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葉家的失勢並未波及到庄寧,借著黑白兩道的關照,他的生意越做越大,遍布各省,富甲一方的他,在上海灘的地位至高無上,甚至連張協也得給他三分面子。
轎車剛一停穩,在旁等候已久的葉蘇就衝上前來,攔在略帶醉意的庄寧面前,板著臉說:「庄老闆不愧是牆頭草,見風使舵的本事真叫我佩服!他張協不過給你些許甜頭,就令你忘恩負義,原形畢露,連老丈人生辰都不屑於去?」
「葉蘇。」他輕薄地笑了,「你以為你自己還是當日那個葉家千金?」
葉蘇恨得咬牙切齒,指著庄寧厲聲喊道:「我就知道,你是沖著葉家的地位財富而來的!」
他兩臂交叉,站在那裡只是笑。
「庄寧!你但凡還有些人性,就不該幫著張協來對付葉家!」
他還是交叉著臂,站在那裡,但已經不笑了,他看著葉蘇,目光一斂,冷冷地說:「人性值多少錢?可別忘了,你如今身上穿戴的一切,都是我這個沒人性的人掙回來的。」
葉蘇氣得全身發顫,也顧不得疼痛,強行把手上的祖母綠玉鐲摘下來,當著庄寧的面扔在地上,不屑地道:「金銀珠寶要真是對我那麼重要,我也不會選擇你!」
庄寧止不住連聲冷笑,走近她面前,低聲地道,「別在我面前扮清高,你也不過是葉世勛跟賤女人生的賤種而已。」
葉蘇側著臉,嫣然微笑,淚水卻落了下來,「不必你提醒,我也知道自己的出身。即便如此,配你庄寧,還是綽綽有餘的。」
庄寧抿嘴一笑,猛地伸手向她腰部箍來;葉蘇吃了一驚,一面掙扎著退開,一面卻聽得他格格地獰笑道:「我又沒說你當庄太太不夠資格,你又何必急急撇清?」
聞著他身上那濃烈的玫瑰香水味,葉蘇有點受不住地別過臉,厭惡的說:「離我遠點!別把那些下流的風塵味染到我身上!」
庄寧並不說話。低頭埋在她的發頸間,吸喚著,吻著。
「蘇兒,蘇兒。」他喃喃:「相信我,我不是故意傷害你的。」他要求著:「相信我,好嗎?」
庄寧在她耳頸后徐徐吹出的熱氣溶化了葉蘇。她緊緊環住他的頸脖,梗咽著說:「庄寧,你不要再讓我失望。」
庄寧輕輕笑著,嘴角上揚成一個極度嘲諷的弧度。於他而言,再也沒有什麼事比玩弄一個女人的感情更值得他興奮了。
季家府邸後院,夜晚很是安靜,院內聽得見樹葉搖曳的聲音。季顏端一碗湯藥朝西廂房走去。這會兒,庄寧正在翻閱報紙。季顏端葯進屋,上前對他說:「葯煎好了。」
庄寧抬眼看她,微微一笑,說:「瞧你一臉是汗,快過來歇歇吧。」
季顏細細凝視庄寧,道:「你病的這些天,可把我忙壞了,又要服侍你,又要應酬上門的賓客,我就是再八面玲瓏,也照顧不過來了。」說完,她把葯放在一旁的茶几上,伸手想去探庄寧的額頭,反被他一把拉懷裡,壞笑著貼近她鬢邊,說:「很快你就會知道我到底有沒有事。」
季顏用手抵住他,發出銀鈴般的笑聲,「你果然狡猾如狐。」
庄寧打橫抱起她,闊步向床榻走去,笑意加深,「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更何況張協生性多疑,又如何能容我功高震主。」
季顏倚在他襟前,雙手把玩著他的鎏金鈕扣,說:「你真的甘心俯首稱臣?」
他俯身吻了吻她的臉蛋,笑問:「你說呢?」
她眨了眨明亮的眼睛,肯定的道:「不會。」
庄寧不再言語,把她放在足以容納四人的大床上,滾燙的身子隨即覆了過去。床幔緩緩垂下,遮住那紅羅帳內的無限風情。
半夜,庄寧醒來,翻身去看睡在自己旁邊的這個女人。她是上海灘數一數二的美人,自幼跟隨當年紅透北京八大胡同的季顰跑遍全國各地,不但認識許多有頭有臉的大人物,更練就了一身非凡的交際本領。憑藉這些,她在上海這個花花世界屹立不倒,十年如一日的維持著大美人的美譽。
輕撫上她的臉,庄寧悄無聲色地笑了。
這日,庄寧剛剛晨練完,回到西廂花廳,便望見閻顥站於門前。
阿白跑過來,小聲道:「他一早就來了。」
庄寧抿嘴一笑,接著來到閻顥跟前,作揖道:「庄寧給司令請安。」
這是他們第二次見面,庄寧趁著行禮的瞬間,暗中打量著閻顥,離第一次見面,快有一年半了,那時的他文質彬彬,清秀儒雅,並不像如今這般孱弱,臉上青白一片,嘴唇烏紫,病態畢現。閻家歷代驍勇善戰,為清朝廷立下過不少赫赫戰功,可謂滿門忠烈。雖說到閻顥父親那輩因愛新覺羅倒台而棄武從文,可也不至於養出這樣一個病弱無能的子孫來。如此一想,庄寧心裡又明白了幾分。
閻顥笑了笑,道:「庄先生不必多禮,你我共侍一主,理應多加來往。」
兩人說著。一同走進花廳里,庄寧做了個邀請的動作,讓閻顥先行入座:「司令貴人事忙,今日能抽空前來探望庄某,實在讓受寵若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