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被俘
纖細幼嫩的手腕和細膩如玉的指尖無一不告訴陸懷舒這具身體不僅僅養尊處優而且年歲還不是很大,至多只有十四五的樣子。
更不要說那個出現的自稱是她母親的人。
還有身上並不對稱的大大小小的傷口。
一個人是死了還是昏迷,感受當然不一樣。她死過一次,總不至於分不清兩者之間的區別。
她很確定,自己真真實實是死了一回了。
還有她現在面臨的亡國的現實。
做夢沒有如此真實的疼痛感。
儒家才說「敬鬼神而遠之」,可惜陸懷舒不是儒家弟子。
更何況事情都已經發生在自己身上了,即便是不想相信也應該相信了。
借屍還魂?
這是陸懷舒覺得最有可能的解釋。
陸懷舒覺得諷刺至極,她這是死都沒死成啊。
也不知道叫那些恨不得她死的透透的人知道了,是個什麼心情。
費了多少心思才終於將她給弄死了,轉過頭她卻是借屍還魂、沒死成。
陸懷舒想到此處乾脆坐起身來,不無諷刺的想,也不知道已經是多少年過去了。
這要是已經過了百餘年了還好,要是沒過上個三五十年,那豈不是天大的笑話。
上頭的皇帝防著,怕他們家奪權謀逆才絞盡腦汁的要殺盡了他們家人,可真的殺了他們了,結果卻連三五十年都沒撐過,那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偷雞不成蝕把米。
他們一家就是想要謀反,也不會在三十年間謀反。怎麼著也要等著在過上一輩兒。
起碼也得要是她死了之後。
沒有她壓著了,底下的小輩們才敢謀反嘛。
陸懷舒縮在小小的木板車上,涼涼的想。
要不人家怎麼都說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呢。果然古人誠不欺我。
她是不是還要感謝皇帝因為沒有他們家謀反的證據而沒有殺了她滿門闔族的大恩大德啊?!
也不知道她那個主動上交權柄的父親在地底下知曉了之後,會不會後悔。
可惜她是看不見了。
陸懷舒哼笑一聲,覺得這要真是大梁在短短三五十年內亡國,那就是老天開眼。
但可惜的是之前和她說話的夫人已經累得睡過去了,她又不認得別人,只好將困惑自己憋在心裡。
陸懷舒左右又看了看了,確認自己這裡半天也不見什麼人來,乾脆開始嘗試掙脫開手上綁著的麻繩。
陸懷舒原本只是抱著嘗試的念頭,沒想到倒是真的讓她直接用蠻力掙脫開了。
陸懷舒近乎是有些驚奇的將一雙已經被捆出印子來的手腕伸到眼前,仔細的看了看。
手腕纖細的很。
而且看起來也像是尋常閨閣娘子一般的細瘦與無力。
怎麼看都看不出來,它是怎麼有那麼大的爆發力的。
而後她突然間明白過來,有這樣爆發力的人不是這具身體,而是她陸懷舒而已。
這具身體就是尋常姑娘家。不尋常的人是她。
陸懷舒弄明白了這一點反倒是安下心來了。
手上的麻繩打開了,腳上的有沒有更加無所謂了。
陸懷舒直接也將腳上的一次性掙斷了。
被磨得鮮血淋漓的雙腳早就止住了血,現下踩在地上雖然仍舊有些疼,卻在陸懷舒的承受範圍之內。
遠處燈火通明。
顯而易見,是此次的戰勝者。
陸懷舒抬頭看看天穹上西落的月亮,已經是後半夜了。
她挑眉,時機這麼好?反正也休息夠了,不如去收集一下消息。不管以後做什麼打算,她起碼不能兩眼一抹黑。
陸懷舒這樣想著,低頭看看身邊的婦人還好好的睡著,輕手輕腳的站起身來沖著燈火處走去。
陸懷舒挑了個靠近中間的營帳,在外面火盆找不到的隱蔽陰暗角落站定了。
帳篷里還燒著蠟燭,裡頭的人還沒睡下。
這本來就不一般。
不過也許裡頭的人說的不是什麼不能為人所聽的內容。
「今番大勝,待得班師回朝,便要論功行賞。郡公可有打算?」
聲線溫潤,不急不緩,不卑不亢。
是個約莫三十多歲文士。
聽話頭,應該是個幕僚。
「打算?什麼打算?」后說話的粗聲粗氣,「這次立功的可是信國公,和老子有什麼關係。」
怎麼聽怎麼像是梗著脖子說的。
「信國公已經五十有餘,長子比郡公都大,您何必同他計較。再說了,」文士頓了頓,語氣里染上兩分的嘲諷:「人家是為報仇來的,自然比旁人出力。」
信國公本來就專門和皇帝求了,希望攻打台城的時候自己能做先鋒。
五十多歲的老將還請命做先鋒軍,皇帝當然要額外獎賞。
但實際上誰不知道,信國公肯身先士卒,根本就是因為當初一敗塗地。
「陸家沒了小三十年了,信國公想報仇都沒地兒去。」粗聲粗氣的接著說:「那老匹夫當初年少輕狂,以為自己有本事的很,誰知道撞上人家了就跟驚弓之鳥似的。丟臉,丟了大臉了!」
說到最後,粗聲粗氣的郡公哈哈大笑:「他要是沒憋著一口氣,老子姓兒倒過來寫!」
陸懷舒站在外頭挑眉。
小三十年。
嘖。
她還以為起碼也要撐過三十年呢。誰知道三十年都不到。
「陸家不沒落,能保南梁四十年安泰。」文士唏噓:「信國公再怎麼憋著氣兒,而今也咽下去了。」
南梁都亡了國了,還有什麼咽不下去的。
「那是陸家的早早敗落了,還指不定誰輸誰贏呢。」郡公不服氣。
「可憐梁元帝千算萬算,沒算到他兢兢業業數十年,死了之後沒二十年家業就讓自己兒孫敗了個精光。」文士輕嘆,無限惋惜。
但惋惜中又有說不出的幸災樂禍。
郡公口風瞬間就變了:「那陸氏幸而早就敗落了,不然的話多年威名也要跟著南梁毀得個乾乾淨淨。」
陸懷舒:「……」
這口風變得可真是快啊。
陸懷舒嘖嘖稱奇。
前腳還覺得陸家人能挫挫信國公的銳氣,後腳就又說陸家就是還在,也只有一個名聲掃地的結局了。
話說回來,信國公……那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