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8 章 第七章

第 258 章 第七章

中場9第七章

阿斯戈納鎮外的小山坡上,一隻龐大如小船的黑白葫蘆驟然出現。葫蘆表面奇光流轉,美妙炫目,形成了無數符/咒陣法,依稀間,似乎構成了一棵枝繁葉茂之古樹的形象。

葫蘆往外一倒,兩道身影從中躍出,其一英俊瀟洒、放/盪不羈,俊美臉龐上始終掛著一絲似笑非笑的懶散神情,而另一人則是眉清目秀、一身正氣的少年。這二人正是于思游和謝修遠,他們受王不離指派,前來協助命運團隊救回牽扯進邪神降臨事/件中的團員。

於謝二人本想根據兩塊龍形玉玦之間的聯/系,直接降臨至另一塊龍形玉玦的所在地,可惜追溯失敗了——原因並不難推測,考慮到當下情況,最大可能就是持有者將另一塊玉玦塞/進了個人儲物空間里——因此他們索性選擇了同一個「渡世之舟」,前往先前三人的同一目的地,在原空間坐標直接降臨。與此同時,另一塊玉玦持有者的行為能在一定程度上反饋出他們的狀況和意圖,這也意味著作為支援的二人必須得心領神會,提早做出打算……「心領神會」一向是個高難度的技術活兒,但真武堂顯然不會缺乏富有閱歷的聰明人。

于思游見謝修遠正在摸索葫蘆表面的機/關,趕緊開口打斷,「等等啊和尚,你先別把渡世之舟送回去,我們一會兒應該還要用。」他走到葫蘆側面,在其表面敲了一下,一塊龍形玉玦當即從葫蘆壁上掉落,被他順手揣進兜里。

謝修遠見狀自是瞭然,遂抬起手來,將那小船般大小的黑白葫蘆攫入隨身法寶之中。「OK,你別錯過科蒂那邊的消息。」他的目光落向不遠處的城鎮,微微皺眉,露/出一絲凝重之色,「這……污/穢的感覺很重啊!」

在凡俗之人的眼中,那不過是一座月光下的市鎮。市鎮三面環山,河流環繞,規模不小,卻也不大。這裡的建築大多是三四層的高度,沒有真正現代城市那種令人目不暇接的繁華,卻也是風光優美。一棟棟精緻漂亮的紅頂歐式建築極具人文氣息,排列得錯落有致,好像直接從明信片中截取出來的一樣。市鎮的最高建築是教/堂的鐘樓,那峭拔的尖頂直指天穹,墨藍色的屋頂塗抹著冷月的銀霜。

總而言之,這是一個令人一眼望去就聯想到「度假」、「休閑」一類辭彙的可愛城鎮,然而在謝修遠眼中,那兒卻充斥著漆黑的污/穢氣息。這污/穢是如此的濃郁,好像毒氣般逼人,熏得他不由眯起眼,甚至感到些許刺痛……他幾乎看不清城鎮在物質世界中的模樣。「阿彌陀佛。」破戒僧不由低語。

恰在此時,異變陡生。「殺/人者!」一聲雷霆般的怒吼響起。緊接著,巨響隆隆,塵煙陣陣,只見那教/堂周圍陡然升起無數慘白骨骼。那骨骼形如一根根巨人的肋骨,驟然的拔地而起,好像花/苞般合攏,將整個教/堂包裹於骨骼的保護之中。慘白骨骼之間,血肉飛快地生長與填充……短短數秒之內,小鎮里便多了一大團骨肉之繭。那樣的猙獰恐怖,好像來自於噩夢之底,卻是以守護的姿態。

二人對視一眼,迅速往那骨肉之繭的所在地趕去,不多時便抵達。不出意外的,他們看見一個人站在骨肉之繭外,強壯而挺拔的身影猶如磐石般沉穩,懷抱一柄光輝巨劍,正是岡恩·弗朗索瓦茲。

「晚上好。」岡恩對二人頷首致意,「詹姆大人和文森特先行前往希爾山莊,那裡應該處於亞空間之中,我暫時與他們失去了聯/系。詹姆大人之前叮囑我轉告:你們若是過來,可以直接去找他。」

于思游「嗯」了一聲,掏出龍形玉玦亮了亮,隨即瀟洒地將其一拋,又收入兜里,「不急,他現在應該還不需要我們過去。」他的目光落在眼前的血肉之繭上,「這兒又是怎麼回事?」

