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求生
昭告天下,黃袍加身,戰叔夜這傀儡皇帝算是鐵板定釘了。
即便她這個小身板坐在突兀的寬大皇座上,戰叔夜還是有些懵。
她是誰?
從哪兒來?
她要做什麼?
靈魂三問她是一個答不上,反正想不起自己叫什麼,戰叔夜這個名字姑且先用著。
至於她女兒身的事。
呵!
她只能說北齊飄了,或者說齊源這個未來的北齊之王太過自信了。
以清君側為由,攻佔了大夏皇城尚京,本來打算取夏而代之,然其他諸侯國哪兒能答應,北齊雖在眾諸侯國中軍事實力第一,但真要和所有諸侯國對立,北齊也耗不起。
所以才有北齊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戲碼。
而齊源明顯更關注怎麼號令諸侯,卻不在乎怎麼挾她這個天子,打下尚京后,把她往新組建的內務府一丟,就再沒過問過。
所以戰叔夜其實處於放生狀態,若以誰掌國璽誰握天下的原則,戰叔夜作為一個行走的玉璽,一個月里,她吃得還行,穿得更像紅包套,連澡堂子都是天天下,愣是沒人發現她女兒身這個秘密。
對於她這個假戰叔夜而言,這並不是件好事。
說明北齊只重視大夏傀儡皇帝這個馬甲,而不關心馬甲里套的是誰,那麼她領飯盒的幾率高達百分之百!
求生是必須的,哪怕她這個靈魂三問三不知的人員,也是想活的,她還要自由的活!
所以,齊源高估自己,而輕賤她這個不知哪兒穿來的孤魂,她會讓他知道後果很嚴重。
至於後續計劃,她歸納總結也就一個字:作!
只要作不死……
呵呵……
戰叔夜這麼一笑,在落針可聞的大朝殿尤其驚悚!
好端端的登基大典,何等嚴肅的場面,正要誦讀祝詞的監天候都被皇位上笑出聲的安仁新帝給弄得忘了詞。
玉階下眾大臣一個個面面相覷,笑啥呢?這傀儡皇帝有啥可樂的?
同樣是新任的大監趙平,看到皇帝那笑聲沒有要止歇的跡象,大冬天裡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頂著身後齊源這個實際上的攝政王的冷厲眼神,不得不向新帝小聲問詢一句:「陛……陛下,可是有旨意?」
戰叔夜聞喚這才收回放飛的思緒,她收住笑聲的表情顯得僵硬,但還是硬綳起皮面,正聲道:「我……朕承天眷顧,繼任大業,可畢竟年幼。」
十一二歲的年紀,小學還沒畢業的一大把,嗯?她怎麼想到小學來著?不是這個時代的東西吧!
戰叔夜收回飄飛的思緒,繼續道:「帝王也應有所學,朕思北齊候政務繁重,不忍其再分心朕之學業,故想招眾諸侯國之世子入朝伴讀,為日後共扶大業而學,眾卿家以為如何?」
話音落,玉階之下一片嘩然。
大夏雖然還姓戰,但環衛的諸侯國沒有一百也有八十,所謂中央集權,就是個笑話,加上北齊犯上作亂,先帝陣前駕崩,先太子早逝,就剩一個孤零零的皇太孫,又沒託孤任何勢力,安仁新帝,這是在給自己找靠山?
眾大臣偷偷瞥一眼皇座上那臉上嫩的能掐出水來的傀儡小皇帝,屁孩子才多大?不可能有這腦子,鐵定是北齊那邊,掌握傀儡皇帝還嫌不夠,還要拉別的諸侯國世子下水,來這尚京城做質子。
別說,之前因新帝隨意插話而一臉怒容的齊源,此刻正一瞬不瞬地打量著那位穿著龍袍都不像太子的冒牌戰叔夜,這賤民,有點意思。
不費吹灰之力就解決了北齊目前騎虎難下的局面,北齊掌大夏實權,各諸侯國當然不服,然給小皇帝找各國世子來伴讀,名義上共治大夏,這就是給所有諸侯國的機會,你來是不來?這可是沒有任何理由可以推脫不來的,但來了,妥妥就是質子,於如今的北齊最是有利。
所以齊源此刻率先站出來,持笏道:「陛下有上進之心,臣定當追隨,不如新立國學監,為諸位世子之學所,臣虛長陛下幾歲,這國學所就由臣來主持,不知陛下准否?」
戰叔夜笑眯眯地瞅向齊源,心裡品著:美男啊!美男!雖然這美男此刻心裡可能在琢磨怎麼弄死她,但也絲毫不妨礙她給他的顏值點個贊。
嗯?點贊?這又是哪兒冒出的詞?
