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庄勤
既然是協助,他只要守好自己的本職工作就行了。至於前期怎麼溝通,怎麼徵得對方的同意,那就不是他這身份能夠置喙的了——
在發現自己無力插手之後,三個白大褂們開始眼觀鼻鼻觀心,雖然來自不同部門,這副鴕鳥姿態卻出奇地一致。
耳朵卻豎得老高。
女生沉默了一陣。
看得出來,她也感受到了壓力。但她掩飾得很好,將所有情緒都斂在眼底,愈發讓人覺得她的思緒不可捉摸起來。
「沒什麼,我只是在思考而已。」
黎清平靜的姿態讓男人意外地揚了下眉。
「哦?這我倒是有點好奇。黎同學方便說一說嗎?」
「倒也不是不可以。」黎清抿了抿唇道,「我在想,如果今天我拒絕,你們是不是也不會就此放棄?」
男人聞言微微怔了下。
深看她幾秒,忽而莞爾地誇讚:「黎同學倒是個很敞亮的人。」
這算是變相承認他們的目的不僅僅是抽血這麼簡單。
「所以,你們抽我的血,到底有什用?」黎清覺得,既然對方誇她「敞亮」,那應該也有打開天窗說亮話的意思了。
很可惜,聽她這麼問,男人卻是微微肅了臉色。
「抱歉,這是機密。」
「行吧。」黎清聞言點了點頭。
她其實沒指望對方會真告訴她。畢竟會那樣做,腦袋肯定被門給夾了。
不過對方雖然沒告訴她目的,卻也沒有捏造其他謊言來騙她。
有一說一,至少黎清覺得現在跟對方還聊得下去。要是這男人滿嘴胡話,雙方談話大概也就到此為止了吧。
她甚至有點好奇:「如果我今天拒絕配合,你們下一步打算怎麼做?」
「綁架我?還是……」意有所指地看了旁邊的秦義華一眼,「綁了人質威逼利誘?」
「亦或者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抽完我血之後,把我們這些知情人統統滅口?」
大概沒料到黎清提的方案這麼勁爆,其餘三個白大褂聽得直接驚了,心道現在的學生還真什麼都敢說,邊下意識地把目光對準了站在女生稍後一步的秦義華。
面對三人的灼灼目光,隱約知道點他們身份的秦義華則只能尷尬地陪笑。
隨後抹去額頭上的細汗。
畢竟,剛才說出這麼驚人言論的是他帶的學生。
而另一邊,直面黎清這番話的男人彷彿也有點滯住了。
一方面女生說出驚人言論其實有點以退為進在裡面。另一方面,他沒想到,女生居然有點兒賴皮——他不是說她「敞亮」么,她乾脆就按他說的直接敞亮到底。
男人看了好一會兒,不知怎麼,他越發覺得眼前這個叫「黎清」的女生有意思極了。
忍不住「噗嗤」了一下,微微停頓后,彷彿抑制不住笑意般又笑了起來。
「黎同學,不至於——」
「真的不至於——」
他搖了搖頭,悶住了唇邊笑意。
他的肩膀卻在發顫,胸腔也隨著他的低低笑聲而微微震動著。
連帶著說話的聲音也格外低醇好聽,裡頭少了幾分客套疏離,倒多了幾分朋友間的爽朗隨意。
彷彿一下子和黎清拉近了距離。
黎清一直沉默著看他:「不至於什麼?」
「不至於到你想的那些地步,我們可都是奉公守法的公民。」男人回答說,「即便想要從你這裡抽血,我們也會通過合法手段。」
「比如?」黎清聞言挑了挑眉。
「比如,明天學校通知你去體檢,順便會要求你做個血常規。」
除了絕對保密部分,男人倒沒有其他人想得那麼守口如瓶。
畢竟想要取得黎清的血樣,絕對繞不過她本人。要是對方採取嚴防死守,只會讓人難辦。
「還有呢?」黎清才不信對方有備而來卻只有一種預案。
「還有,你前陣子在很多家醫院檢查過身體。那麼過不了幾天,其中一家醫院會通知你去複查。當然,當中又避免不了抽血。」男人摸了摸鼻子,一副又慫又配合的樣子。
黎清聞言再次沉默了下。
只有當事人本人才清楚其中細節以及方案的可操作性。
這是真的。
黎清幾乎可以確信,這就是眼前幾人的真實預案。
但能把預案內容如此坦誠暴露給她,可見男人對這件事的結果早已勢在必得。
「然後呢?」黎清繼續追問。
「然後?」
「嗯。」黎清不急不緩地點了下頭,「你們總該還有後路吧?退一步說,如果剛才那些方法都失敗了,你們打算怎麼辦?」
「這麼多方案呢……」男人聞言不禁感到好笑,「難道都失敗了?」
沒想到迎來女生一本正經地點頭。
「沒錯,通通失敗了,沒有轉圜餘地。」
「那你說,我們該怎麼辦?」男人攤了攤手,表示自己無能為力之後便也耍賴般把問題拋回給黎清。
「這是你們要考慮的。」
難道還指望她提出建議來坑自己嗎?這回終於輪到黎清有些無語了。
「這樣啊……那確實有點棘手了……」
男人用手摩挲了著下巴,似乎在很認真地思考這一問題。
「畢竟,我實在懶得寫報告,走流程,等審批,然後再找個地方依法傳喚你。」
依法傳喚么……
對方果然有著國家背景!
黎清若有所思。
如果被傳喚,她面臨的可不再是選擇題。
可說到底,為什麼是自己呢?
「其實黎同學不用這麼在意。全校學生都被抽了血,你也並非個例。」男人彷彿看破了她心中顧慮,如是說。
是嗎?
黎清忍不住以眼神向秦義華確認。
接收到黎清的視線,思緒在黎清與男人打機槍中逐漸有些飄遠的秦義華下意識地點了下頭。
獻血確實是全校範圍的……
不過……
獻血時因為各種原因沒能到場的學生當中,被喊過來補抽血的卻只有黎清一人……
可是當秦義華回過味來的時候,得到肯定答覆的黎清已經把頭轉回過去了。
隨後,他對上了男人那笑意吟吟的視線。
雙方不過對視了一秒,秦義華就像被蜂尾給扎了一下。本來他想脫口而出的那些話卻怎麼也無法再開口說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