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九五章 緣故

第一零九五章 緣故

多爾袞也是那種大臉盤子眯縫眼的長相。

略微不同的是,他雙眉濃而高,雙目細而長,不是碩托那樣一團和氣的面相。

相反,他騎坐在馬背上,揚眉與回首之間,頗有一種鷹視狼顧的樣子。

同時,嘴上的八字須,還有茂盛的而且經過精修的絡腮鬍子,也讓他的大臉盤子不僅顯得沒那麼大了,而且還平添了一股威武霸氣的風采。

當然了,威武霸氣的絡腮鬍子,也常常會讓人忘記他的真實年齡。

「呵呵,你可正好相反,比我想象中的多爾袞,卻要老成得多!」

當面對人評頭論足,當然是極不禮貌的做法,尤其是當面說人長得老。

但是楊振不想在與多爾袞的對話中落入下風,因此也就顧不得那麼多了。

事實上,多爾袞生於萬曆四十年,也即公元一六一二年,到如今崇禎十五年,滿打滿算也才三十歲而已。

真算起來,多爾袞比楊振還小了兩三歲呢。

而且在原本的歷史上,多爾袞這個人,簡直就是一個逆天的存在。

若非楊振有一顆來自後世的靈魂,若非楊振有先知先覺的優勢,他現在若是為著將來打算,無論如何也應該將這個清虜氣運之神當場幹掉。

「我的想法,你都知道了。至於你的想法,我也清楚。但凡是一個聰明人,都不會拒絕我,最多不過是趁機索要多少好處而已。而我願意來見你,是因為你是個有分寸的人物。」

對於楊振帶有冒犯意味的應答,多爾袞挑了挑眉,沒有接話,而是立刻轉變了話題,進入到了與這次見面直接有關的問題上。

「同時也需要向你,向你的人,還有我的人,表明一個態度。這一次本王是認真的,你撤軍,我也撤軍,然後以耀州城南的蟠龍山為界,你們探馬不得再北上,我也不會派人南下。

「至於六奠方向,我聽說你已經拿下了寬奠,如果你真有議和之心,那麼在我與你的約定達成后,我要求你停止繼續北進。你已經拿走的,就先拿著,我們留待將來再說。」

多爾袞倒也一點不啰嗦,一上來就直抒胸臆。

「可以。但是期限呢?我希望有個期限。我不可能長時間止步不前。畢竟我們現在佔上風,長期止步不前,對上,對下,對友軍,我都無法交代。」

為防多爾袞的緩兵之計,楊振聽他說完話,立刻就提出了一個期限的問題。

楊振心中知道多爾袞穩定後方後到底想幹什麼,但還是希望他能夠快點動手,別磨磨嘰嘰拖延下去。

不過,多爾袞顯然對此早有計劃,楊振話音剛落,就聽見多爾袞在對面冷冷說道:

「三個月。最多三個月。」

「三個月後呢?」

「三個月後,若是我做主,我們開始全面停戰議和,包括遼西在內。三個月後,若非我做主,我與你今日之約,自然一切作廢,真到那一步,自然一切都與我無關了。」

多爾袞這一番話,聽得楊振一愣。

看來這次是真下了大決心啊,已經有點不成功則成仁的意思了。

這也說明,多爾袞對於當前大清國所面臨的形勢,有著敏銳的直覺,顯然已經認識到形勢對他們不妙了。

因為多爾袞話里話外的意思,的確有了全面停戰議和的打算。

就是不知道到時候京師朝廷方面會怎麼對待議和這件事情了。

但是,這些都是將來的煩惱了,楊振當然不會現在就浪費時間去應對。

「我聽說,你們盛京城裡的那個四貝勒有病,而且是頭暈目眩陰虛陽亢之病。過食肥甘醇酒之人,多有此症。而得此病者,最忌暴怒,暴怒則頃刻間氣火俱浮,迫血上涌,則其癥候,必然發作。」

