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6 章
第二百五十六章
姜阜聽到池西的聲音,下意識抬頭看向她,她就站在歸元派的道觀裡面,目光里隱約帶著一絲笑意。
以往姜阜也來過火雲宮。
但在觀觀的改造下,不過幾個時辰,就完全看不出昔日的影子了。
唯獨那大門上方的牌匾寫著的「歸元派」三字,昭示著他們師門日後的歸屬。
姜阜領著其他三人一步步向大門走近,其他人很快讓出一條小道,供他們四人前行,完全沒有人提出異議——就連火雲宮上下眾人都沉浸在變了模樣的門派之中,無法回神。
池西側開身,讓姜阜他們進來,而後往外邊望了一眼,高聲喊道,「許肇,你也趕緊過來。」
被當眾點名的許肇顯然沒有回過神,他觸犯池西的底線,為了還陽的法子傷害他人,本以為註定是落到被逐出歸元派的下場,剛才池西喊了所有人,就是沒有喊他。
他不敢有任何不滿。
只躲在眾人後面,魂體飄飄蕩蕩,無所依託。
在聽到池西喊出他名字的那一刻。
許肇眼眶一熱,強烈的酸澀感從心頭湧出,下一秒,他只覺得眼前一個身影晃過,一隻手已經出現在他眼皮子底下,接住了那一滴從眼眶子里落下來的眼淚。
池西小心翼翼地把這滴眼淚裝入瓶中,邊問了一句,「還有嗎?」
許肇:「……沒、沒了。」他已經感覺到那股酸澀的感覺散去。
池西「哦」了一聲,「你這鬼當的這麼感性?這都是第二次哭了,以往你活著的時候也不見你哭過。」
許肇:「……」
他感受到池西的嫌棄,比起當年池西習慣性把自己的情緒收斂起來,或許是因為知道他的誤解,池西轉變了對待他的方式。
許肇腦海里各種念頭浮現,還沒來得及細想,魂體就已經被池西拉著,轉眼就進了歸元派的大門。
「砰——」
大門緊閉。
其他人全都被關在外面,只聽到池西的聲音迴響,「明日道觀正式開啟,想要報名的弟子,自備學費。」
同時,眾人看到原本大門跟前的柱子上浮現出兩張碩大的通告,他們下意識貼近,才發現一張通告上詳細寫明了招生細則,其中特別註明了報名不代表就要離開宗門,只是前來學習一項術法或者本事,凡交錢者,皆可上,第一批只招收前百名學生。
而另一張通告,卻是詳細說明歸元派除了學習以外,另有靈符套餐、法器法寶以及招聘各類人才教師,只要確有長處,又肯分享自己所學,便可前來應聘。
兩張通告讓所有人倒抽一口涼氣。
歸元派的實力,眾人有目共睹,即便是收取的靈氣珠再多,也划得來,更別說交錢就能上學,看不出任何門第之見,這與各大宗門奉行的教學理念,完全相反!
不少人都佇立在兩根柱子前,久久沒有動彈。
至於第二天,究竟會是如何光景,誰也不敢說話,他們心裡又是如何打算的,更是無從得知。
池西拉著許肇進了道觀,就看到姜阜他們四個人圍著觀觀的靈智,就連姜阜臉上都多了一絲親切,柳語孟早就已經上手把觀觀抱在懷裡,這裡戳一戳,那裡戳一戳,惹的觀觀試圖掙扎。
只是它疏於修鍊,道行實在不行,根本無法掙脫,只能大喊。
「快放開我!」
「祖師爺!你救救我!」
「觀主!快把我拉出來!」
柳語孟早年對觀觀敬畏有加,也是在上來以後聽祖師爺聊到觀觀和池西的相處,才知道這靈智看碟子下菜,在他們面前端著架子,實則就是一個小可愛。
像是萬汾和顏驚安沒有在一開始被唬住,與觀觀便是另一種相處模式。
因此,柳語孟這會兒面露獰笑,「你叫破喉嚨,祖師爺和觀主也不會來救你的!」
觀觀:「……」
它被柳語孟猛搓一頓后,見姜阜和池西兩人都在一旁看著,整個靈智瞬間就乖巧了,甚至伸出一絲意識,將柳語孟反過來抱了個滿懷,讓她感受了一下整座道觀親切的一面。
那一瞬間,柳語孟只感覺一股奇奇怪怪的感覺湧上心頭,手一松,觀觀已經飛到了池西肩膀上面。
池西瞥了它一眼,轉而帶著眾人參觀了一下他們的道觀,從供奉室到他們的住處,再到單獨開闢出來的用於前來報名的弟子教學場地和住宿的地方,一應俱全。
放眼望去,便都是用珍稀材料煉製而成。
