，並不知道應該如何正確應對此刻兩位哥哥的態度，難道說其實不道歉會比較好嗎？

「不是的，小南，大哥從來都不會責怪你。」南琴瑟注意到了南小南的不安，明白這個孩子被他們兩個過於激動的情緒所帶動，半跪下來安撫性的親吻小南的發頂，一下一下的，「大哥永遠都不會責怪你。」

南小南眨了眨眼睛，這是原諒的意思，還是沒有？

「恩，我也不會。」

大哥和二哥是他非常喜歡的人，大哥和二哥也很喜歡他，相互喜歡的人，不應該責怪。

南琴瑟親吻小南額頭的動作都停頓了下來，張了張嘴卻不知道應該如何去回應這一份過於單純直白的孩子的情感，他們的所思所想，都被閱歷局限了太多，也正是因為如此，這個孩子的喜歡，才會讓他如此手足無措。

卻剛剛好被管家的敲門聲所驚擾：「大少爺，二少爺，小少爺，晚餐已經準備好了。」

南琴瑟深吸一口氣，徐徐嘆出，居然有幾分顫抖的音調。

「小南，跟管家去餐桌，大哥和二哥很快就過去。」南琴瑟捏了捏小南的鼻子，目色柔和萬分，「今天可以不可以讓大哥喂你吃飯？」

「為什麼？」

「這是大哥今天的願望。」

南小南想了想：「那就當做今天沒有陪大哥多說說話的補償吧。」

「好。」南琴瑟的表情，柔和到彷彿要滴出水來，「謝謝小南。」

小南被管家牽走，小小的個頭抓著管家的手指，昂首挺胸、抬頭對管家而笑鬧的模樣，在南琴瑟的眼中，可愛到心疼。

「他居然和我道歉？就因為一點微不足道的小事？」南和鳴在南小南離開后才緩緩開口，他的聲音沙啞脆弱，茫然無措，靠在沙發背上支撐身體，伸手捂住面頰，「那我呢？我該怎麼道歉？要怎麼還？怎麼才能還得起？」

南琴瑟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他並不比自己的親弟弟，要輕鬆多少。

他說，他不會責怪小南，出於的是更複雜的糾結的感情，或許是因為愛，或許是因為愧疚，但是小南說不會責怪他們，更多的卻是出於本能和愛。

哪怕重來一世，他們也遠遠及不上這個孩子純粹熱烈的情感。

越是認真純潔的回應他們的感情，對南小南心中的愧疚和痛苦就越是無法消除，曾經所忽略的，曾經所拋棄的，如今回憶起來都彷彿在敲擊靈魂，對現在的一切都無比珍惜，只想要拼盡全力的，對這個孩子付出自己的一切。