岡恩嘆了口氣,隱有不忍之意:「這隻魔怪是這所教/堂的神父,名叫法爾科,是上神會在這所城鎮的負責人。」他頓了頓,話語恢復了平靜,「今天傍晚,黑夜突然降臨,這所城鎮與外界的所有聯/系被切斷,電/話無法接通,靈性無法交互。法爾科神父察覺異樣,為保護居民,同時又不至於引發/騷/亂,只能通/過廣播釋放聖言,命令聽者趕來教/堂。這條廣播吸引了不少居民,他將那些居民收/容在教/堂之中,在他心裡,教/堂是最安全的地方。」

「其實並不是?」于思游問道。

「顯而易見。」岡恩點點頭,「在烈度較低的異常事/件中,教/堂無疑是安全的,但這次的事/件不一樣。法爾科神父告訴我,教/堂中的倖存者只有少數出現了肉/體上的異變,他已經將那些變異者處理了,但當我詢問那些倖存者的精神是否遭受污染時,他避而不答,於是我提出想要進教/堂看一看。你們都知道,因為絕地天通,莉莉絲並不在這個世界,所以她的污染首先將會作用於精神層面上,直到污染過多,凡人脆弱的精神體無法承載,才會凸顯於肉/體,產生種種異變。我告訴法爾科神父,如果有人深受污染,即將異變,那我能給與解脫……」他深深地望了一眼骨肉之繭,「於是他就變成了這樣。」

真武堂二人也抬頭打量那骨肉之繭,一時默然無言。

「我無法打斷他的變異,在他變異完成之後,也無法對他造成任何傷害。」岡恩平靜地說道。說到這裡,他驀地出劍。華光一閃而過,那骨肉之繭表面驟然劈/開一道十來米長的裂口——然而那裂口旋即以令人眼花繚亂的速度癒合了。只一眨眼功夫,骨肉之繭恢復如初,在普通人眼中,方才那一劍就像從未發生過一樣。「我猜測,這是因為我其實並不想傷害他……我敬佩他的為人,同情他的遭遇,被他的頑強所打動,所以我的攻擊失去了威力。」他頓了頓,又道:「詹姆大人警告過我,不要對受污染者產生任何情緒,以免被他們從心靈層面上趁虛而入。很遺憾,我沒有聽從他的告誡。」

于思游想起那名血族大宗師傳來的資料,對當下情況有了一絲明悟。即使深受污染,化身為魔,心中的最大願望依然只是守護嗎?他嘆了口氣,想起莉莉絲疑似愚者的化身,不由對那位聖主的詭秘與恐怖有了更鮮明的認知。

這就是欲/望的力量。

「既然如此,你告訴我們這些幹嘛?」于思游抱怨道。話音未落,他驀地抬手,掌心爆出刺目的光華,似天外飛星般激/射而出——那似乎是一道劍光,只是超乎尋常的快,令人看不清蹤跡,一閃之後旋即消沒。「這下好了,我也拿他沒辦法了。」他放下手,十分鬱悶地盯著那看起來絲毫無損的骨肉之繭。

「無妨,放著不管就行。我有告訴王/道長,希望上神會的人帶著法相級的聖物來凈化這座城鎮,他們應該會聽從這個建議。」岡恩看起來也不甚在意,「這樣一來,那些肉/體上還未出現異變的倖存者應該也能以人類的面貌繼續生活下去……唔,或許會有一些後遺症,比如虔誠純粹的信/仰。但對這個世界的土著而言,成為正神的虔信者也是一樁好事,至少正神對人類並不抱有多少惡意,而虔誠的正神信/仰也能讓他們在遇到異常事/件時更加安全。」從某種意義上,所謂的「凈化」與「污染」其實是一回事,只是前者來自正神,後者來自邪神罷了。

「最好不要這樣做。」于思遊說道,「你剛才說,血族在傍晚時隔絕了城鎮與外界的聯/系?」

「對。我猜測他們之所以這樣做,是為了抓/捕卡翠娜……」岡恩說到這裡已經了悟,他的神情迅速陰沉下來。

——眾所周知的一件事:在當前情況下,邪神的降臨儀式必須隱秘進行,否則勢必遭受正神勢力的打擊。比如宗/教局和王不離會請神降臨,又比如上神會能請來法相級的聖物。換而言之,不論那約克伯爵是如何得知了降臨儀式之事,至少在血族的計劃中,除非降臨已經完成,否則他們絕不可能主動曝光才是。

——在這樣的前提下,使一個城鎮「消失」絕不是小事,會使他們的曝光概率大大增加。血族既然已經一不做二/不休到決定令一整個城鎮「消失」,那他們為何又將這個「消失」的城鎮放了出來,使他們能夠輕易進入?

