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認錯,但我認慫
傅棠已經在外邊聽了有一會兒了,也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後果。
左右看了看縮著脖子不敢出聲的兩個弟弟,傅棠暗暗嘆了一聲,這才在關鍵時刻,出言打斷。
張夫人的想法,他很能理解;劉辟的想法,他也能理解。
說到底,兩個人都是想要自己的孩子有個好的未來,都是一片拳拳之心。
若說在感情上,傅棠自然是偏向張夫人的。
但在理智上,他卻是傾向於順從劉辟的安排,兩家解除婚約。
且不說齊大非偶,只說張夫人之所以能在這件事上胡攪蠻纏這麼久,倚仗的還是劉辟心底對傅家先人的感激。
若不然,以兩家如今的差距,劉辟但凡心狠手辣一點,直接就讓傅家在京城消失了。
特別是這一次傅棠受了這麼重的傷,劉辟若是有心,買通給他治病的大夫,慢慢地讓他虛弱而死,誰又能知道是他乾的呢?
若是在這個過程中,劉家再幫扶傅家一把,不但這親事自動廢了,劉家還能順便落一個顧念舊情的名聲。
有了這樣的好名聲,劉家大姑娘死了一個未婚夫的事,就顯得微不足道了。
原主的記憶里,只有他未婚妻是長安伯府嫡長女這回事。對於劉家想要退親的事,絲毫也不知曉。
除了張夫人刻意隱瞞,不想讓兒子為此煩惱之外,傅棠想不出其他的原因。
也正是因此,傅棠才更不願意再讓張夫人因為此事,在劉家那裡低聲下氣,露盡下作姿態。
——如果可以,誰人不想守著自己的尊嚴,一直高高在上地站在干岸上?
所以,在張夫人露出哀求之色后,傅棠乾脆利落地推開了扶著自己的兩個弟弟,抬步就進了待客的花廳。
「小侄給劉世伯請安。」
傅棠按照記憶里的禮儀,先給貴客見了禮,又向父母請安,「孩兒給父親、母親請安。」
聽見他以「世伯」稱呼自己,而不是往日里的「岳父」,劉辟的神色一下子就好了許多。
如今劉辟最怕的,就是傅家沒有一個明白人,全都是胡攪蠻纏的,逼得他不得不做那忘恩負義之輩。
眼見這傅家長子是個識時務的,劉辟暗暗鬆了口氣,正要讓他免禮,張夫人已經箭步搶上前去,責怪道:「誰讓人出來的?你傷還沒好全,瞎跑什麼?」
劉辟一句話就噎在了喉嚨里,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別提多難受了。
但他將心比心,體諒張夫人的一片愛子之心,到底是自己運了運氣,把那股鬱氣給壓了下去。
他自認為掩飾得很好,但傅棠對他一直是處於「如臨大敵」的狀態,時時刻刻都分神關注著他的一舉一動。
因而,在安慰張夫人之前,傅棠先朝劉辟遞了一個歉意的眼神。
「娘放心,孩兒已經好多了。大夫也說了,要是適當地活動一下,有助於傷口癒合。」
其實,他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之所以這樣說,就是為了向劉辟賣慘示弱,讓劉辟不要太和張夫人計較。
這利用別人同情心的招數,傅棠還是跟自己帶的學生學的。
那是個女生,身體素質特別不好,體育課簡直就是她的天敵。
傅棠雖然只是一個體育老師,但也是有幾分為人師表的情懷的,對自己教的幾個班的學生,都很認真負責。
那個女生身體素質不好,在他看來,就是缺乏適當的鍛煉。
為著這個,師生兩個沒少鬥智斗勇。
在N次被自己老師制服之後,那個屢戰屢敗的女學生就很納悶:不是說四肢發達的人頭腦都簡單嗎?老師您這是開掛了吧?
對此,傅棠微微一笑,沒有和她多說。
事實上,傅棠就是比較善於總結經驗而已。
這不,以往總結的經驗,如今就派上用場了吧?
傅棠:我可真是個小機靈鬼!
