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理想
第八章理想
夏日裡夜短晝長，炎熱持續得更久，九月雖已入秋，卻很難捕捉到秋日的氣息。只有這群早上五點多就起床的學霸們，能在第一時間感受這一縷彌足珍貴的秋意。
「還是我們老岑好，居然有本事說服學校批准我們到操場來上早自習，比教室涼快太多了。」許秋河夾著語文課本和英語課本隨著大部隊往操場走去。
「珍惜吧，老岑肯定是把我們給賣了。」于思齊一臉老神在在。
「怎麼說怎麼說？」許秋河來了興緻。
「學校哪能這麼輕易答應這種要求，肯定是老岑向學校承諾了什麼，但具體是什麼事情我就不知道了。」于思齊說。
「啊？不會吧？」許秋河有點沒底，「蟬哥，我們真的被賣了？」
「沒那麼誇張，但是不排除這種可能，畢竟學校不可能因為我們是學霸班，就輕易地開各種特例，宿舍不用按時熄燈就已經是額外的恩賜了。」
說話間就到了操場，大家自發地分隔開來，居然還都是按名次站的。大家按照老師說的要求，每兩人之間間隔五六米，大家讀書的聲音就不會互相干擾了。有些同學站得筆直，也有些席地而坐，許秋河就是不拘小節的那一種，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打開語文課本就放聲讀了起來。
夏蟬靠在操場邊最大的那棵法國梧桐光禿禿的樹榦上，看著許秋河打坐似的坐在地上覺得有些好笑，他抬頭望了一眼夏日裡醒得老早的天空，才發覺自己真的已經再一次開學了，他來到這裡已經快兩年了。也拿起語文課本讀起來。
早餐是一天之中唯一一頓不管飯菜好壞，都能有好食慾的。上完晚自習餓了一個晚上，又讀了一個早晨的書，這會兒大家都飢腸轆轆，一到食堂都只顧著埋頭苦吃，幾乎沒什麼說話聲。也只有早餐不會熱得大家都跑回宿舍吃飯。
早餐是分餐，每個人都一樣，一份瘦肉粥，三個包子，一個雞蛋，粥可以續，包子不夠再自己刷卡買。對於十五六歲的姑娘來說，三個包子是吃不完的，但是對於少年們而言，只是勉強夠飽，胃口大點的只能吃個半飽。
「你們還要包子嗎？我再去買幾個。」許秋河的個子高，早上又讀得最賣力，這會兒估計餓慘了。
「體委，你別去買了，我們女生這邊每個人都多了一個，拿給你們吧！」于思樂拎了兩袋包子過來。
「哎喲！英語課代表夠體貼的啊！」旁邊的男生開始起鬨，「我們怎麼沒有啊？」
「吃你的，別瞎起鬨。」許秋河接過少一點的那一袋，「謝謝各位美女，這些就夠了，多的給旁邊那桌，塞住他們的嘴。」
于思樂也不扭捏，把多的一袋遞給旁邊那桌，然後走到于思齊身邊坐下。「哥，你中午回去吃飯吧，媽都念叨你兩天了。」
「算上今天這才開學第三天，你又要回去？」于思齊有點不明白女生這種戀家情結，「不對，你不會是天天中午回去吃的飯吧？」
「主要是老媽做了好吃的，我不回的話又於心不忍。不過以後我就不會中午回去了，時間太趕。」說著她一邊轉過頭看著夏蟬，「班長，你數學筆記能不能借我一下，老師上課講得太快，我都沒記完。」
「我說樂樂小美女，數學筆記你不是應該向我們偉大的數學課代表，也就是你親愛的哥哥借嗎？」許秋河最樂忠於調笑于思樂。「或者你可以拿我的啊，我中考數學跟班長一樣，都是滿分。」
「許秋河同學！」于思樂咬牙切齒，「別忘了你是我們班倒數第一名！」
「我那是英語沒考好，差了蟬哥二十分。」許秋河湊過去，「要不英語課代表給我補補？」
「你......」于思樂氣得快要失了風範。
「差不多可以了。你還吃不吃了。」夏蟬在桌子底下踢了一腳，然後對著于思樂，「你去我桌子上拿吧，我等會兒不用，上數學課之前給我就行。不過你有空真得給這傢伙補補英語，他英語只考了兩位數。」
「哇～英語拐腳都能進A班，真是厲害。」後面一桌的女生們都發出驚呼。「對啊對啊，簡直秀了一波帥炸的神技能。」
「我沒聽錯吧，居然這麼多人崇拜咱們班倒數第一名，我們第一名也坐在這裡好嗎？她們是不是弄錯了什麼？」于思齊鬱悶了。
「嘿嘿，倒數第一也是第一好嗎？」許秋河咽下最後一口包子。「走吧，再不走自習都要遲到了。」