「他們的主要計劃應該已經完成,現在只需要略微拖延,放出這個城鎮是為了吸引上神會的注意。」岡恩迅速作出判斷,同時瞟了一眼任務完成進度,發現竟然已經降低至28%了。「這是一個區域突發任務,它既然在這片區域觸發,就一定能在這片區域完成。詹姆大人已經去了希爾山莊,但為保險起見,我們還是得排查其他區域。」他的目光又轉向那骨肉之繭,有些遲疑。很顯然,這座城鎮雖然尚未肅/清,但目前最大的異常,恐怕就是這座教/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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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沌王庭」並非簡單的物理存在,甚至的,亦並非通俗意義上的物理建築。當然,此時那神靈宮殿般的「混沌王庭」乃是其本相,其由來應該是源於這遠古神國的真正締造者,即古神莉莉絲。

在正常情況下,每個生靈看到的「混沌王庭」都是不同的,皆是指向他們心中的慾念所系。比如好欲者能看到酒池肉林,求知者看到知識殿堂,好權者心中的「混沌王庭」當然是至高無上的皇宮,好財者則能看到堆積如海的珍寶……甚至的,假如一名虔信者來到「混沌王庭」,他就能看到天國。值得一提的是,這些並非由人心變化而來的虛假幻象,而是切切實實的真/實。倘若有個財迷誤入混沌王庭,並且竟然不死,甚至成功跑了出來,那他所見到的莉莉絲與帶出的金銀珠寶也都是真/實的,前者是貨真價實的古神,後者亦不會隨他的離開而消失。

這是有翔實案例證明的事實。上神會諸多分會的庫房/中不乏奇珍異寶,比如精美璀璨的鑽石與輝煌燦爛的黃金,還有人所能想象最完美的珍珠與各色寶石,它們做成的飾品光耀了歷/史的長河與黑/暗的庫房……而它們之所以會被儲存在上神會裡,並加上重重枷鎖和封印,當然是有原因的。它們有兩個共同點:第一,環繞它們發生的事/件不僅非常不美好,還極其的頻繁,不能簡單地以「人性之惡」來解釋;第二,經追根溯源,它們最初都來自於血族。

這就是欲/望的力量——欲/望是生靈所做出一切行為之源動力,它是生靈創造真/實的一切前提。換而言之,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座「混沌王庭」,只要心有欲/望之生靈不滅,那「混沌王庭」自然就會投影萬界,億萬王庭皆是真/實。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跟李/明夜在這個宇宙中藉助扶木達成的「無處不在」其實是頗為相似的。當李/明夜藉助扶木遨遊萬界時,她能夠同時出現在這萬界宇宙中的每一個角落,莉莉絲也是如此。這就是高位格神靈的特殊之處,他們俯視這個宇宙,就像俯視無數張重疊的紙一樣。然而如此強大的莉莉絲,竟然會在這個宇宙里陷入沉睡,這當然是有原因的……

——在靳一夢(尼德霍格)看來,原因十分的簡單和明確:她怕公孫軒轅。

莉莉絲雖然位格極高且高度疑似愚者化身,但這宇宙里大人物的投影實在是太多了,他們的很多權/柄其實是有些重合的。權/柄領域的重合,就意味著一個神可以吞噬並消化另一個神的權/柄,這會使後者失去存在的意義。需知莉莉絲並非本尊,只是個投影,這兒之所以有個莉莉絲投影,是因為某個主宇宙有個叫莉莉絲的古神掌握了權/柄,後來宇宙分/裂衍生,這個莉莉絲投影與新宇宙一起誕生,遂以先天神靈的形式存在。她的權/柄就是她的存在本身。

其次,不論這宇宙中曾經有過多少爭奪,最後的結果都十分明確:御者因達羅的化身投影在這個宇宙中成了真正的至高主神。公孫軒轅成為了真正的天帝,便可以統御權/柄強行征服與他本不相通的權/柄,比如同時掌控生與死。異途權/柄的消化會進一步增強他的統御之能,之後他所統率之「疆域」因此提升,又能繼續包容更多。如此往複,要是公孫軒轅把所有權/柄都吃了,他就相當於這個宇宙本身。