姜阜和許肇表現倒是還好,他們也是看過池西何如賺錢讓觀觀搭建出輝煌的道觀,但萬汾他們不同,眼看著如此壯觀的道觀,每走到一處,他們就得倒抽一口涼氣。
三人中,以顏驚安表現更甚。
到了顏驚安這一任觀主時,他們道觀已經縮水了不少,也賺不到多少錢,他摸了摸供奉室內的蒲團,看到連一個蒲團都如此奢侈的時候,他忍不住看向池西。
「觀主,這、這得花多少錢?」
池西正拎著觀觀在訓話,聞言扭頭看了他一眼,「不費錢,都是各大宗門給的賠償款裡面扣的。」
顏驚安:「……」
他想起了先前池西在擂台上讓那些人畫押的認罪狀。
一直到晚上,眾人躺在各自選好的屋子裡,每一間屋子裡的床都是用了千年凝神木煉製出來的,平日里煉製成無事牌配載,就能有凝神靜氣的功效,如今,他們竟是整個人都躺在這樣的床上。
簡直……
簡直……
太過夢幻。
柳語孟等人沒有見到對方,卻同時做出了一樣的動作,躺在床上后,又忍不住翻身去摸了摸被褥下露出的那一截木頭,心道,那些宗門未免也過於大方。
殊不知,「大方」的各宗弟子回到宗門后,才剛踏入大門,就看到其他弟子慌慌張張來報,說是宗門寶庫突然被盜,幾乎是將庫存都給清空了,只剩下一些常見量大的材料。
各宗宗主不約而同邁入自家的寶庫,完全呆若木雞。
他們在了解到整個事情經過後,發現既不是有人入侵,寶庫的陣法更沒有被破壞,庫存像是憑空消失一樣,心裡已經隱隱有些猜測——唯有他們簽訂的認罪狀上的賠償條款。
他們心裡一驚。
寶庫內的庫存憑空消失,這哪裡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更別說在各自與幾位宗主交流后,他們發現哪家都是如此,那就更是震驚了,到這個時候,早就悔到腸子都青了。
但沒有人敢去找歸元派的麻煩。
池西的實力以及這等神通,早就超乎了眾人的想象,沒看連火雲宮整個宮的弟子都被趕出來,也沒有人敢上去敲個門。
在絕對是的實力面前,他們非但沒有去找麻煩,腦海里浮現的反而是歸元派招收學生的公告,心裡不禁一動。
第二日,池西和姜阜他們幾個人,連同許肇一起,全都早早起來,準備將桌椅都搬至道觀大門口。
柳語孟抬起桌子的時候還在忐忑,「萬一要是沒人來怎麼辦?」
雖然歸元派最近出了名。
但畢竟得罪了各大宗門,更別說學費收的還貴,光是一個人想要學完姜阜安排的整個卜算的課程,那便是得分好幾期,算下來至少要學三年以上,每一期的學費根據自身的基礎不同,那都是天價。
萬汾沉默了一下,「應該,至少……」
顏驚安接上,「劉老闆和秦老闆一定回來捧場。」
萬汾又補充了一句,「我看蕭芃也有興趣。」
三人頓時沉默了一下,這三人全都是滿懷熱情的人。
不過他們三人的擔心完全是多餘的,道觀開門的時候,他們只看到攢攢人頭,全都擠在一塊兒,一眼望過去,至少有數十個不同宗門的弟子,還有不少「野路子」散修,而劉秦兩人以及蕭芃,站在眾人最前排,他們是公認的能夠報上名的弟子,也沒有人感到不滿。
「開門了!」
「開門了!」
眾人爆發出極大的熱情。
萬汾等人在震驚過後,很快將桌椅都抬了出來。
每個桌子上各豎了一個大大的招牌,姜阜跟前的卜算、柳語孟他們三人面前的靈符運用,以及池西跟前的畫符。
這是他們商量出來的課程。
目前還只處於試運行狀態,因此每門課的基礎課程只招收前一百名,高階的課程,各收十人。
……
所有人按照自己的興趣愛好依次排列,稍一猶豫,已經沒了他們的名額。
報上名的學生在聽到報名費以後,爽快繳納了費用,眼睛都不眨一下,其他人很快發現,這些人之中並沒有當日想要謀害歸元派的弟子。
第一期報名的弟子根據自身的情況,可選擇住宿與不住宿,有的人嫌貴,家裡又近,還是選擇回家,剩下的人則被隨即分到了通鋪,他們震驚的發現,即便是通鋪,也配得上這天價的住宿費,光是那床,就已經讓人震驚,更別說每日的伙食,竟是每日一顆如意樹的果子!