面對多爾袞的跳躍式思維,楊振也不跟他按套路出牌了,不接他先前的話,而是直接說了自己最想說的。

「我還聽說,你們盛京城裡的那位,已經中風偏癱、卧床不起很久了,就這樣還貪戀女色,因為失去一個部落出身之妃子而遷怒苛待宗室大臣,不知道是真是假?」

楊振說完話,看著對面不遠的多爾袞,等待他的反應。

楊振以為,自己這麼說了以後,多爾袞必定保持不住那種面無表情俯瞰一切的高冷神色。

但是沒有想到,多爾袞對楊振的說辭完全無動於衷,只是過了片刻就冷冷反問道:

「你說這些,是什麼意思?」

「呵呵,我的意思是,既然女人是那位的弱點,那就從女人入手。既然其病症最忌暴怒,那就讓他暴怒。放心,我這是在幫你。」

「幫我?你當我是什麼愚夫愚婦嗎?楊振,我敬你是當世之英雄,因此才有今日之會。你與其把時間浪費在其它心機上,不如儘快定下你們撤軍的時間。」

「呵呵,好說,好說。」

看見多爾袞說話多少帶了點情緒,不想把事情挑明了說,楊振也乾脆不再挑撥什麼了,當下想了想,就拍了板。

「端午之前,我北上圍城與伏擊之軍全部後撤,保證與你們兩白旗兵馬不再交戰,沿海的,後撤入海,包括遼河口,連雲島等地兵馬,熊岳一帶的,退過浮渡河。過了端午,我軍即入駐蓋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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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言為定。」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睿王爺你盡可放心。不過我要提醒你一點,你們北歸可以,但蓋州城和熊岳城不可破壞,包括兩地之間的那些城堡工事,一律維持現狀,否則,三個月的期限可就不作數了!」