面對如此強/勢的天帝,這宇宙的先天神靈只有三/條路:要麼就沉睡隱世,期望不要被天帝找到;要麼就主動交出權/柄退化本質,臣服於公孫軒轅的統御之下;要麼就已經被公孫軒轅所消化,或許看上去還是原來那個神,實際本質已經等同於公孫軒轅的化身。然而對於莉莉絲而言,作為主宇宙神魔莉莉絲的投影,她是沒有第二個選項的。

綜上所述,靳一夢認為那莉莉絲投影之所以在驚醒后立即親自謀划降世,正是因為一覺睡醒發現自己竟然被公孫軒轅摸/到了家門口,因此決定策劃跑路,來人間界藏匿——畢竟這兒遍地都是她的潛在信/徒,她完全可以做到分別寄託存在,大隱隱於市。另外,此時他聯想到尼德霍格反覆提及的神靈權/柄之爭,不免覺得那公孫軒轅投影出現的時機太過湊巧,對方應該是關注自己有一段時間了……

根據靳一夢的判斷,天帝的關注應該始於祭天台那一戰,那是他第一次在這個宇宙的物質世界中暴/露龍形。他不由思考,自己隨機找法相來殺,竟然直接進入「死亡神使」維恩的「無光之域」,這其中有多少是源於兩任愚者之間的命理吸引,又有多少是源於天帝施加的額外影響?根據那莉莉絲投影竟然活到現在來看,公孫軒轅想要尋找莉莉絲也並不容易,故而應該是二者兼而有之……如果真是這樣的話……

對於一不小心就捲入神靈的權/柄之爭中,尤其是還牽扯到友人,靳一夢是極其無語並且非常憤怒的,然而雙方強弱著實太過懸殊,他也只能識趣。退一萬步說,這意味著莉莉絲投影已經成為了公孫軒轅的目標,而他此刻說不定正在公孫軒轅的注視之下。有堂堂宇宙主/宰親自關注,他哪怕不指望神兵直接天降,也至少不必擔憂被莉莉絲窺見那億萬分之一的未來。

也許莉莉絲所窺見的未來,正是公孫軒轅想讓她看到的,靳一夢心想。在公孫軒轅的誤導之下,她最終決定以弗蘭克的升階之事布局,說不定正是希望一石二鳥,將他引來,就此絞殺,在為手下復仇之餘,也徹底摧毀自己這能夠指向她的「鑰匙」……

如果這些爭鬥屬於人類,那靳一夢認為自己的想法應該是神/經過敏——畢竟這些大部分是毫無證據的猜測,純粹由結果倒推,非常的不靠譜。然而當事涉雙方均屬於能夠窺/探未來的神靈之時,一切就大不一樣了。這時他想起尼德霍格曾意味深長地告訴他:「神靈之間沒有巧合」,不由心頭一凜。

這就是神靈之爭嗎?如此隱秘而又如此的驚心動魄,在最終爆發之前,凡人完全看不出任何蛛絲馬跡,只認為一切都是水到渠成,本來就應該如此。靳一夢不由暗自心驚,但還是強行凝定心神,使自己專註於當下的局面。

此時此刻,靳一夢正置身於那古老宏大的宮殿群之中,幾乎可以說是孤身一人——文森特在他背上睡著了。然而他並不孤單,除了背後沉睡的友人之外,他亦有許許多多來自其它世界的形影與聲音為伴。

就猶如置身於無窮無盡無數無量的3D投影里,無數個世界中的無數生靈從他身上穿過,就像流水涌過礁石一樣。他「俯視」著他們或它們,聽見他們或它們的心聲,那些關於欲/望的私/語……無數道聲音同時響起,訴說著心中不為人知的渴求,照理來說這應該是雜亂無章令人難以分辨的,然而這並非物理上的聲音,而是直接作用於靈性的迴響,因此每一道都無比清晰。

莉莉絲是欲/望的女神。當生靈懷有異常強烈的渴望,便會引來「混沌王庭」的注目。這些異常強烈的欲/望擁有超出肉/體桎梏的力量,它們穿透重重阻隔抵達女神的居所,然後「照亮」了這裡,因此混沌王庭哪怕沒有任何一絲物理意義上的光源,卻也並不黑/暗。實際上,混沌王庭並沒有「光/明」或「黑/暗」的概念,它只是簡單地存在著,像任何物理定律一樣的真/實。

