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剎院
本是奇怪,為何總能在宮裡碰到他,但敬王給的理由卻總能讓人信服,一會太后問安,一會陛下召見,這都是正經理由,盛澈也就不多疑了。
今天,『水澈澈』身份的盛澈又碰到了敬王,趙景湛一來二去的也對他好朋友的妹妹很是關注,今日手上提著個食盒,大老遠的便打招呼。
「澈澈。」
盛澈剛從良人坊看了夏櫻寧回來,衣服都沒來得及換。
「敬王殿下,又見面了。」
盛澈敷衍著行了個禮,畢竟趙景湛也不在乎眼前的小宮女到底規不規矩。
「來,這個給你。」說著,趙景湛就把手上的食盒遞給了盛澈。
她未多想,接過來問道:「敬王這是要命奴婢送到哪個宮裡?」
趙景湛淺笑道:「這是給你的。」
盛澈問道:「這是什麼,為何要給我?」
她說起話來總是忘記宮女該有的謙卑,剛才還自稱奴婢,現在已經用我了,畢竟她在趙傾城面前也是這樣,習慣了。
趙景湛也不在意,繼續道:「這是太后賞本王的點心,都是些女子家愛的吃食,本王也不喜歡,碰巧遇見你,就給你吧。」
盛澈一想到是太后賞的點心,自然是極好的,帶回去給正塵也不錯,畢竟那小子嘴饞,便點頭應下:「那我就謝過王爺了。」
說著轉身欲走,趙景湛卻在身後喊住了她:
「澈澈。」
盛澈回頭道:「敬王還有何事?」
趙景湛伸手解下自己禦寒的火狐圍肩,走上前去,幫盛澈仔細圍在纖細白皙的脖頸上:「天冷,澈澈平日要多穿點禦寒的衣物。」
盛澈被這忽如其來的關心打亂了思緒,想著這趙景湛怎麼也這麼會照顧人,難道他們皇家的人向來如此?
盛澈出來的匆忙,穿的確實是胡亂抓來的宮女秋裝,這一路凍的夠嗆,所以便沒有婉拒他的好意。
「那就再次謝過敬王了。」盛澈笑著說道。
敬王看著盛澈對他笑,不自覺系著圍肩的手指顫了一下,又輕柔的撥了一下她額間被寒風吹亂的碎發。
盛澈忽然感覺很是熟悉,趙傾城經常幫自己整理亂髮,她都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可今日趙景湛也做了這個動作,她卻有了一絲不適。
盛澈趕緊後退一步,慌亂著回道:「殿下,若是無事,我就告退了」
趙景湛收斂了平日的笑容,暮色深沉的看著盛澈遠去的背影,心底多了些許疑思與桎梏……
剛踏進交泰殿的門,一股暖意就迎面撲來,盛澈想著正塵這小子應該是聽她說起上京的冬天太冷,怕小寶在龜缸里扛不住,就多點了幾盆炭火。
可炭盆在,人又不知道跑哪去玩了,剛轉進內殿,便看到趙傾城拿著本書,看樣子已經等了她很長時間,書都看了半本了。
「大白天的你怎麼來了,今日朝中無事嗎?」盛澈照舊隨便問了一句。
可趙傾城自盛澈進門便死死的盯上了她脖子上的火狐圍肩,一語不發,盛澈看了趙傾城的樣子,一邊解下圍肩一邊問道:「你見過這東西?」
趙傾城聲音清冷:「這是敬王的。」
他自然見過,這火狐世間難得,更別說盛澈脖子上的這條了,紅如赤火,鮮艷熾烈一絲雜色都沒有。
這是趙傾城父王在敬王加冠禮之時賞賜的,敬王很是喜歡,即使是他的王妃開口討要,敬王都不曾送出,現在卻老老實實的戴在了盛澈脖子上。
「嗯,是敬王的,我在宮裡碰到他了。」盛澈說的輕描淡寫,順便把食盒放在了桌子上。
趙傾城知道敬王今日入宮,是來拜見太后,可他卻不曾想到敬王又遇到了盛澈,還隨隨便便給了她自己的心愛之物,難道敬王對他的人有非分之想?