「呵呵,難道你真以為本王怕你不成?」

「楊某怎會如此以為?呵呵,睿王爺與我停戰議和,那肯定是出於敬重我啊!」

「哈哈哈哈——楊振,你真是個妙人!」

多爾袞說完這個話,毫無預兆的突然一拉韁繩,而他所騎乘的那匹白色駿馬突然唏律律一聲叫,就地轉了個身,然後噠噠噠噠地往回走了。

這場面看得楊振目瞪口呆。

看著揚長而去的多爾袞,再看看自己身下的棗紅馬,楊振搖頭苦笑,他可做不出多爾袞那樣的動作。

只能翻身下了馬,牽著馬小心翼翼地從橋上轉了身,然後走回了自己人這邊。

跟多爾袞的這場見面,平靜無波。

雖然雙方都做了準備,在河兩岸拉開了對壘的陣勢,但現場對話的,只有多爾袞和楊振兩個人。

他們兩個說了什麼,兩邊的人都聽不到,包括他們兩個各自身後打著旗幟遠遠跟著的李明時和碩托,也聽不清楚。

最多也就是聽到了多爾袞最後的哈哈大笑罷了。

從整個見面的氣勢上看,楊振略略落在了下風。

不過對他來說,他的主要目的達到了就行,至於說在兩軍面前能不能表現出不凡的威風氣勢,他已經不在意了。

兩人見面結束后的當天下午,湯池河西的清虜營地就悄然撤走了。

第二天一早,安慶后麾下的劉文炤以及楊振身邊的祖克祥,就帶著楊振的軍令和書信,在各自手下人的跟隨下,一起出城往西,繞道前往熊岳城方向而去。

現在,熊岳城雖然還在清虜的手中,但其實已經處在呂品奇指揮的金海鎮西路軍的包圍圈裡了。

金海鎮西路軍在打垮了許屯堡,渡過了浮渡河以後,跟水師配合,對熊岳城形成了圍三缺一的態勢。

他們圍了熊岳城的東、南、西三面,只留下北面通路,目的是迫使熊岳城的清虜棄城而走,然後讓水師的戰兵在清虜兵馬撤往蓋州的路上打他們一個伏擊。

這當然是跟楊振學的。

對他們來說,攻堅不是不行,但是傷亡必大,如今這麼做反而是雲集復州的金海鎮各路人馬都能接受的。

但可惜,他們跟楊振學的這個套路,熊岳城的清虜守將心中也跟明鏡一樣的,知道明軍不搞強攻,背後就必有埋伏。

於是,呂品奇他們就對熊岳城打打停停,在大量派出水師北上騷擾清虜後方海岸的同時,就在熊岳城這裡形成了一個對峙的局面。

熊岳城的清虜兵馬想撤兵,但又不敢撤,只能一次次派人往蓋州城請援請令。

但是身在蓋州城的多爾袞,又不是傻子,袁進率領金海鎮的水師都已經開進遼河口,並且佔領蓋州城外大清河口的連雲島了,他又如何敢派什麼援軍南下熊岳城呢?

以楊振麾下兵馬的尿性,對熊岳圍三缺一的目的再明顯不過了,那就是有埋伏啊。

這個時候派人南下救援,那就是在往坑裡跳。

可是老不派兵去解圍也不行啊,老這麼被金海鎮明軍水路兩路分割包圍,等熊岳城支撐不住,蓋州城就該成為孤城了。

就是在這樣的形勢下,多爾袞接到了鳳凰城陷落,九連城全軍覆沒,和碩鄭親王濟爾哈朗可能已經死在九連城的爆炸性消息。

多爾袞這邊還沒從一連串的壞消息中緩過勁兒來,甚至都還沒有來得及對鄭親王濟爾哈朗的兵敗身死生出兔死狐悲、同病相憐的念頭,另一個禍福難料的消息就被送到了蓋州城裡。

黃台吉派人趕來蓋州城向多爾袞傳諭,命他安排好南線防務,與駐紮海州的武英郡王阿濟格一同回盛京商議國事大政。

這是黃台吉派來的傳諭欽差對多爾袞說的。

至於讓他們兄弟回京商議什麼樣的國事大政,黃台吉的口諭里沒有提。

但是在跟隨傳諭欽差前來蓋州城的隊伍里,有多爾袞在盛京的親信安排的隨從。

這個隨從給多爾袞帶來了來自盛京城內的一封私信。

私信的內容很簡單,不過短短几句話,但卻令多爾袞及其身邊一桿心腹人物大吃一驚,再也坐不住了。

因為內容是內三院大臣漢官們集體奏請黃台吉立儲,兩黃旗和正藍旗許多大臣附議,請求黃台吉要早定儲位。

黃台吉讓正白旗旗主多爾袞、鑲白旗旗主阿濟格一起回盛京,就是為了讓他們參加八旗王大臣議儲和立儲的大政。

而且,議儲的範圍已定,就在黃台吉目前已有的幾個皇子當中遴選。

多爾袞聞訊,當然非常著急。

畢竟立儲,就是立太子,就是定名分,如果黃台吉立儲的事情辦成了,大清國有了明確的繼承人,他多爾袞怎麼辦,將來還有機會嗎?

原本他還想再等等看,畢竟黃台吉的身體狀況已經很不好了,任誰看,都覺得挺不了太長時間,頂多就是一年半載的事兒了。

等黃台吉死了以後,還有誰能拼得過自己?

別說豪格已經死了,就是豪格沒死,自己也有機會爭取到各方勢力的支持。

但是現在,黃台吉居然打算立儲了。

不管是黃台吉自己的心思,還是盛京內三院和兩黃旗那些奴才們的心思,黃台吉一旦立儲成功,冊封的太子與八旗旗主和其他王大臣們君臣名分既定,多爾袞就不好辦了。

而這一點,也正是他私下聯絡楊振停戰議和,意圖儘快從南線脫身,然後全軍回師盛京爭位的緣故。

可惜的是,楊振並不知道這一點,否則,他一定會提出對己方更有利的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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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新命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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