換個普通人在這裡,幾秒鐘就要變成瘋/子,靳一夢冷靜地想。這時他想起自己在上神會與宗/教局中看到的一些卷宗:一些凡俗之人明明沒有接/觸過任何邪/教或是邪物,卻莫名其妙就變異了,異化成了奇特的魔物。什麼重男輕女的老人突然出現懷/孕徵兆,短短几天肚子就脹/得比人還大,最後肚子爆開,產下一堆男性生/殖器;什麼學/生的腦細胞不斷增殖,最後整個人變成一團巨大的大腦,足足有一間教室那麼大;什麼不起眼的受氣包小人物突然化身終結者大開殺戒,受挫后還會變異,直到被擊殺或肉/身徹底承受不住真正崩潰時,整個人已經變異成令人一看就掉SAN值的詭異怪物;什麼一個普通少年連續長了十幾二十個腎臟,最後整個人變成了由腎臟、肺臟、心臟、角膜等器官組合而成的奇怪生命體……現在想來,這些人應該就是在某些方面懷有超出尋常的強烈欲/望,而這些欲/望通/過莉莉絲所掌控之權/柄穿透絕地天通,溝通到混沌王庭,以至於引來了一絲稀薄的古神氣息,使得他們遭受污染,異化成魔。在來到混沌王庭之前,靳一夢一直以為所有魔化者的悲劇都是句芒的錯。

值得一提的是,隨著消費主/義的推/廣與盛行,同類型的魔化事/件也越來越多了。靳一夢此前一直認為那是近現代信息技術發達,才導致此類事/件更容易被記載與流傳的緣故,現在想來,應該並不僅僅是這個原因。

血族果然還是早點滅了好,靳一夢心想,還有資本主/義和逐利的資本家。資本主/義的活力在於最大化地激發人們心中的自私與欲/望,而私有化的進程一旦開始就無法停止,只會愈演愈烈,形成浩浩湯湯的大勢——直至最後積重難返,玉石俱焚。在這個宇宙中,這就等同於將活生生的、數以億萬計的普通人推進莉莉絲的懷抱里。難怪公孫軒轅盯著莉莉絲不放,要是放任不管,恐怕莉莉絲都不用「降臨儀式」,就能直接通/過凡世的信/徒們降臨了……

穿行在古老而又宏偉的宮殿群之中,穿行在萬千世界與欲/望私/語之中,會使人產生化身螻蟻的錯覺。然而靳一夢曾經直面過真正的古神,心靈深處又藏有古神烙印,自然輕/松淡然、不為所動。他面沉似水,步履輕/盈,即使背負一人,仍舊如暗影流動般無聲,穿過一條又一條長街,經過一座又一座宮殿。那些宮殿有著各自不同的建築風格,時間橫跨萬/古,文明超越種/族,每一座宮殿都溢出令人膽戰心驚的磅礴氣息,似乎居住著強者。只是那一道道氣息中,夾雜著沉寂死意與幻夢的味道……

憑藉靈性本能與所學知識,靳一夢意識到那些宮殿中應該都是這個宇宙的歷/史中有名有姓的大人物,他們或是英雄,或是偉人,只是被「欲/望」所控,最終為「死亡」所有,成為了那邪/惡古神的收藏品。這一點值得警惕,他心想。

欲/望無所謂好壞,只看那人是能控/制欲/望,還是為欲/望所控。只可惜,並不是每個人都能恰到好處地控/制與利/用自身欲/望。正所謂堡壘都是從內部攻破的,有源源不絕之動力去破除阻礙不斷變強的強者,心中自然藏有遠比普通人更為濃烈的欲/望。每一個強者皆是如此,他自己也是一樣。

希望那些沉湎於死亡中的「收藏品」不要突然活過來,靳一夢在心裡暗自嘀咕。正常來講應該是不會,畢竟他現在置身的「混沌王庭」雖然真/實到甚至具備物質屬性,其實只是真正王庭的空間投影,那些宮殿與宮殿中沉睡的亡者也是一樣,對方想要被他驚醒並切實降臨,同樣需要穿過絕地天通法/令的阻隔。正是因為這一點,並非莉莉絲眷族的他才能避開這「混沌王庭」中的大部分危險,要知道真正的「混沌王庭」可是貨真價實的古神神國……至於那些對普通人或心性不堅、境界不足之修行者都足以致命的形影與欲/望之語,應該是屬於王庭的固有屬性,因此並不算在內。

