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不只是來嚇人的
翌日,辰時三刻。
大理寺後門,遠遠馳來的一輛馬車,掛一面綉旗,黑底上赫然綉著蒼勁的「影」字。看門的老役麻溜兒打開門,任馬車一奔到底。
不出幾個時辰,京城就炸開鍋。
聚寶莊掌柜朱源與朝廷權臣勾結多年。錢莊被食空,是因為戶部尚書的鯨吞海拿。
現如今,戶部尚書王孜墨因為貪腐人證物證坐實,被收押進天牢。
呸!活該!朱源死得太便宜了!
要是那王家被滅九族,斬於鬧市,才叫人心大快呢!
消息一出,真是親者痛,仇者快。有一個人,不是仇人,但格外歡喜。
「差不多了!撿漏去!」
一個嬌纖的身影從護城河邊光滑的石板上一躍而起。徑直往北面而去,那裡是關押重犯的天牢。
夜深,人息,雪至。
這樣清冷的黑暗,於姜小槊不過是平常。
兩年前,她是21世紀R&P律師事務所最年輕的合伙人,與國內最知名的企業打交道無一敗績,其組建的金牌團隊讓對手聞風喪膽,成為同行艷羨的傳奇。
可至突逢事故殞命后意外穿越此地,她已經以這遊魂的姿態過了兩年。
在泉九道飄零打工,做些迎送鬼魂的活計,與無數惡鬼、惡人打過交道。
今日,她要去會會牢里的那位,『名人』!
潮濕幽暗的天牢入口,兩壁各掛一盞忽明忽暗的昏燈。
一股陰霉的腐臭撲鼻而來,她掏出一方錦繡絲巾掩住口鼻,往裡走。
自一間間狹小陰暗的牢房,尋到了席地而坐的王孜墨。
地面濕濡,衰草幾蓬均已濕透,裡面爬蟲出沒。這環境著實太差。
「砰砰砰!」空寂中響起突兀地敲擊聲。
王孜墨自雙肩抬起頭,露出渾濁的雙眼,瞄一下,閉上眼。
「砰砰砰!」
他不耐煩地抬起頭,掀開眼皮。
姜小槊優雅抬腿,一步兩步三步,旁若無物地穿過拴著鉸鏈的牢門,進到裡面逼仄的空間,然後沖面前人粲然一笑。
「你......你......怎麼進來的?
王孜墨一驚,雙眼一瞬間頹然盡退,惶惶恐恐。
「如你所見,走進來的呀?」
「你......你......你是誰?」
他本能地往後縮。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來幹什麼?」
「那......你......幹什麼?」
「你看到啦,我不是人,我是來——討!債!的!」
姜小槊咯咯咯地笑起來,驚悚的笑聲東沖西撞。
王孜墨嚇得縮向牆角,這時候他才反應過來,使儘力氣攀著牆面,一邊拍打,一邊顫顫呼救:「救命!來人啊,來人啊!」
「沒用啦!」
她抄著手往前一步,聲音如夢如幻,「他們此刻在做一個夢,那夢的名字叫『執念』,你喊破喉嚨他們也聽不到。」
求救無門,王孜墨用抖瑟的雙手抱住頭,蹲縮成一團。量是經歷過波詭雲譎的朝堂,也會被這詭異嚇住。
嚇個半死正好!
