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第 10 章

盛如意出得正廳,正廳輝煌的燈光漸漸遠去,傍晚彩霞夕照,一點一點將地上樹葉的倒影兒變得狹長迷離。

她那身藕色的衣裙素雅精緻,被晚霞一照,裙角上如發出粼粼的金光。冷星般的眼也照耀上霞光的璀璨。

「如意!」身後傳來一個熱情洋溢的聲音,盛如意回頭,見是張氏喜笑顏開地走過來。

張氏不由分說,一把抓住盛如意的手,笑道:「你這孩子,好些日子沒見,你出落得越來越標誌了。」

張氏心裡高興,這麼多年她還是第一次看到侯夫人和盛明歌吃癟。那兩母女一個笑面虎一樣陰著讓人吃虧,一個在明面上作威作福,可真讓張氏慪氣。

見是張氏,盛如意溫柔道:「見到大伯母,我好似覺得日子只過了一日。」

盛如意平日看起來冷淡,但她精通人心,同人交好時,令人感覺春風拂面,如沐暖陽。她那一身微顯疏離冷漠的氣質落在人眼中,也像是外冷內溫,讓人覺得她的善意更為真摯。

張氏喜得合不攏嘴,這是在誇她也和之前一樣年輕。

張氏瞟了瞟左右,壓低聲音對盛如意道:「你回府可多長個心,別怪做伯母的話多,你那母親的心可沒她的話說得好聽。」

她還是擔心盛如意太年輕,只知道盛明歌說話不好聽是敵人,分不清侯夫人的面善心惡。

盛如意斂眸:「如意謝大伯母好心提醒,大伯母的恩情我銘記於心。但大伯母之後務必別搭理此事,我的身份和二姐天然有隙,她們不會放過我。但此事和大伯母無關,如果大伯母幫我,被母親知道了,不知要怎麼對待你。」

「更何況……大伯父他們捨身取義,才有了宣平侯府內的一切,伯母伯父們為我們這些侯府後人所做的已經夠多,現在,我的事情我自己能解決,如果連累了大伯母,我才萬死難辭。」

張氏的心頭略微就有些哽咽。

她丈夫和小叔子們為國捐軀死了多久了,他們用命換回了宣平侯府的榮華,但是如今的宣平侯府,沒一個人會提起他們往日的犧牲和榮耀。

她們這些遺孀,吃穿用度倒是不缺,但是比如冷天了想多要一份炭,都怕被人嘲笑喝公中的血。她們的孩子,哪怕出嫁都得東拼西湊地湊嫁妝。侯夫人滿口規矩禮儀,卻心冷得像蛇蠍。她明面上從不苛待她們,暗地裡卻處處是剋扣。

昔日英雄已成亡魂,英雄遺孀更要仰人鼻息。人走茶涼的道理張氏懂,她私心裡也不是想著別人要記著她丈夫的好來捧著她,她只是想那犧牲別被人忘記。

張氏一貫是個堅強的人,此刻竟也忍不住掉了顆淚下來。

她紅著眼對盛如意道:「難為你還記得……」

說完,聲音再度哽咽,張氏擦擦眼淚,要強地道:「我還有事,就先回去了,如意,你沒事兒記得多來走動。」

張氏慢慢遠走,盛如意遠眺著她的背影。

張氏還是個有精氣神的,她心裡對侯夫人懷有深刻的不滿,才能在這內宅之中沒失去活性。諸如二房、三房的遺孀,已經死氣沉沉。

盛如意說那話,自然不是為了討好張氏以讓張氏在內宅之中站隊、幫助她。盛如意再如何,也不會利用英雄遺孀去為自己拚命。

她埋下這根線,為的是站在張氏等人身後的皇帝。

皇帝為什麼厚待宣平侯府?這厚待和如今的宣平侯毫無關係,而是因為戰死於疆場的盛家老侯爺、大房、二房、三房的男人們。皇帝高坐龍椅之上,日理萬機,降下恩澤也是針對闔府,如果有一日,皇帝知道宣平侯和侯夫人一家沐浴皇恩,享受榮華富貴,英雄的遺孀和後代卻沒享受到好處,那麼帝王之怒,誰承受得起?

屆時,侯夫人再精於內宅、工於心計,也沒有任何用。

那是盛如意為侯夫人準備的尖刀,現在,她得搜集一切消息、證據,還得等一個合適的時機才能將此事上達天聽。

她不著急。

當然,前提是她能活過這段時間,而盛如意從不懷疑自己的能力。

落日西行,最後一縷金色的餘暉被陰雲吞沒,天間從通透的光明到籠罩上一層夜紗,樹葉中鑽出點點螢火蟲,停棲在葉片上。

葉片兒跟著沙沙顫動,燈影窗紗之後,母女的低聲絮語伴隨著螢火蟲的聆聽。

盛明歌雙眼通紅,睫毛上氤著化不開的透明淚珠,撲在侯夫人的懷裡:「母親,母親,父親他竟如此,為了一個庶女,當著眾人的面這般落我的臉面,之後我在府內可怎麼活?」

侯夫人心疼地抱著自己的二女,輕輕拍打她的背,為她順氣兒,也不忘提醒她:「明歌,不可埋怨你父親。」

盛明歌哭得止不住聲兒,這叫她怎能不埋怨?

