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分彼此所有希望、絕望

IF06、

8月22日，晨光熹微。

將明未明的時刻，將被窗帘完全捂住的昏暗房間籠罩在一片寂寥深遠的幽柔中。

真儀澄之念緊靠著，躺在一方通行懷裡。纖弱的脖頸壓靠在他胳膊上，所以一方通行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烏黑秀麗的長發的感觸猶如綢緞一般。

而黑色髮絲的掩映間，沿著少女白皙優美的脖頸往下地一處處痕迹，在昏暗的晨光中泛著淺淡的粉。和著那雙沉靜瑰美的鴿藍眼眸，她就彷彿一滴最清冷乾淨的晨露，卻掉入了艷色綺夢裡，顫抖地泛起令本就無時無刻不在為她動容的少年愛憐的旖旎。

「從前我的話……」

真儀澄之念對著天花板，虛抓著伸出了手。

「就這樣獃獃地待著，一定會覺得很可惜吧。」

因為她的生命不只是屬於自己的，即使告訴自己當下的生活要竭盡全力，那或許也並不是什麼積極樂觀。唯獨對她來說，這種想法意味著「不這麼做的話，就對不起另一個人」「要連帶姐姐的那份一起」。

「但我現在卻只想和Accelerator待在一起……浪費時間也好。」

說著，她的手落在身側，再次與他十指相扣。

真儀澄之念已經很明白她與一方通行的處境了。

她一直以來想要拯救姐姐的夙願的實現，連帶著讓童年時便宛若所有孩子「道標」一般的真儀繪理華能替她影響一方通行的願望，真儀澄之念的這種幸福與期待，對一方通行來說卻是絕望；而一方通行毫無底線的透支自己，想要去換來的連他自己與他周身的黑暗也不會影響到的她將在光明下全無陰霾的生活，對真儀澄之念來說，也同樣是絕望。

那麼彼此的希望，又那麼彼此的絕望……

只有在昨天那個甚至顯得病態而又凄婉的夜晚，他們徹底奉獻出了彼此，也擁有了彼此的時刻，彷彿靈魂都透過□□坦誠地狠狠交融，他與她好像才平分了彼此所有的希望與絕望。

那樣痴纏而又緊密，彷彿將宿命都捆綁在了一起，才會讓他們相信，無論命運的天平倒戈向哪個方向，他們都不會放開抓緊彼此的手。

所以哪怕從心理學的角度來講，這種事的發生偏偏對真儀澄之念與一方通行來說必然不會是什麼衝動，而是猶如某種令人心酸的最後防護措施一般。

一方通行感受著與真儀澄之念相扣的十指。

他們好像什麼都沒變，但第一位的心裡卻是知道，有很多東西都已經無可挽回的改變了。

「我已經不知道什麼是『正確』了……但我知道，反正那是Accelerator心裡也討厭做的事，不是Accelerator真正想要做的事，那不如就丟在隨便哪裡吧。因為……我現在任何時間也都想要待在Accelerator的身邊。」

除了她的聲音以外，世界萬籟俱寂。

「……嗯。」

應答的時候，一方通行甚至幾乎都沒有多想。

本來以為多麼了不得的東西，就這樣輕輕揭過，恍然甚至都覺得有一些不真實。

那些什麼「既然已經有了開端，不如就這樣將錯就錯下去」的白痴念頭；那個害怕停下來，就是承認了自己到底做了什麼的自欺欺人的懦弱膽小鬼；那個覺得反正做什麼也不會有所改變、挽回的甚至令他自己都噁心的自己；已經徹底陷入瘋狂與偏執的自我……在他回答真儀澄之念的時候，卻彷彿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原來將荒誕的一切停下來這麼簡單。因為她不希望他做自己討厭的事，因為她想要他時刻都陪著她。

不，或許哪怕根本沒有這些「因為」，只要真儀澄之念對他說一個「不」字……但正是因為如此，他之前才潛意識避免了給與真儀澄之念那樣的機會吧，並且他也不想真儀澄之念面臨抉擇的痛苦。

只是……

07、

「但Accelerator，會很難受吧。」

緊扣的十指，逐漸被攥的更緊。

「倘若真的像那些研究員認為的一樣，Accelerator是一個冷血無情的怪物還好……可你不是。」

無論出於什麼緣故，自己停止實驗，就意味著一方通行承認自己在絕對能力者進化計劃中所做的一切就算被否定也無所謂了。

在心靈的深處，他也一定就此否定了自己全部的所作所為。否定了，那個參與絕對能力者進化計劃的自己。不可避免的否定了，那個無情屠殺了一萬多名克隆人的自己。

要是一方通行真的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混賬還好，但可惜的就是——他不是。

所以，他面臨的便是要承擔起這一切。從此陷入更大的痛苦之中，永遠也走不出來。那根刺會就此扎在他的心中，讓傷口不斷地潰爛，將會是他永遠也無法治癒的傷痛。

但一方通行現在可沒有什麼心力去顧影自憐，他更怕剛剛還「求死不成」的真儀澄之念心態不穩定，會再冒出什麼偏激的想法，於是當即便回答道：「那是我的事，無論是要盡數奉還給那些傢伙們也好，還是真要去贖什麼這一輩子其實根本也贖不清的罪……因為我不會再逃了，不會再避開你身邊，哪怕已經變得更難看的這樣的姿態——」

