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

五十六

璇璣宮。

鄺露交代了守宮侍衛,然後回到宮內:那個少族長膽子也太大了,剛當眾對姑姑求親,所以必須提防他來闖璇璣宮。

龍君寵坐在鞦韆行,讓潤玉推她「你推高點啊。」

「你想飛哪兒去?」潤玉就是推的不高。

龍君寵嘆口氣「遇到糟心事,你讓我玩會兒鞦韆都不許啊。」還說喜歡她,沒看出來。

潤玉拉住鞦韆,給她拿了一杯茶「玩了這麼久,喝口茶。」

「我是不是教導無方啊,明明小時候不這樣。」龍君寵拿了茶盞,喝了一口,轉頭「你不許變。」

潤玉也喝了一口「他當時做了什麼,讓你將他趕出九華州?」

「想偷吻我,被我打了一頓。」龍君寵把玩茶盞「小小年紀,滿腦子情/色,不打還行啊,才區區兩萬歲就敢覬覦我。」

潤玉垂眸,嘴角不自覺上翹「你剛才提紫方雲宮是怎麼回事?」

「就是那麼回事啊,荼姚想找辦法拆開你我,她殺不了我,所以就用最笨法子,可惜啊,我根本不在乎,什麼臉面,哼。」龍君寵指尖用力,茶盞隨風而逝去「姬少卿不足為懼,不過我的確得罪了麒麟族。」

「本就是他們不好,當眾讓姑姑難堪了。」鄺露端著瓜果而來「姑姑,來吃這紅瓜,花界送來的,可甜了。」

龍君寵去拿銀叉,吃瓜「嗯,好吃,甜如蜜啊,是稀瓜啊,好吃。」

潤玉也吃了一塊。

「你未婚妻三天後下凡歷劫,你怎麼一點反應沒有啊?」龍君寵就見他事不關己「那可是你未來的正妃。」

「我不想正妃,就像要——」清雅裝束的潤玉,笑容自也霽月清風「我想要什麼,姑姑最清楚。」

「那你也得做做樣子,等她要下凡的時候你要去送一送。」龍君寵又吃塊瓜,還給了鄺露一塊。

鄺露謝過她,其實自己哪會吃不到這些,只是和潤玉、姑姑在一起就覺得特別安心「陛下這次讓天後娘娘閉宮反省,還下旨申飭了麒麟族,想必他們不敢再勾結了。」

「潤玉,麒麟族,你去周旋一下。」龍君寵現在不宜出面「別讓你爹又找到機會。」

鄺露覺得自己似乎說錯話了「姑姑,麒麟族那般,您為什麼還要幫他們啊。」

「沒把握的時候就要給彼此留有餘地,想要把事情做絕就先要把事情周全,要麼不做要麼趕盡殺絕。」龍君寵將銀叉在手指翻覆「我心向光明,但也不介意暫時的黑暗,因為黑暗之後自然就是光明。」

「你今夜跟我一起值夜。」潤玉只吃了一塊,放下銀叉:這東西太甜了。

「你這是打算把我拴你褲腰帶上啊。」都幾天,天天晚上要自己和他一起去值夜「我不去,我要睡覺。」

潤玉含笑「你可以枕睡在我腿上。」昨晚就是如此,她的頭枕在自己腿上,身上蓋著白虎裘,跟個孩子似的睡的很熟。

龍君寵不知為何覺得臉燙了起來「我真把你衣服扒下來看看,是不是腹部一塊都是黑的。」

「樂意之至,姑姑何時來?」潤玉繼續含笑。

岑磬這時憑空出現「主上,大殿。」

「鄺露,去換點茶。」潤玉遣走了鄺露。

鄺露無法知道先走,走出好遠又回頭:他們還是不相信自己。

「荼姚雖然被禁足在宮閣里,可還是召見了緣機仙子,緣機仙子從側門出了紫方雲宮就被破軍請去了忘川河上游,火神駐紮之處,先前丹朱仙上已經到了那裡。」岑磬將情況告知二人「荼姚威脅緣機仙子,要她給錦覓仙子找個最苦的命格,而火神殿下則是要保,緣機仙子機敏,倒有左右逢源,挑了一個聖醫族。」

