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張 送你回去
夜裡萬里無雲,月圓而皎潔,萬安城外的封神山。
姜小槊再次醒來,映入眼帘的是一雙魅惑的眼,眼裡流淌著深情和不舍。
「我這是在哪兒?」她凝視著鳳眼問道。
「萬安城外,封神山。」
她倒吸一口氣,眉眼一驚說不出話來。忽而,一把抓住丘闕的袖子,掙扎著坐起來。
「放我出去,不要你送我走,你不是說過生死相伴嗎?我們應該同進同退。」
丘闕也不理她,只用悲憫的眼神,貪婪地看著她的臉。
「求求你相信我,我怎麼會平白無故到這裡,一定跟這件事情有關。」
她揪住他袖子的手又用力幾分:「蘇聘來了,我來了,保不定後面還有什麼人會來這裡,我們若不做一個終結,這件事情就永遠沒完沒了。」
丘闕輕描淡寫地說:「誰來我不管,只要你們能活著,回去好好的活著。」
「呵呵呵……」旁邊傳來諷刺地冷笑,丘涇躺在地上,仰望天空,「自作多情!」
「我們都不願意,那是你一廂情願的想法。」姜小槊接著話,「從出生以來,所遇所學所經歷的,才是我。即便再次輪迴重獲新生,重遇重學重經歷──那便不是我。」
「記得你,記得大家的才是我,其餘的都不是──我只在乎現在。你明白嗎?」
「我明白。」丘闕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姜小槊面露欣喜:「那你趕快放了我。」
「……但是我在乎你的將來。」他說。
她簡直要抓狂了,怎麼那麼固執?
丘涇在旁邊說:「你要考慮清楚,真的要把我們放在一起,可是我不會好好帶她的。」
「看到她只會讓我想起,那麼多不堪的往事,和這些年來我所受的苦。」
「每每這時候,我只想做一件事,那就是殺了他。」他陰側側的笑,彷彿仇恨之刀已經插進對方的胸膛。
丘闕一點都不難過,也不驚慌。他站起來盤腿坐到兩人的中間,臉上是釋然的溫暖的笑。
「若要殺你早就殺了,不用等到今日。」他看向丘涇,「我比你冷漠一百倍──政變那日,你本有機會先動手;這麼多年,你一直在等待,在奔走。」
「你,我也不擔心,」他看過來,「你清楚自己要什麼,懂得取捨和放棄,即使我不在,你也能活得很好。」
不知不覺姜小槊的眼裡蓄滿了淚花,她搖搖頭:「讓我回去再次輪迴,又再一次來到這裡怎麼辦?而你……已經不在了,我該怎麼辦?」
丘闕一愣,沉思一會兒,繼而說道:「那是你的臆想,永遠都不會有再一次,因為我等了八百年,你只來過一次。」
「那是因為……」
「好了!」他打斷她的反駁,「時間差不多了,開始吧。」
「等等!」丘涇突然神情激動,一邊掙扎一邊嘶吼,「丘闕我不要你的施捨,我寧願去死,你放了我!你放了我!」
他雙手握緊拳頭,一錘又一錘的打在地上。
然而,儀式已經開始準備。
「姜小槊!」丘涇歪過頭來,「阻止他!趕緊阻止他!你知道他會怎麼做嗎?」
他絕望的語氣,讓姜小槊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什麼意思?」
他說:「瓊珠只能帶我們離開這兒,但是,打開空間之門若沒有大祭司的幫助,就只能用鮮活的生命。」
「鮮活……的……生命?!」
生命?難到他要?他不可思議的看著開始忙碌的人:「丘闕,你要這麼做?讓我們怎麼好好的活?」
丘闕動作一滯,片刻后又恢復如常:「回去以後你們會被送入輪迴,這裡的事……大概都會忘了。」
怎麼會這樣?
怎麼可以這樣?
眼淚不爭氣的從姜小槊的眼裡奔涌而下,鼻翼翕張和對自己深深的厭棄,如果這樣活著,有何意義?
「丘闕,我恨你,因為你根本不尊重我。可是……我他媽又有那麼一點喜歡你了……」
「……可是現在我恨我自己……」她別過頭去,不想再看一眼眼前的人和事。
丘闕停下動作輕輕地走過來,掰回她的臉,在額頭鼻尖落下細細密密地吻:「有你的喜歡就夠了,夠了!」
丘涇眉頭緊蹙。
「丘闕,我們,我們三人同心,定能拼個不一樣的結局!」她想做最後的努力。
然而,丘闕站起來,祭出穹珠,懸浮在空中。
「丘闕,丘闕……」
他鐵了心,對姜小槊的吶喊不聞不問。
古老縹緲的吟唱自他的口中響起,風從山坳里吹來,越來越大,林間松濤陣陣。
三人青絲飛揚,衣袍翻飛。
穹珠越飛越高,遠處和近處的花草樹木,每一個有生命的生物開始顫抖,抖出透明的靈魂,結出一浪又一浪的能量波,旋轉成一個倒漏斗。
漏斗越飛越高,最終與穹珠相連。
天空中也異像橫生──本就灰撲撲的雲層,此刻翻滾糾結,像暗流洶湧的海面,自上而下,滾出一股巨大的氣流。
氣流糾結成龍捲!
雲層壓頂,龍捲從高處探下醜陋的頭顱,與穹珠相接。
兩股力量至穹珠那裡,竟然達到了奇怪的平衡──兩頭大中間小,彷彿天地間放了一個奇大無比的春瓶。
風勢驟停,空中亂舞的頭髮陡然軟落下來。
姜小槊被眼前的情景震撼了。
就在這時候,穹珠突然生出變化,從原本腦袋大的本體里,生出兩個相同的虛體而且越長越大。
丘闕的吟唱之聲越來越大,只見他對著兩個虛體一指──它們彷彿長了眼睛一樣,從空中落下來,分別包住姜小槊和丘涇。
兩人被穹珠包裹住,往空中飄去。
姜小槊試著用手拍,誰料那珠子里堅硬至極。
兩顆氣泡越升越高,向穹珠的本體飛過──任憑兩人在裡面拍打,喊叫卻無濟於事。
當兩個圓形虛體拍成豎排,懸在穹珠下方的時候,丘闕停止吟唱,凌空飛起,飛向穹珠,腳尖立在其上。
他低下頭深深的凝視下面的兩個圓球──裡面的兩人瘋狂由拍打換成撞擊,其實他一聲也聽不到。
就在這時,突然想起一陣笛聲。明明悅耳動聽,與丘闕卻是穿透耳膜刺進腦袋的利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