當然,靳一夢並不懷疑莉莉絲能夠知道自己的行蹤,畢竟他也並沒有足夠的信心在一名至少是高階法相級別之古神的注目下隱藏。只不過,與其強行突破天帝親自布下的禁/令,直接引來公孫軒轅的注目,莉莉絲在本就是信/徒的血族心中降下意念,驅使其前來狙擊,豈不是更加安全、方便和快捷?出於這點考慮,他一直非常警惕,但至今仍未和任何一名血族遭遇,這使他產生了一絲明悟:對方並不想阻攔他。與之相反,他們對他的造訪早有預料,並且,也希望他能夠抵達目的地……

靳一夢並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即陳英華的所在地,但是文森特知道。文森特是柯文納斯狼王血脈的擁有者,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身懷狼人血統的陳英華幾乎可以說是文森特的血裔,二者之間有一定的粗略感應。只可惜這王庭投影對文森特而言實在不是什麼好地方,長期暴/露在那些慾念私/語中,會使他情緒焦躁心神不守,陷入瘋狂之境,甚至直接引來莉莉絲的氣息,化身為那古神的又一個現實錨點都有可能。因此靳一夢建議文森特直接入睡,反正這一不妨礙二人溝通,二/不妨礙血脈感應。莉莉絲雖然有「永恆的夢魘」這一頭銜,但文森特的夢境由他來構築和守護,這幾乎相當於尼德霍格的親自關注。在莉莉絲投影的本體未至的情況下,應該能維持夢境的純凈,並避開那些欲/望私/語的侵襲。

靳一夢背著沉睡的文森特,迅速在宮殿群之間穿行,哪怕是遇到岔路,也是毫無停頓。偶爾他會停步,繼而毫不猶豫退回,又迅速另擇方向。在不間斷的快速行路與方向修正之下,二人很快接近了一座最為宏偉的宮殿。仟韆仦哾

比起宮殿來,這裡更像是一座神廟,它高/聳而峭拔,所有裝飾都透露/出一種難以言喻的崇高之感,令人心生敬畏。只是這座神廟頗為邪異:它的地基部分主要由數之不盡的人與非/人雕塑構成,其中一部分呈現出各種千奇百怪、令人毛/骨/悚/然的死亡,另一部分則沉淪於欲/望之中,比如瘋狂地交/配、交戰與進食,又比如虛空幻想,沉溺於各色夢境。而那座神廟就矗立在這萬千生靈之上,呈現出絕對的支配姿態。憑藉靈性本能,靳一夢察覺到那些充作「地基」的雕塑,應該都曾是真正的生靈……

莉莉絲的信/徒。靳一夢粗略掃了一下,發現雕塑的衣著愈近現代,人類信/徒的佔比就越多。

神廟大門緊閉,一陣陣狂/熱的頌念從神廟中傳來,似吟唱又似囈語。靳一夢正欲尋找其它進入神廟的途徑,忽然一道低沉平緩的嗓音響起:「進來。」

這聲音乍一聽平平無奇,卻蘊涵有無可抵禦的威嚴與力量,就像是……一道不容辯駁的律令。不由自主的,靳一夢將文森特往自己背上抖了抖,空出一隻手來。只輕輕施力,萬/古般沉重、山峰般高遠的神廟大門就無聲無息地滑開,他踏進了神殿。

「律令神使」,帕特里克……靳一夢心頭一凜,對這位神使的威能有了更確切的認知。他深吸一口氣,抬頭打量這座屬於古神的廟/宇。

神殿的格局高大、威嚴而又空曠,然而其建築材質十分特殊,並非金屬木石,而是一個又一個奇特的生靈。頂天立地般宏偉的巨人化作柱子,托起沉重的屋頂;重重拱券根根分明,好像某種巨大生物的肋骨;地磚如波浪起伏,是一道道跪俯的脊背。空曠神殿的末端,是不同生物頭顱堆疊而成的長階,長階頂端置有五張古老的高背座椅,當中一張寬大得近乎崇高,兩側四張與之相比則略顯矮小。

這五張座椅中,有兩張坐著人。其一位於左側第二,端坐著一名高大威嚴的英俊男子,他的影子拖曳於身後,那是非/人類的怪異影像,遠比他本人更加的龐大、恐怖與崇高……

——另一位於當中,一名渾身赤/裸的女子端坐其上。她雙眼緊閉,似在沉睡,肚腹高/聳,如同身懷六甲。她沒有影子。

——陳英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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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處尋歸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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