當然,更不妨礙她以戰叔夜的姿態,回他一聲:「好!國學監就交給北齊候主持,朕剛繼位,宮中該歡鬧一些,下個月十五,還望各國世子齊聚尚京,朕備下國學宴,誠待諸君。」
一幫大臣頓時懵了,下個月十五?這個月都已經二十九了好罷,那偏遠一些的諸侯國,一來一回都得月余。
關鍵是,國學監的事不是應該提出來后再商議的嗎?
怎麼就憑安仁新帝和北齊候兩個人幾句話就敲定了。
各大諸侯國連掙扎的由頭都沒找到就被栓死。
眾大臣來回看著新帝和北齊候,前者保持著帝王那種迷之微笑,後者臉上的笑意更是包藏禍心,明明一副君臣和諧的畫面,偏偏所有在場之人都覺得氣氛詭異。
還有一種被套路的感覺。
戰叔夜在退朝後回到內宮之中才聽到自己內里擂鼓般的心跳聲,她真的有想過在宮裡怎麼裝苟大戶,能苟,會苟,她才活得久。
苟這個字又是哪兒鑽出來的?
戰叔夜不知是第幾次歪了歪頭,好吧,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今日在朝堂上展露了和她賤民人設完全不同的另一面,齊源一定會來找她麻煩,但這樣的麻煩是目前的她所樂見的。
她會成為齊源手裡一枚重要的棋子,而不再是他眼裡的垃圾,這也意味著她短時間裡不需要擔心自己的小命。
正想著齊源會怎麼對付她這種不太聽話的傀儡皇帝,侍候她的大監已經命人布下午膳,不在人前,飯食很是簡單,兩菜一湯一碗白飯。
就平民而言,菜色算是豐富,但對於帝王來說,這就是虐待好罷!
而且飯菜里隨著騰騰熱氣飄來一股子濃重的苦杏味兒,戰叔夜深吸一口氣,抬箸將食物大口大口往嘴裡送……
當那位身著紫服的翩翩少年舉步來到她身前時,她正舉著碗將最後一口湯吞咽進肚子里。
「哼!吃一百次豆都不嫌腥,果然是賤民。」
四周,早已不見一位宮人,只余這位少年郎輕賤的話音。
很刺耳!
但戰叔夜還是平靜地望向齊源,美則美矣!就是嘴太欠!
「何必呢!這頓飯我不吃你也得找人給我灌下去,我不如自己主動點,還能舒舒坦坦地把飯吃完。」她不卑不亢,平靜地超乎齊源的想象。
「喲!朝堂上你那朕字,用得挺順口,那些話,誰教你的?你!到底是誰?」齊源不相信他是一個乞兒,朝堂上他字字珠璣,絕非等閑。
「重要嗎?」她不答反問,而且為了顯示他們之間平等的地位,她還特地坐上一旁擺放花草的案幾,離地的雙腳蕩來蕩去,挑戰著齊源耐心的底線。
「我想活著,所以要將許多人都綁在我的戰船上,不管你怎麼看待我,你現在都殺不了我,沒有我,北齊所承受的壓力,你們扛不住,就算你在我的飯食里下毒,解你一時之氣,但最後你還是要讓我活著,對吧。那麼重的苦杏味,肯定是廉價貨,要鴆殺我,還是應該花點血本,弄些無色無味,入口封喉的好吧。」
她語氣篤定,原話奉還,讓對面俊美無儔的少年暗暗咬緊了后槽牙,偏偏,他一個字都反駁不了。
兩人四目相對,她故作氣定神閑,然他卻壓不住沉重的呼吸。
好不容易齊源才從牙縫中擠出一句:「你在找死!」
「不,你不會讓我死。」
話音落,她吐出一口猩紅,縱使此刻她五臟六腑絞著般生疼,她的眼神卻始終透著一股不服輸的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