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世魂魄3
馬車行駛不久,後頭有急促的馬蹄聲緊追而來,香月輕咦一聲,掀開馬車後面窗口的帘子,就見周萱一身利落的勁裝策馬而來,頭髮束成馬尾,因為沒有流海,便在額上系了一根紅色鍛帶,襯得她膚如凝脂,眸含清輝。
「她怎麼又跟來了!」香月語氣里的嫌棄掩都掩不住。
周萱越過馬車,調轉馬頭攔在車前,脆生生喊道:「大姐姐。」
周茗掀簾看她,笑道:「妹妹你這是上哪兒去?」
「我聽人說大姐姐要出門散心,連練功的衣裳都沒換就追過來了。」她翻身下馬,把韁繩扔給隨行來的侍女,頗有些可憐巴巴地道:「大姐姐,你要不要帶我一起去嘛~」
女孩兒故意把尾聲放柔,像一隻撒嬌的貓兒,在香月「又裝又裝噁心巴拉的」碎碎念中,周茗伸手把人拉上了馬車。
周萱坐好,不理拿眼睛瞪她的香月,挨著周茗道:「姐姐可是要去金水河畔瞧熱鬧?」
「嗯?」周茗疑惑的看著她。
「原來姐姐還不知道嗎?」
她比周茗顯得更加驚訝。
「金水河畔,有什麼熱鬧?」
「一個少年租了金水河的第一船青鸞畫舫,在船上擺了擂台,挑戰都定京城的年輕一輩,擂台已經打了兩天,無一敗績,今天連南宮皇室也去人了,我還以為,姐姐是聽說三皇子去金水河畔,還出門的呢。」周萱三言兩語把事情說了,最後一句,像是打趣,也像是試探。
「我在院子里吃了睡睡了吃,還不曾聽過這個消息。」周茗略微沉吟,道:「擂台已經擺了兩天,想必四大家族裡都有人前去挑戰過,前兩日不過是玩鬧,今日應當會有實力強勁的青年俊傑,這機會難得,應當去看一看。」
聽她這樣說,香月掩嘴笑起來,「說一千道一萬,就是想去看三皇子嘛。」
周茗抽出一柄扇子敲了她一下,香月頓時捂著額頭,氣鼓鼓的盯著周茗。
「馭夫,去金水河畔!」周萱立刻吩咐下去。
「誒!」車夫答應一聲,朝位於京城西南區域的金水河畔而去。
金水河是貫穿整個京城的活水,其中宏華山的幾處泉眼也會流經於此,金水河畔說是河畔,實則是一個湖泊,因為前後有個收口,只能容一艘大船經過,湖底無暗礁,湖面水波不興,引得畫舫畫花在此停留,更有游手於黑白兩道的重明宮弟子出沒,勢力頗為錯綜複雜。
周萱口中所說的青鸞畫舫正是重明宮的營生。
在馬車駛上金水河畔時,與周萱閑談之間,周茗也知道了那個敢擺下擂台的少年名叫雲瑋,除了這個名字,他的身份背景,出生來歷還無人可知。
「人長嘴是為了什麼,難道就沒人在擂台上問他嗎?」香月輕哼一聲問道。
「擺擂的第一日他就說了,若有人有問題,等勝了再問,敗於他手的,他不屑於回答任何問題。」
「好囂張呀!」香月咋舌。
周萱笑得不懷好意道:「香月你有嘴,也看不得他囂張,等下到了金水河畔,你就上擂將那雲瑋打敗,挫挫他的氣勢好了!」
香月怒瞪她一眼,又不肯認慫,道:「才不要,打打殺殺有什麼好,弄粗了手指,我就不能給小姐的雲錦帕子綉蘭草了。」
周萱頓時樂不可支。
馬車行了半個時辰,金水河在望時,各種聲音傳入車廂中,香月把車簾撩起,就見黑壓壓的倒處是人,金水河畔原是供人玩賞消遣之所,非富貴之人不能進,如今因為擺擂,畫舫花船都歇了生意,一個個穿著清紗模樣嬌艷的女子憑欄而立,有手執紈扇朝擂台搖指、有三兩成群低聲絮語,有輕輕甩著紗巾披帛無所事事……一眼望去,都有目不暇接之感。
「這紅湘閣的美人這樣多姿,這擂台擺在哪兒不好,偏擺在金水河畔,不是耽誤事嘛!」有個中年漢子看著花船上的美人,一副心蕩神馳的模樣。
「若真沒有這次擺擂,紅湘閣的美人兒可不會叫你看見!」有人聽了他的話不屑地嗤道。
周茗望了一眼,微微疑惑道:「怎這金水河畔竟連一艘小倌畫舫都沒有嗎?」
「小姐……」香月聞言震驚的看著她,就連周萱也一臉不敢相信的模樣。
周茗見她二人的反應,噗嗤笑出聲,然後一人敲了一記,才道:「想什麼呢?我只是好奇,又不是想找小倌。」
香蘭這才道:「南風館在東南那一塊,分了前院□□,在離項家所在不遠,早已被他們把持,這受眾不同,自然不會混在一處做生意啦。」