「旭鳳恐也是知道他母親的手段,所以才在緣機出了紫方雲宮就立刻派人攔截,這對母子啊。」潤玉喝口茶「遲早為了那位仙子反目。」

「她們自己窩裡斗,我們吃瓜看戲就行。」龍君寵果然又再吃瓜「不過我真有些想不透了,就算荼姚能殺了人間的錦覓又能如何呢?她還是會返回天界啊,她爹她姨花界眾芳主,不可能坐視。」

「那就是想要在人間泯滅她的元神。」岑磬是下意識「可是天帝不是已經不讓眾仙干預錦覓仙子的歷劫嗎?」

「自然是要秘密處置。」潤玉也想了下「可也在水神和風神和花界的護持下泯滅她的元神不容易,這種法器才是天界禁忌,若被知曉,父帝必定雷霆大怒。」

「若是魔族,他們能殺人卻無法……滅靈箭!」岑磬脫口而出。

只聽砰的一聲,他們身邊的石桌應聲迸裂,上面的茶具仙果狼藉一地。

「主上,恕罪。」岑磬猛的跪下。

龍君寵站立著,斜看跪在下首的岑磬的眼神只讓岑磬陰寒透骨。

「姑姑。」潤玉也跟著起身「岑磬是無心之言,還請息怒,但她雖無心,卻提醒了我們,不得不防。」那個人是荼姚暗影,說不定就是滅靈族人。

「是啊,你的正妃你自心疼,可錦覓是滅靈還是滅族,與我何干?」龍君寵的怒火波及開來,邁步就走。

潤玉知她心中滅靈箭是無法解的結「岑磬……」

「盯死荼姚的暗影,如果確定此人是滅靈族餘孽,格殺勿論!」走開的龍君寵停了一步:怪不得養了這麼一個,哼,荼姚,你應該最清楚我的禁忌。

「是。」岑磬跪著轉身,對她拱手叩拜在地。

潤玉知道她動怒時的氣息。

岑磬在她離開后,才敢起身,還大口呼吸了好幾口,剛才她連大氣都不敢出。

「我知她痛恨滅靈族,只是這麼多年了,她還不能釋懷嗎?」那是自己都不能輕易觸碰的禁忌,可是這個禁忌讓他心裡疼。

「對滅靈族之所以如此恨之入魄,不單是殺夫之恨,更是失子之仇。」岑磬幽然嘆氣「如果說作為女人失去夫君的痛還可能被撫平,可是作為母親,在遭遇失夫的巨大傷痛時還流失了不自知的孩子,並且……沒有一個女人能忘記這個痛。」

「失子?!」潤玉又聽到了自己不知的事。

岑磬轉身「因為是大殿才敢說給你聽,姑姑那時其實已有身孕,只是她不知道,當時天界的注意力都在已經開始的天魔大戰,東凌元君更是忙的腳不沾地,她作為天後很多事都事必躬親,還隨夫出戰,操勞過度,所以在東凌元君身死道消的那刻她失去了孩子;大殿下不懂,因為你是男子,對女子來說,那可能是一生都無法抹滅的痛,她不止恨滅靈族,更恨她自己,恨她因為疏忽沒有保護好東凌元君的唯一後嗣。」