在心裡稱讚了自己一下下之後,傅棠迅速安撫住了張夫人,準備專心應對劉辟。
——這位可是個大佬啊,在朝堂上摸爬滾打多年,一路從六品主事爬到三品侍郎的人物。
傅棠深知自己雖然也在社會上混過幾年,平時也還算機靈,然和劉辟這種大佬比起來,自己這點道行,連個弟弟都算不上。
他暗暗深吸了一口氣,朝劉辟拱手施禮,「世伯的來意,小侄已經知曉了,還請世伯恕小侄無禮偷聽之過。」
從小的時候開始,傅棠的媽媽就教他,有禮貌的孩子,到哪裡都會很討喜。
這句話,讓傅棠受益多年。
如今雖然換了個世界,也還會讓他受益下去。
果然,劉辟見他這樣知禮,心裡的鬱氣散了許多愛,抬手虛扶了一下,說:「賢侄不必多禮,你我兩家是世交,自家晚輩,老夫又豈會計較?」
「世伯寬宏大量,小侄感佩。」
傅棠順嘴捧了人一句,見劉辟的神色和和緩了幾分,心裡鬆了口氣。
他閑得沒事的時候,也沒少扒拉原主的記憶。
畢竟,他都已經下定絕心,要好好在這裡生活,順便替原主完成心愿了,自然要仔細了解原主的過往。
他雖然讀書沒天賦,但其他方面,卻總比別人靈醒幾分。
這大概就是老師說的:上帝在關了你一扇門之後,就會給你開一扇窗。
通過對原主記憶的整理,傅棠知道,他們家祖上積攢的人脈,已經基本上斷乾淨了。
不期然的,傅棠就想起了曾經在一篇小說里看到的一段話:
——朋友的朋字是左右並排的兩個月,月代表肢體,可以延伸為人。兩人高低差不多的人組成了一個朋字,也就是說,地位差不多的人,才會成為朋友。
傅家祖上風光,交好的人家自然也都是金字塔上層的那一部分。他們相互扶持,共同抵禦外敵。
而如今的傅家,已經沒有和他們並列的資格了,人家能幫你一次,幫你兩次。可這種不對等的幫助,卻不會永無止境。
這都是人之常情,也沒什麼好怨恨的。
如今,傅家唯一還能夠得著的大家族,就只有劉家了。
傅家之所以還能有這麼個空殼子在,少不了依靠劉家,狐假虎威的功勞。
所以,繼續維持和劉家的交情,是很有必要的。
但是,像張夫人那樣,非要死扛著不肯退婚,耽誤人家姑娘嫁個好人家,是絕對不行的。
就算劉家拉不下臉,默認了這婚約繼續,傅棠也不會同意的。
他過不了自己心裡那道坎兒。
所以,在陪著劉辟說了會子話,氣氛逐漸熱絡之後,傅棠就給這熱絡加了把火。
「說起來,我與劉家妹妹也算是一起長大的。日後她要出嫁,我傅家少不得要備一份厚禮添妝。」
聽到前半句,劉辟臉色微沉;聽到後半句,他就喜笑顏開。
「賢侄到時候去喝杯喜酒就是了。都是自家人,不必那麼客氣。」
張夫人急道:「棠兒,你怎麼…………」
傅棠急忙給她使眼色,讓她不要再說了。
——既然一定會退婚,何不把事情辦的體面一點呢?
可張夫人平日里做主慣了,哪裡會被他攔住?
她轉頭就急急忙忙地對劉辟說:「親家公,你別聽他瞎說,他一個小孩子,不懂事…………」
「娘!」
傅棠一下子就沉下了臉,大聲喝止了張夫人。
然後,他吸了口氣,對臉色陰沉的劉辟道:「世伯,小侄家裡還有些私事要處理,招待不周,還望世伯海涵。」
劉辟深深看了他一眼,勉強維持著禮數拱了拱手,拂袖而去。
張夫人氣瘋了,指著傅棠的鼻子大罵:「你可真是翅膀硬了,我管不了你了,連終身大事都能自己做主了!你知不知道你剛才幹了什麼?」
「我知道。」
傅棠很平靜,「我知道的,娘。」
他這過於平靜的反應,讓張夫人彷彿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後繼立刻無力。
「你……你……」
「娘。」傅棠誠懇地說,「您能不能聽聽兒子的想法?」
張夫人怒道:「你能有什麼想法?你知不知道,為了保住你這門婚事,老娘臉都不要了?你倒好,一時意氣……」
「你的臉重要,還是咱們一家的命重要?」
傅棠的親生爸媽都是比較開明的家長,凡是與他有關的事,都會和他商量。
可以說,他是頭一回遇見這種話都不讓人說的長輩,能忍到現在才爆發,已經是極限了。
他這一聲來的突然,張夫人驚得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之後,立刻惱羞成怒,伸手就要往他臉上招呼,「你這孽障,長本事了,敢這樣和老娘說話。」
「誒,誒,夫人息怒,夫人息怒。」
傅瀮急忙攔住張夫人,焦急地對傅棠道,「棠兒,你快給你娘認錯。」
認錯?
認錯是不可能認錯的,他不覺得自己哪裡有錯。
但如果一直這樣下去,和張夫人是沒辦法好好溝通的。
傅棠眼珠子一轉,讓系統往他臉上抹了一層漂白劑。
然後,他就「咕咚」一聲,頂著一張白的沒有一絲血色的臉,眼睛一閉,倒在了地上。
「棠兒!」
「大哥!」
驚呼四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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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棠:認錯是不可能認錯的,但我可以變相認慫。
系統:漲姿勢了,原來,漂白劑還可以這樣用!
PS:由於我兒砸越大越熊,無限擠壓我的私人時間,大家的評論可能都來不及回復了,請大家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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