姜小槊仰著頭,一簇纖長的睫毛掩著半閉的眼,白衣裙在暗無天光的牢房散發著柔和的光暈——她在等。
足足一刻過去了。
王孜墨雙手鬆動,頭試探著抬起,布滿血絲的眼,在一蓬花白的枯發后閃著幽暗的光。
窺探的雙眼,疑惑升起。
「你到底想幹什麼?若只是想殺我,大概早已動手!」雖受到驚嚇,但畢竟是矯矯謀臣,他嗅到了一絲別樣氣息。
「哦?是嘛~那你想活嗎?」
王孜墨一愣,片刻后蕭索自嘲:「老夫雖被嚇得不輕,但還是不傻,我這顆人頭鐵定是要搬家的。」
這話說完,他已沒那麼慌張。
「我就喜歡與聰慧之人打交道。我的來意你可猜到?」姜小槊等著他自己往下說。
王孜墨從地上緩緩地扶著牆站起來,撲了撲身上褶皺破爛的袍子:「姑娘是......求財?」
他頓了頓:「只是......王某被羈押,府邸被查抄,怕是姑娘要失望了。」
果然老奸成精!到死了還不改茶壺錢罐,只吞不吐的本性。
「傳聞皇帝心軟,念你輔佐多年,特赦免你的族人,只連坐你家人奴僕。」
姜小槊把朝堂的事風輕雲淡的地娓娓道來。
「可是,這麼多年,你的政敵對頭應該不少吧?」
「我想,他們定會非常樂意再使一把力,做斬草除根的壞事。」
她饒有興趣的眼神,仿似欣賞一隻待宰的羔羊。
王孜墨嘴角彷彿抽了一下,量是如此,面子上卻極為鎮定。
「見老夫下獄,以為使這虛詐的手段,能撈得一星半點兒油水。勸姑娘別白費心機了。」
鬥智斗勇是吧!意料之中的!
姜小槊點點頭:「倒是說到一半,畢竟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王孜墨不語。
她也不急:
「你的髮妻是前丞相之女,跋扈善妒,為了獲得老丈人的支持,一直恪守不曾納妾。」
「你有四個孩子,三女一男。好不容易盼個男孩,卻偏偏瘋瘋癲癲,長到二十歲連入廁都需下人伺候。」
「堂堂戶部尚書的你,怎麼甘心,無後為大——雖不算無,但那幾乎等同於沒有,誰知道他會不會把瘋症傳給孫子輩?」
她站定,似笑非笑的看著王孜墨:
「所以你在外養了女人,如願生了兒子還聰明異常......你說這個消息值不值錢?」
王孜墨臉上血色盡失,瞳孔放大。
半晌,他牙槽緊咬,拋出話來:「萬安城內最繁華地段,洗墨樓一棟贈予姑娘!」
果然是有小金庫的!心雖狂喜,姜小槊面子上卻沒有表示出多大的興趣。
「你名下的所有正在被查抄,這樓怕是早已入了公家的戶籍。」
王孜墨解釋道:「此樓並未在王某名下,它表面的主人是萬艷樓頭牌喜珠姑娘,打理人也是她。」
「只要老夫立下字據,喜珠自會把它交與你。」
姜小槊點點頭,小金庫里只有這麼點?鬼才相信呢!
「好是好,只是這樓也值不了幾個銀錢。交易價值不對等!這點錢,最多值一個孩子的價!」
沒錯,是雙胞胎啦!
「你......你都知道?」
「知己知彼嘛!」
他袖裾一甩,懊喪地別過頭:「外加珍珠一粒!名曰碩蓬,重一斤二兩四錢,其表暈彩生輝,足以使滿室煌煌。」
「仍舊找喜珠?」姜小槊心裡賊笑賊笑的,看來貨還不少嘛!
王孜墨悶自點頭。
「喜珠真是個能人兒,她到底幫你管理了多少寶貝?」姜小槊真是好奇得不行。
王孜墨眼瞳收縮,全身都散發著警惕的氣息。
「所以......」姜小槊聞出了錢味兒:「你們王家的命脈只值一顆珠子兩間房?」
不吃干抹盡不是她的風格!
彷彿刀架在脖子上,王孜墨表情便秘。
「是還有......一點點,那是留給他們......母子三人的活命錢。」
「你確定剩下的只是活命錢?」姜小槊眼神咄咄:「你確定我只能帶字據?」
她站起來,步步逼近「你且掂量好了,究竟是活命錢,還是......」
「催命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