潤玉沒了表情。

岑磬說著,也是心裡發酸,吸了一下鼻頭,收了自己心內的酸楚「大殿,我先走了。」還有好多事是要辦。

潤玉頷首。

走到她寢宮外。

「姑姑。」他喚了一聲「我可否進去?」

裡面沒有回答。

伸手推門,潤玉走入,但是裡面並無一人。

……

三日後。

天機輪/盤前,錦覓和親人一一告別,潤玉去了,只是沒和錦覓說什麼,讓人意外的是穗禾來送了,還親熱的和她告了個別。

水神和風神雖不舍,但事已至此,便先告別了。

潤玉也預備離開。

「大殿請留步。」緣機仙子卻叫住了他。

潤玉停步「緣機仙子有何賜教?」

緣機仙子沒有立刻回答他,還是看向了尚未離開的穗禾「穗禾公主,可否行個方便,我與大殿有些話要說。」

穗禾看看緣機,又看看潤玉「我本來就打算走了。」誰稀罕聽你們說話啊,被趕的穗禾氣呼呼離開。

緣機一直沒有說話,似乎一定要確認穗禾離開才肯說,還遣走了自己的仙侍。

潤玉見她如此謹慎也不著急相問。

等天機輪/盤前再無第三個人,緣機才致歉的看向潤玉「大殿,可否上前。」

潤玉離天機輪/盤還是有些距離,他也不想靠得太近。

緣機仙子見他如此謹慎「大殿,難道不想知道姑姑的一個秘密嗎?」

「這裡已經沒有別人,仙子,為何還要我上前?」潤玉沒有那麼單純「不要故弄玄虛,如果你不想說,我自也沒興趣知道。」提步要走。

「那如果我說姑姑命不久矣……」緣機仙子站在天機輪/盤前。

「你說什麼!?」潤玉果然停了腳步。

緣機仙子看向還在稍遠處的他「姑姑已經活了六十萬年,她雖然有燭龍血脈,但就是這上古神龍也逃不過身歸鴻蒙的結局,我觀天象,其實特異天象的根源並不只有錦覓一人,還有一人,大殿,是希望我將這個結果告訴天帝陛下嗎?」

潤玉快步過去「你是說,姑姑也引起了天異之相。」

「正是,如果說錦覓仙子尚能歷劫話轉,那另一個異象,恐怕……」

「有話你直說。」潤玉站到了緣機身邊「不要吞吞吐吐,如果解?」

緣機仙子微微側眸「殿下願意代姑姑化解?」

「您只管說。」潤玉黑眸一縮。

緣機仙子一指那天機輪/盤下的凡間「跳下去,緣機已經為大殿準備好了一個清冷孤寂的命格,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只要大殿全部經歷一遍,天象自然能解,姑姑便會轉危為安;自然我一定會替大殿保守秘密,天帝天後那裡都不會知曉半分,我只會告知姑姑。」

潤玉盯住緣機「如果你算錯,天象依然危及姑姑,我回來定將你挫骨揚灰。」

緣機仙子因他的目光而吞吞口水。

潤玉撩袍踏上天機輪/盤台,看也沒看一眼,就縱身一躍。

緣機仙子驚呆了:他竟然真的跳了!一點猶豫都沒有,就因為聽說姑姑可能會有死劫,也不問是真是假,就縱身躍下,剛才他正經未婚妻跳下,不僅連句告別的話都不說,甚至表情都沒多半個,可聽到姑姑的事他竟然臉色都變了,自己竟然幾句話他就跳了。

這位在天界身份十分尷尬的夜神,一直拒人千里,從不輕易相信任何人,都說他周到仔細,其實也是他不相信其他人,所以事事自己親為,按理說這樣的人不會被幾句煽動而衝動做出些對自己不利的事,畢竟下凡真的是件危險之事,特別是在當下,天後荼姚和九華龍君寵已經勢同水火,可他為了龍君寵就真的不顧自身安危,是不是他相信有九華姑姑在一定能保他無虞?!

緣機仙子站在天機輪/盤邊。

「如何?」有人憑空出現在她身後。

緣機仙子被驚回頭:這壞事果然不能做,嚇死她了,拍拍胸口,不過見到來人還是先行禮「姑姑,大殿已經下去了。」

龍君寵踏步天機輪/盤上,俯瞰「該怎麼做我告訴你過了。」

「緣機知道,今天下凡歷劫的仙人只有錦覓一人,再無旁人,不管是天帝還是天後問,都是如此。」緣機仙子在後面躬身,十分敬畏。

龍君寵看著下界江山:你要一生一世,我便給你個一生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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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蜜之君非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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