她忽然輕輕起身，吻了吻他的唇角，好像落下了一團蒲公英的絨毛。

「……『贖罪』嗎？哪怕只有我自己一個人這麼覺得……也好。我可以預見，如果是Accelerator的話，這種概括就顯得有些輕率與勉強了呢。」

「你只要……接下來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就好。因為，那其實未嘗不也是——」

一方通行驟然按住了真儀澄之念的后脖頸，含吻住了那片剛欲離開的輕飄飄的絨毛。雖然一開始的情態很是暴烈，但當唇齒真正地交碰在一起，卻只剩下了由純粹的愛意滋生的憐惜。

當他已經全盤否定掉自己的時候，她卻彷彿總能為他保留下一片餘地。哪怕連他自己都脆弱不堪，不敢承認自己的任何東西，她卻總會發出「哪怕只有我一個人這麼覺得也好」的，這樣最後的聲音……來去肯定他。

當一方通行這樣細細地親吻真儀澄之念的時候，懷裡的女孩也在細細地發顫，他的心中就好像浮現了好多他所不曾知曉的真儀澄之念的樣子。比如說一個人受傷時會露出的勉強笑容，卻還任憑淚水在臉上亂七八糟的流著。在誰也看不到的地方，她曾露出過那種令人心痛的笑容……

真的，已經再也不想這樣了啊。

「Accelerator一定無法相信吧……如果不順從姐姐那樣美好的期待的話，真正的我會怎麼做？」

心中浮現的她的畫面，好像變成了真實，呈現在一方通行的眼前。面前的女孩一身風情還未來得及退卻，就蜷縮回了天真幼弱的模樣。鴿藍色的眼眸里含著淚光，光是觸目，就好像輸掉了整個世界。

「我不會想去像普通學生那樣上學，也不會想去追求那種生活，那樣熱愛著世界的人不是我……就像小時候的我一樣，想法雖然有很多，卻從來都只敢去實現那些小的想法。大的想法，沒有姐姐的話，從來都不敢去執行。」

那是真儀繪理華，仿若破空而來的強勢璀璨。而真儀澄之念，她只有陰翳處那狡黠的美麗。

「真正的我，或許只想依靠在Accelerator身邊吧，只要這樣就好。反正只要跟Accelerator在一起的話，已經能把黑夜當做白晝度過。」

「我已經……再也離不開Accelerator身邊了。」

有很多東西已經無可挽回的改變了，一方通行知道。無論做了多少努力，他曾那麼希望她不會為了他而倒退，卻還是曲折的迎來了他最不想要看到的結果——真儀澄之念徹底壞掉了。

如王朝傾覆般的，徹、底、崩、壞、掉。

被一方通行強橫的剝奪走「姐姐」這個一直以來支撐著她的借口的少女，卻又絲毫都不想將這一切遷怒到他身上任何一點……就像她那個時候近乎絕望般的應答，她唯獨不想……連他都要去討厭啊。

這樣對他實在溫柔過頭了的後果就是——她背負起來的重量與混沌，其實一點也不遜色於承擔屠殺掉一萬個克隆人殺孽的一方通行。所以她決絕到立即就向他交出了自己的一切，斬斷所有退路。

她再也沒機會、沒勇氣、沒條件去面對那個在實驗人員誘哄下，被她兀自認為由她親手殺掉的姐姐了。真儀繪理華對她的看法如今會是什麼樣？她連想都不敢想。

大概，一方通行現在甚至也已經取代了「真儀繪理華」，成為新的、也是唯一的、僅剩的能夠徹底支撐住真儀澄之念喘息的借口了吧。

真儀澄之念恐怕沒有哪一個時間段會如現在一般，完全屬於一方通行了。

從今往後，也只會完完全全屬於他。

可是他原本期冀的卻並非這樣啊。仿若無根的花一般，終於只在他的掌心中美麗，讓他整顆心都在酸軟的脹痛。

所以……

「我陪你做那些事。」

雖然這樣，一定會有很糟糕的事發生，從前就已經驗證過了無數次。但除了「真儀澄之念」本身以外，他已經徹底沒什麼好顧忌的了。

「無論是去上學，還是什麼。」

曾經深化在兩人之間的矛盾，竟然變得如此輕易。

真儀澄之念似是不可置信，抓緊了一方通行的肩膀。他的肩膀清瘦到甚至讓人感到有些不適，但一直以來，卻都給予著她無可比擬的安全感。

哪怕是以這樣痛苦糟糕的契機醒悟也好。從今以後，我會永遠陪伴著你，在身邊緊緊擁抱著你。

不會讓你，就這麼呆在那種地方的。

即使那亦是我的身邊。

倘若這次你不再願意前行，那麼交給我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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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2021，8月2日IF線有大量增添，而本卷內容接之前的IF線-我與痛楚歌一場，建議重新刷一遍～

上一章末尾的許諾不變，只是感官失墜的大霸星祭番外正好我也要換標題了，完結完這個IF正好再開一卷。

IF線接下來持續——高能，眾所周知，治癒都來源於致郁，我真是太愛他倆這種明明病得要死，好像做出什麼都可以原諒，卻偏偏又對彼此溫馨溫柔的不行的感覺了……

(晉江不能移動分卷順序的機制真是讓我死一死，只能讓大家忍受這種中途插入了，但其實點開目錄就會發現我分卷還是挺清晰的ww)

看看倘若幻想殺手沒有在原作時間點出現，那種定位的真儀身上會被人搞出什麼驚天操作吧。

嚶嚶嚶，求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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