她外公是戶部尚書,祖父為一國之侯,在戰場上誅殺過匈奴單于。她父親也是堂堂侯爵,受皇帝寵愛,母親是千金小姐,在內宅無人不服。

就連她……與她情投意合者,更是當朝太子殿下。她就是比旁的人尊貴,她的人生合該更順遂些。

可現在,父親這般落她的臉面!

侯夫人嘆口氣:「你不要怪你父親,你要記得,你一身榮耀皆來自父母,日後你嫁入太子府,也需要你父親扶持。這次的事情,不能全怪你父親,都是那盛如意從中拱火。」

侯夫人看著盛明歌髮髻上的明珠,她這女兒,比明珠還耀眼奪目,怎麼能叫盛如意那樣的卑賤之女給毀了?自古后宅嫡庶分明,以庶女婚姻給嫡女鋪路,是常事。

「事後我仔細想過,你父親這些年,為軍營傾注了莫大心思。他此次發怒,是怒在耽擱了他去軍營的時間,不是針對明歌你。」

盛明歌抽噎一聲:「那大伯母呢?她也落井下石,說我照顧太子,不就是說我不成體統嗎……」

侯夫人搖搖頭:「明歌,你是千金嫡女,日後嫁入太子府,則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妃,之後,更有可能坐上那個位子。張氏區區一句口舌,哪裡能值得上你在意?她這一句口舌,又翻不出我們宣平侯府,值當什麼?你看母親我管理家事,你當背後沒有奴才嚼我的舌根嗎,她們見了我,還不是一樣要卑躬屈膝。」

侯夫人苦口婆心地教女,盛明歌也很想往心裡邊兒聽去。

但是她真沒那麼大的肚量,私下裡,她覺得她母親這樣的人才是少數,要盛明歌的那些小姐妹們,也都是些嫡女,但是平日大家聚在一起,還不是互相談論哪個庶妹又敢嗆自己的話,哪個庶女又越了規矩,簪了比自己更好的珠花。

后宅里,比誰的衣服更時興、誰的身份更高貴,誰的話又落了誰的臉……不比這些,還能有什麼滋味兒。

盛明歌這時忽然覺得她母親有點和盛如意相似的地方了,盛如意也這麼討厭,她在府內時,就不像其他庶女一樣來討好她這個嫡女,盛明歌最見不慣她那清高的模樣。

盛明歌掛著眼淚:「那母親,大伯母這麼折辱我,我們真就得咽下這口氣嗎?」

侯夫人搖搖頭:「她一個無子無丈夫的寡婦,吃穿住用都得仰仗著我們四房,這麼個人,一輩子也就這樣了,你懲罰她也沒什麼用,被你祖母、父親知道,反而會說我們的不是。」

盛明歌一面聽張氏凄慘的寡婦人生有些快慰,一面又嬌哭道:「父親罵我,我得忍下這口氣,大伯母說我,我還是得忍氣吞聲,那女兒豈不是人人可欺?」

「不。」侯夫人面色一凜,明歌這樣的美貌身份,怎能被人踐踏?

侯夫人道:「害你者,乃是盛如意。」

侯夫人密在盛明歌耳邊,將她如何吩咐人在茶杯上動手腳的事告訴盛明歌,末了,放下一句:「是盛如意這個鬼精的臭丫頭,眼見著你父親已經氣消,她卻偏偏提起你父親心中的禁區,目的,便是為了害你。」

盛明歌簡直齒冷,恨死了盛如意。她完全不覺得自己母親施計害盛如意有什麼不對,哪家后宅嫡母能對庶女有好臉色?哪家的庶女不受嫡女嫡母的氣?

盛明歌氣得眼眶發紅,那張令男人失神的臉泛起這樣的委屈,又閃過一絲氣恨:「母親,女兒不要放過盛如意。她害得女兒在眾人面前落了臉,女兒也要她沒臉,母親……求你了。」

盛明歌捉著侯夫人的手撒嬌。

侯夫人愛惜地拍拍她的手,明歌終究還是太小了,有臉沒臉,值當什麼?

她本放鬆的手微微攥起:「盛如意不能留,我們得儘早除去她。」侯夫人那張慈祥的臉慢慢撇下嘴角,顯得陰冷如蛇:「過往,母親只以為她在府內時也不顯山不露水,不過是個丫頭片子,沒想到,現在想來,她當時是在藏拙。」

「明歌你想,以花嬤嬤的謹慎小心程度,都會栽到她的手裡。那時她陷入人證物證都對她不利的局面她也硬生生翻了身。這一次,她幾乎片刻便發現了茶杯有問題,並馬上以你破局……一次還能說是巧合,連著兩次都如此,就不能再以等閑看她。此人平日不露鋒芒,卻觀察細緻,通察人心,定不能留。」

盛明歌越聽越心驚,看向侯夫人,果不其然,侯夫人目露凶光,以手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殺。」

盛明歌先是一怕,再是一喜,她能為花嬤嬤和自己報仇了!

盛明歌小聲道:「母親,咱們怎麼做?」

侯夫人在她耳旁耳語幾句,盛明歌越聽越喜,連呼妙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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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離后我成了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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