早餐之後吃一節自習課，專門用來給學生預習這一天上午的所有課程。A班的自習課比普通班的自習課時間早15分鐘開始，這是班主任和全班同學共同商議的結果。
【教室】
岑庭芳一早就來到教室，「同學們，今天是開學第三天，相信大家都已經習慣了學校的作息時間，接下來大家需要調整好狀態，學習要步入正軌了。今天我要說個事，跟三年後高考有關。一般我們A班是很少有藝術生的，但是我還是要問一下大家，有藝術追求的同學呢，可以到我這邊做個記錄，第一次月考之後學校會根據統計的人數，考慮是否開設相關的課程。」他停了一下，「那麼，有沒有同學要報名的？」
「老師，我要報名。」夏蟬聲音不大，但足以讓全班同學都聽得清楚。
「你要報名？想報什麼專業？」岑庭芳有一點意外，但他沒有問為什麼。「這樣，你到我辦公室來一下。其他同學好好預習一下，馬上上課了。」
【老師辦公室】
「夏蟬同學，你想報什麼專業？是有目標學校了嗎？」岑庭芳給夏蟬拿了把椅子過來，「來，坐下說。」
「老師，我想報中央美院。」夏蟬一字一句說道。
「你是從小學就學美術嗎？」岑庭芳說。「師承何處？」
「不是美術，是書法，我想考中央美院國畫系學書法。」夏蟬眼神微暗，「但是我的老師兩年前去世了。」
「你這個成績考其他任何學校我都不擔心，但是要考中央美院，光有文化成績是不夠的，我給不了你太多指導。」岑庭芳接著說道。「不過我倒是認識一位老先生，他對書法頗有研究，回頭你準備一幅作品，我周五帶你去拜訪一下他，聽聽他怎麼說。」
「老師，您......」夏蟬詫異地抬起頭，「您不勸勸我嗎？」
「勸你？為什麼要勸你？中央美院還不夠好嗎？」岑庭芳停了一會兒，見他沒說話，又道，「還是你覺得我會勸你走保守一些的路？」
夏蟬抿直了唇說不出話來，面前這位帶著眼鏡的中年男子，雖然才認識三天，卻給了他無條件的支持和信任，這是他當下最需要的力量。
「昨天剛剛說了，要讓你們長成自己喜歡的樣子，夏蟬，這就當是你為了成為自己喜歡的樣子，邁出的第一步吧。」岑庭芳拍了拍夏蟬的肩膀。
「這位老先生學識淵博，對傳統文學和傳統藝術的研究頗深。他平時不收學生，只收過幾個徒弟，而且得通過他的考驗才行。目前為止他只收過四個徒弟，之前三個我都認識，還有一個沒人知道，只是老先生自己常說起他的四徒弟。」岑庭芳帶著夏蟬往學校側面那條幽靜的小巷子走去，一面他聊著天，他看著夏蟬手裡拎著一大袋水果，「下次再去就不用帶這些了，你認真準備好作品老人家就很高興了。」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第一次上門拜訪，總不能失了禮數。」夏蟬如是說。「辛苦岑老師帶我跑這一趟。」
「你這孩子，真不像是我們這種小地方能長出來的樣子，知書達理，人情練達，老先生一定會喜歡的。」岑老庭芳夏蟬的欣賞從來都不加掩飾，「前面那個被葡萄藤淹沒的院子就是了，院門兒沒鎖，看樣子在家呢。」
滿院的藤蔓爭先恐後地爬上架子，蓬勃的生氣讓這方小院泛起了春光，夏意銳減。葡萄架下放著一張長條的石桌，桌上無序地布著一些脂紅和湛藍色的紙，並著大小兩把剪刀一塊兒堆放在那，像是剛剛用過還沒來得及收拾。石桌兩邊各置兩條長度相當的石凳，靠左的石凳中間那一塊格外光滑，還透著亮。
「池老，您在忙啥呢？」岑庭芳站在院子里朝里打了聲招呼，換平時他就直接進去了，帶著夏蟬不好直接往裡去，又不願讓他一個人在這等。
「是庭芳來了啊，我還當你開學這陣忙，沒空過來呢。」一個精神矍鑠的老人穿著半袖的麻布衣從廳里走了出來，腳上是一雙和岑老師同款的老北京布鞋。「喲，這誰家小夥子，長這麼漂亮。」
「我說池老啊，時代不同了，現在可不能說男孩子長得『漂亮』，咱得說『帥』！」岑庭芳伸手把夏蟬牽到跟前，「這是我今年帶的這屆A班的狀元夏蟬，這孩子有點藝術細胞，今天帶了幅作品過來想請您幫忙瞧瞧。」
「池老先生您好，學生夏蟬，鳴蟬的蟬，冒昧前來，叨擾了。」夏蟬說道。
「據我所知，A班很少有人會選這個路子吧。」池老一邊審視著夏蟬，一邊簡單收拾了石桌上的紙張，留出大半張桌子的空位，「作品拿來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