「你又在想什麼,最近怎麼老是心不在焉的。」盛澈在外面實在是凍透了,披了個毯子,坐在了趙傾城旁邊,想著他個大活人火力旺,身邊應該暖和點。
趙傾城開口詢問:「敬王今日說什麼了,有沒有識破你的身份?」
盛澈盤著腿把毯子裹緊了一點:「倒是沒說什麼,把太后賜的糕點賞給了我,但我更奇怪的是,我已經連著好幾日在宮中遇見他了,我現在也懷疑他是否已經識破我女扮男裝的事。」
趙傾城道:「敬王這幾次進宮確實都是因為公事,若是平日無事,他是甚少來宮裡的,可頻繁遇見你確實令人生疑。」
「那我下次再碰到他的話,就試探一下。」盛澈道。
趙傾城立刻回絕道:「不可,你還是少見他為妙,五哥這人自小機敏謹慎,你若有心試探,反而會弄巧成拙,況且……」趙傾城眼光不由自主的瞟了瞟桌上的火狐圍肩。
他實在是不想讓盛澈再接近敬王了,他現在恨不得把她藏起來誰都不讓見。
「聽你的,那我最近就躲著他點,畢竟說多錯多。」盛澈道。
趙傾城聽后愣了片刻,本以為她會反駁幾句。卻沒想到今日會如此聽話,他竟還有點受寵若驚。
盛澈又道:「你來我這兒不光是為了來看看我吧。」
趙傾城道:「我今日來,確是有事找你相助。」
盛澈聽后,本來半倚著的身子,高興地坐直了起來,身上毯子都滑落了:「相助?你終於有事找我相助了,我在這兒待的甚是無趣,快說快說。」
趙傾城笑著把滑落的毯子重新給她披上,又在把毯子角打了個結:「你可記得鄭祖安被關入羅剎院之事。」
盛澈點頭:「自然記得。」
趙傾城道:「現在,凌與楓遇到了棘手的問題。」
原來,本是進了羅剎院的鄭祖安,在一重剎用點刑就能找出線索,哪知不知誰給戶部尚書出了主意,鄭經年竟讓他的夫人入宮面見太后告狀,說大理寺並無確鑿證據,卻把她的兒子關進了羅剎院,而太后自然知道羅剎院是個什麼吃人的鬼地方。
本來太后近些年來就一心禮佛,這聽尚書夫人一哭鬧,竟動了惻隱之心,再加上確實沒有什麼板上釘釘的確鑿證據,太后便一道秘旨下給了趙傾城,讓他不能對鄭祖安用刑,不能讓他受皮肉之苦。
本來趙傾城把安華長公主貶出上京就沒知會太后,這要是再不給太后這個面子,自然會令太后寒心,覺得自己養育多年的孩子對她不加尊重,視若無物。
既然不能用刑,那這鄭祖安就真的是什麼都不說了,一連三日,在羅剎院吃了睡睡了吃,再拖個幾日,就到了放行的日子,凌與楓不能抗了太后之命,沒有辦法,只能來面聖。
那日在楓林晚趙傾城聽盛澈和正塵說了一句自己有辦法讓鄭祖安開口,所以便來找她試試。
「不讓動刑?巧了,我絕對不動他一根毫毛。」盛澈把自己縮在毯子里,露著張才緩過來冷勁兒的小臉,說的自信滿滿。
趙傾城很是好奇:「你有何辦法?」
盛澈莞爾一笑:「秘密。」
……
翌日,盛澈便帶著正塵,登了羅剎院的門。
這羅剎院之所以讓人聞風喪膽,自然是有他的獨特之處。
羅剎,顧名思義,是指佛教中的惡鬼。《慧琳意義》卷二十五中有記載:『羅剎,此雲惡鬼也,食人血肉,或飛空、或地行捷疾可謂。①』
但可笑的是,當年這羅剎院造建了七層,地上四層,地下三層,由上至下,刑罰手段越發殘暴,若是至地底第七層的七重剎,那簡直就是人間地獄。
當然,這麼多年,甚少有人去過第七層。建造者美名曰,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由此對比,真是荒誕至極。
盛澈和正塵踏入這羅剎院的一剎那,就被這精妙絕倫天馬行空的建築震撼到了。
遠看明明是一座佛塔,可近看卻是倒掛的血滴子模樣,甚少有的八角玄梁,各自掛著山海經中的青鼎神獸,對應著陰陽五行八卦陣法,乾為天坤為地,包天地之萬象,納百川之輪迴。千機百巧,機關算盡,真是叫人有進無出插翅難飛。
建造者和機關設計者分屬二人,雖不是出自同一人只手,確是難得的兼容並蓄萬象融合。
凌與楓早早的等在了門口,引盛澈和正塵進去,即便是進一重剎,凌與楓都親自關了三道機關,倘若有人硬闖,那差不多進門便被暗器紮成篩子了。
不過令盛澈沒料到的事,日理萬機的趙傾城竟也在一重剎內等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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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慧琳意義》卷二十五搜自百度。
我在文里埋了很多暗線,但是前後可能差了幾十萬字,比如在第一章的可能要在第一百章揭曉,怕你們會忘,所有我有時會在作話里適當提醒一下。
比如這章,羅剎院分屬兩個人建造,這倆人都有故事哦,尤其是機關設計者,還是大boss,請牢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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