所有人都被歸元派的大手筆震驚。
從第二天開始,歸元派第一期課堂便正式開課。
姜阜不用說,身為歸元派祖師爺,那一手卜算的本事非常人所能比,池西的靈符也是有目共睹,而關於靈符運用上,柳語孟他們三個人經過池西的強化培訓,加上道觀里專門設置的練習法陣,鎮住場子完全不成問題。
基礎班弟子的實力與日俱增,成效明顯。
專門被開小灶的高階班十人,更是不用說,實力連番提升。
三個月一期的課程結束時,所有人都選擇續費第二期,歸元派教學質量更是傳揚開去,無數人都試圖擠破頭攀關係,又是來道觀里上香貢獻香火,只為求一個眼熟。
……
等到第二期課程開始的時候,基礎班的規模擴大了一倍,已經正式走上日程。
池西這邊暫時將第三期開課時間后延,提出要回陽間一趟。
姜阜聽到她這話的時候,正在指揮紙片人摘如意果,他愣了一下,扭頭看向池西,「你準備怎麼回去?」
池西挑了挑眉。
姜阜這話也沒問錯,上界有上界的規則,得道飛升后,境界不同,如果隨便一個人都能回到陽間,那陽間還不得亂套,哪裡還有什麼秩序可言?
如果走正規的流程,那更不可能說走就走。
但池西又怎麼會是一般人。
她當著姜阜的面,把自己的魂體從身體裡面脫離出來,她一個借屍還魂的人,魂體與身體契合度已經提升到了百分百,但與正常人還是不同。
魂體脫離出來以後,鬼氣四溢。
池西修的不是鬼仙,上界的規則自然無效。
姜阜眼睜睜就這麼看著池西一手拉過觀觀,一手拎著許肇,瞬間消失在他眼前,大咧咧的從鬼門裡面走了進去。
池西還不忘囑咐他,「幫我收好身體。」
姜阜:「……」
池西沒有直接回到歸元派的道觀,而是在地府里先把崔判官給找了出來,後者看到她的時候,當即愣在原地,先前聽聞池西飛升,如今竟是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地府。
崔判官喜出望外,「池西老友!!!」
池西:「……」倒也不必這麼激動,
她把自己的情況簡單的說了一下,崔判官當即明白過來,池西這樣,便算是三界都可以來去自如,並不受到規則的限制。
崔判官眼睛一亮,「那便再好不過了,前陣子也有鬼差說去陽間辦差事的時候,那些道士都在念叨你呢。」
池西知道他說的道士們是誰,忍不住笑了笑,很快又把話題轉到正題,「我是帶著徒弟許肇前來受罰的,他雖是被人利用,但傷人卻是真的,該怎麼處罰還是按照規矩來。」
她把許肇的魂體拉到崔判官跟前。
不等崔判官說話,許肇就主動應下,「師父,我一定會好好在地府受罰,等到刑期滿了,我轉世投胎后,你一定要再來收我為徒!」
池西「嗯」了一聲,「那就拜託給崔判官了。」
崔判官這才反應過來,驚奇地看了眼許肇,帶著他前往大殿審判。
池西沒有跟著他一起過去,而是目送許肇的魂體消失在視野里后,才轉而趕往歸元派。
一路上,觀觀就把她飛升后的事情講述一遍,池西安靜聽它講述,在天亮前趕到了歸元派的道觀,距離她飛升也有大半年了,這會兒道觀仍佇立在山上。
她從山下上來的時候,還看到了半山腰上有一對夫妻相互攙扶著上來,說是要來道觀里上第一柱香,順便求一張求子符,這會兒,距離那對夫妻上來,還需要好一會兒。
她在門口站了一會兒。
在上界住久了大道觀,這會兒再看到陽間這小道觀的時候,還是有一種明顯的落差感。
過了一會兒,她才推門走進道觀。
她一眼就看到了在院子裡面正在努力練習畫符的徐喬和陸承景兩人,時隔這麼長時間,他們兩人都有了長足的進步,徐喬不用說,她天賦出眾,又有天眼加持,早已從平安符、破穢符等基礎的靈符進階。
而陸承景,卻是靠著池西先前給他煉製的那一百個儲存靈力的法器,熟練的找到了間斷性畫符的方法,如今,他手上的靈符已經進階成了封靈符。
潛心奮鬥的兩人,沒有第一時間察覺到池西的動靜。