南小南牽著管家的手，有些遲疑的看向書房的方向，抬頭問道：「大哥和二哥什麼時候才會出來？」

「很快，大少爺要和小少爺一起吃飯，那必然不會讓小少爺餓肚子的。」

「我不餓……」說完后南小南的肚皮就發出了飢餓的聲音，不禁紅了臉，「好吧，我餓了。」

「今天是讓廚師專門做的手工饅頭，當然是特地給老夫人通過電話指導的做法，小少爺一定會非常喜歡。」

「和奶奶做的一樣的饃饃嗎？」南小南的眼睛瞬間就亮了，「太好了，大哥和二哥一定會喜歡的！」

南小南期待著坐在餐桌上，管家端來了水盆南小南在乖巧的清洗雙手，腦海里卻在想著大哥和二哥的事。

大哥和二哥的關係好像一直都不太好，剛剛大哥都凶二哥了。

二哥好像非常的喜歡哭，比他的小弟里那個總是會身上綁著手絹去擦哭的時候流的鼻涕的傢伙，還要喜歡哭。

大哥是不是因為不喜歡二哥哭呢。

如果總是哭的話，的確很沒有辦法。

南小南掰弄著自己的手指，要怎麼樣才能讓二哥不那麼喜歡哭呢。

在看到大哥和二哥一起從樓上下來的時候，南小南瞪大了眼睛企圖看看兩人之間是不是打架了，可是哪兒哪兒都沒有傷，這才放心下來。

來這裡幾天了，南小南幾乎沒有見到過南韻回到家裡來吃飯，詢問管家也只是得到了南韻很忙的消息，但是意外的是，今天晚上母親回來了。

「大哥快點過來。」南小南開心的朝著自己的大哥伸出了手。

一旁的南和鳴吃醋萬分：「都是剛剛讓你搶了先，以後可不會這麼便宜你。」

「不能吵架。」南小南鼓著腮幫子批評。

「不是吵架，當然不會吵架，小南不喜歡，二哥就不吵架。」見到南小南的模樣南和鳴心都化了。

「恩。」南小南有些不好意思，「今天做的饃饃，奶奶的饃饃做的特別好吃，叔叔說讓廚師照著奶奶的做法學的！」

「是嗎？我嘗嘗？」南和鳴自己抓了一個，接著就看到那雙白嫩嫩的小手也抓了一個，兩隻手都沒能完全捧住，剛出鍋的白饅頭還有些熱氣，南小南稚嫩的手指都被白饅頭燙的微紅，可是那模樣，顯然是一副愛不釋手，捨不得放下。