「也是。」周茗只想到了市場缺失,卻忘了小倌館的性質,若在此地開張,宛如喪葬一條街開一家婚慶用品店,格格不入。
「呸!什麼破比喻!」反應過來的周茗在心裡暗暗啐了一口。
等一行下了馬車,順著預留出的路順利到了河邊,原本的畫舫都停在河邊,架起通道讓人方便上下船,現在通道被撤了,船上大多掛上客滿的牌子,唯有幾艘沒有客滿,卻是南宮、周、項、王、左五家的族徵,普通人可不敢往前湊。
周茗與周萱到了周家包下的花船,遞過身份令牌才上了船,一直到了船頂,才見到觀戰中的周家眾人。
因著青鸞畫舫中戰鬥膠著,她們的出現並未引起的多少人注意,角落裡的一個少年見到周萱,忙揮手招呼,周茗和周萱便走了過去。
「萱姐姐,你怎麼才來!」少年十二、三歲模樣,說話時一雙眼睛瞪得溜圓,嘴巴里也塞滿的乾果點心,像只可愛的小倉鼠。
「湊熱鬧我哪你及得上你!」周萱一指他,對周茗道:「他是周蒼,五叔家的,行七。」
不待周萱介紹周茗,周蒼三下兩下把滿滿一口吃的咽下去,笑盈盈地道:「你便是大姐姐吧,我總聽三姐姐提起你,卻很少見著姐姐,今日一見,果然是玉骨冰姿,清雅絕塵。」
周茗無法,只好也誇了他兩句,這卻讓周蒼來了勁,好聽話不停往外蹦。
周萱忍無可忍,一巴掌拍在他後腦勺上,道:「莫要油嘴滑舌了,我且問你,二哥、三哥去了哪兒?」
「萱姐姐,你再這樣打,腦子都要叫你打得不靈光了!」周蒼捂著後腦勺,一指遠處的擂台道:「三哥不就在擂台上與那叫雲瑋的小子對戰嘛……哎呀!現在他被打下去了!」
幾人忙看向擂台,果然見一個人影倒飛出青鸞畫舫,等卸了身上的力道,才翻個身,穩穩落在湖面上,他遙遙朝擂台方向一抱拳,然後幾個騰躍跳上了掛有南宮皇室族徵的船上。
周萱看了一會,扭頭對周茗道:「看樣子二哥他們都在皇室的船上,姐姐可要過去看看。」
「不了,難得出門一趟,是散心來的,去了那兒難免碰到些看我不順眼的人,你們去吧。」周茗拿腳後跟都能猜去了會面臨什麼情況,一個不能修鍊的廢物,卻與身份尊貴的三皇子有婚約,羨慕嫉妒她家世的、崇拜愛慕三皇子的、替三皇子不值的友人……只拿眼刀子剜她都夠夠的了。
周茗沒興趣跑過去找虐。
周萱聞言,便想留下同她一走,卻捱不過周蒼一個勁的推搡哀求,最後只能對周茗抱歉后離去。
下了一層,周蒼若虛若實的聲音傳來:「大姐姐鮮少出門,上一次是因為三皇子,接著就出了事,這回又是因為三皇子,若再出了什麼事,萱姐姐受了連累才是倒霉呢!」
「周七!」周萱叱了一聲,含了不悅,周蒼連忙討饒,一陣吹來,吹散了兩人接下來的談話。
周茗扶在欄杆旁,風吹起她的裙裾,一揚一落,投在地上的影子的衣裳也在起落。
「她只是為了看你的笑話,你卻當她是一府姐妹,真是可笑!」
這聲音只有周茗聽得見,其他人毫無所覺。
「你不理會我,只能說明我說中了你心中所想,何必強撐呢?那種男人根本不值得,不如踹了他!」
周茗轉身就下了船,那聲音還在繼續:「你想想,你作為未婚妻沒有去未婚夫的船上,周萱,她只是你的妹妹,卻巴巴跑過去,肯定就是為了勾引你未婚夫,那日你看見了,別不信,南宮燕本就喜歡她多過喜歡你,他們早有苟且,甚至不屑於瞞你哄你,人做到你這份上,真是失敗……」
那聲音里夾雜著各種負面情緒,想要勾動人心中的自卑、猜疑。
「難道你就不想報復他們嗎?」
無限誘惑的語氣讓周茗下樓的腳步一頓,她聲音極低的反問:「怎麼報復?」
「你不會,我幫你呀,你把身體借我半日,只要半日,我們共存一體,榮辱與共,我會害你嗎?」
周茗一步一步下著樓,光線微暗,她的影子在樓梯上投影成奇怪的形狀,好像要將她包圍……
她轉過拐角,有一角已經從扶手上伸出,形成五指的模樣,往周茗的肩上搭過去,就在這電光火石的一剎那,周茗反手抓住了那隻手——
十指緊扣。
「抓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