池西在兩人身後站了一會兒,突然出聲,「封靈符畫的不錯。」
她的聲音一出現。
陸承景手一抖,差一點就畫岔了,然而下一秒,池西伸手將他的筆端握住,幫著他畫完了一張封靈符。
畫完符。
池西鬆開手,站直。
一旁的徐喬早已經按捺不住,大半年的時間,她長高了不少,這會兒卻是一下子抱住了池西的腰,「師父!師父!!」
她激動到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池西看了她一眼,「怎麼?還了多少錢了?」
徐喬:「……」
她抱著池西的手僵了一下,卻沒有鬆開,「師父,每個都只能還最低的額度。」還是靠著陸承景的購買力,才勉強還款,人生過於艱難,以至於,這大半年,她都沒有多少時間去想池西為什麼還沒有回來。
池西低聲笑了笑,「之後不用還了,我已經還清了。」
早在幾個月前,建立道觀的時候,池西就已經讓觀觀順便還清了她的貸款,不過為了讓他們在陽間有點盼頭,池西也沒有讓觀觀把這個消息告訴他們。
這大半年不見,果然就見徐喬實力進步很大,連同陸承景都進步很大。
這個結果,池西十分滿意。
徐喬聽到這話,抬起頭來,說不出是因為聽到池西還清了債款,還是因為池西回來了,眼裡飽含淚水,「師父,你回來真好,我每日都沒有落下功課,我去把我的那些靈符都拿過來!」
徐喬轉手跑向房間,中途還拿手擦了擦臉。
池西看了眼她的背影,察覺到身旁人的視線,轉頭看向陸承景,後者眼睛都沒有眨一下,就這麼盯著她。
池西對著他笑了笑,「怎麼?不認識了?」
她的身體還在上界,從地府回來以後,她附身在紙片人上,模樣並沒有發生變化。
陸承景「嗯」了一聲。
他確實沒有和池西分開過這麼長時間。
上輩子,他還是池西唯一的徒弟時,因為實力不濟,基本上都是被池西帶著走的,受到優待的程度讓觀觀看了都覺得嫉妒,因此,觀觀在知道是他是謝敬轉世的時候,第一時間還罵他是狗。
後來人死如燈滅。
他一直以為池西根本就不在乎。
直到池西飛升后的這段時間,他要呆在道觀里照顧徐喬,和觀觀之間的關係才有所緩和,從它那邊知道了不少的事情,才知道池西不是不在乎,她竟是在地府等了千年之久。
陸承景目光灼灼。
池西面露疑惑,只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下一秒,陸承景腦子一熱,上前一步,打從心底里生出一股狗膽,伸手就把池西抱了個滿懷。
池西:「……」
她剛想開口問他是怎麼了,就感覺到脖子周圍一股溫熱的濕意,臉上還愣了一下。
陸承景抱著她,喃喃自語,「師父,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我一定會努力活的很長很長,你一定要等到我天賦出眾的那輩子,等到我得道飛升,然後,可以一直陪著你。」
池西覺得陸承景這個願望十分遠大。
不過有許肇的前車之鑒,她難得沒有打擊他,反而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背,「嗯,為師等你。」
在池西身後,原本找齊了大半年來畫的靈符,想要交作業的徐喬艱難地從房間里走出來,正好看到這樣的一幕,停頓了一下,順手就把正激動想要衝過去的龍脈和爐子兩隻抓在手裡,默默回到房間。
徐喬小心翼翼從房間里探出頭,扭頭沖著兩隻「噓」了一聲。
「師父好不容易回來,還是不要打擾陸狗了!」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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