原來小南這麼喜歡吃饅頭嗎？南和鳴有些意外，低頭咬了一口。

「好吃嗎？」

「恩，還不錯。」他前世可沒吃過奶奶的做的饅頭。

「饃饃特別好吃。」南小南大大的咬了一口，入口四溢的香甜氣息讓南小南幸福的眼睛都眯了起來，「廚師叔叔做的，也特別好吃！」

南小南超級喜歡奶奶做的饅頭。

南和鳴捧著饃饃吃了一口，這饃饃做的巨大，按照南小南的飯量必然是吃不了多少，圓滾滾的在南小南的手中，顯然是吃不完的。

然後南和鳴就震驚的看到自己那沒臉沒皮的大哥低頭就照著南小南手中的饃饃咬了一口，更可惡的是小孩兒居然還配合著舉起了手。

差點沒直接掀桌！為什麼不在他喂小南吃飯的時候上饅頭！？

「好吃嗎？」南小南的眼睛里閃爍著星星，等待著南琴瑟的感想。

「很好吃。」

「喜歡嗎？」

「喜歡。」

「我就知道沒有人會討厭奶奶的饃饃。」南小南笑的臉頰緋紅，「這麼好吃的東西我希望大家都可以吃到！」

這還是第一次南小南如此清晰的表現出自己的喜好，南琴瑟默默思考著回頭和廚師討教一下這種饅頭的做法，親手做給小孩兒吃。

南和鳴餵食南小南更喜歡挑選肉食，按照南和鳴的話來說，這麼小的孩子還在長身體的時候，當然是要吃肉會更好。

可是對南琴瑟來說，葷素搭配營養均衡才是正道。

於是……

「不要總是給小南吃草，他這個年齡肯定更喜歡吃肉，又不是吃不起，沒必要喂這麼多草！」嫉妒到眼紅的南和鳴非常的理所當然的開始和南琴瑟嗆聲。

南小南口中含著油麥菜一愣，草？

「營養要均衡，單一攝入會造成營養不良或者營養過剩，肉要吃，菜也不能少。」

營養均衡？南小南想到奶奶家做什麼吃什麼的每頓飯。

「他這麼瘦，連點肉都沒有，你難道不想看到他胖乎乎的樣子嗎？！」南和鳴氣到拍桌子。

一旁的管家眼觀鼻鼻觀心非常盡忠職守的當做背景板。

「……」南琴瑟抱著南小南的手不自覺的捏了捏那一隻手都能掌握的腰腹處，難得的對南和鳴的話產生了共識。

接著南小南被餵了一口剔骨排骨。

感覺大獲全勝的南和鳴舒服了，又問道：「小南呢？小南有什麼喜歡吃的東西嗎？」

「奶奶做的饃饃。」

「除此之外呢？」

「唔……」南小南想了想自己平時吃的，「我特別喜歡吃奶漿角的果實，那個吃起來甜甜的，脆脆的，不過老了就不好吃了。」

「那是什麼東西？」觸及到了南和鳴的知識盲區。

「二少爺，奶漿角是一種野生植物，果實去皮可食用，味道微甜，在鄉下農家比較常見。」

南和鳴沉默了下：「小南，以後二哥會經常帶你出去吃更好吃的東西的！」

「奶漿角很好吃。」

南小南想了半天還是覺得應該重複一下。

「奶漿角是真的很好吃，下次我摘過來給你吃。」

「好好好。」南和鳴咬了一口饅頭，大概是真的很好吃吧，畢竟饅頭很好吃。

然而南小南再次沉默了會兒，被餵了幾塊肉：「其實也不是很好吃。」

「恩？」為什麼突然反悔了？

「每個人口味不一樣嘛，我覺得很好吃，二哥沒必要覺得很好吃。」南小南捏著饅頭，「以後我去找來給二哥嘗嘗，二哥再說好吃不好吃。」

怎麼可以這樣？

南和鳴越發的無法抵抗來自於小南的魅力，這個孩子，為什麼連這樣細小的地方都能表現出全然的體貼來！

晚餐進行到一半兒，外面有人進來，管家似乎有些意外，立刻上前：「夫人您回來了，您可以提前通知，我好去接您。」

「不用了，是其他人送我回來的。」打扮精緻靚麗的女性隨意的撩了下酒紅的長發，絲毫看不出來是一個生過孩子的漂亮女人。

「管家，今晚的晚餐是什麼？」

「是老夫人配方的饅頭作為主食，排骨玉米湯以及……」

「饅頭？為什麼要吃那種東西？」在何璇晚的印象里，直接用手拿著饅頭吃是非常沒有形象的一種行為，她一直都是避免有那樣粗暴的飲食方法。

「少爺們晚餐已經進行過半，不應當讓夫人使用，我現在讓廚師重新為夫人準備晚餐。」

「少爺？小南在裡面嗎？」

「是的。」

何璇晚帶回來小南幾天，卻根本沒見過幾面，到底是要下定決心撫養的孩子，總不見面怎麼成。

「不必了，我直接去餐廳。」

南小南坐在南琴瑟的腿上，被南琴瑟抱在懷裡，正對著餐廳的大門，當看到那個漂亮的女人出現在門口的時候，眼睛驟然一亮。

南小南一直都認為，自己的媽媽其實非常的好看。

媽媽本來就長得很漂亮，還很會化妝，看起來比村裡的小姐姐都要好看，媽媽穿的衣服總是非常的好看，和爸爸站在一起的時候，到村裡的時候，在奶奶的家中顯得特別不同。

也就是因為這樣，南小南其實偷偷的喜歡媽媽，可是又不好意思說出來，因為媽媽好像不喜歡他。

奶奶也一直和他說，媽媽不喜歡他，才會把他放在鄉下，南小南也一直都是這麼認為的，可是他不理解，為什麼兩個哥哥就可以在媽媽身邊生活呢？所以其實媽媽不喜歡的人，就只有他一個人嗎？

當何璇晚進門的時候，南小南在看到媽媽的瞬間不自覺的握住了手中的大饅頭，有些緊張的含住了大哥送到嘴裡的排骨肉。

看到這一幕的何璇晚突然就火從心頭起，這是她的孩子，就算以前沒辦法撫養也不是她故意的，現在這個孩子不親自己也就算了，為什麼還能安然的坐在前妻的兒子身上，理所當然的被喂著吃東西？！

「南小南！」在一群女人中忙碌了一整天的何璇晚被消磨了耐性，聲音少見的尖銳，「你怎麼能坐在別人的腿上吃飯？到底有沒有教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