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得支棱起來
自從穿越之後,五個月沒吃到正經食物,八個月沒跟人說一句話,非常寂寞,都快瘋了,每天自己跟自己聊天。突然明白為啥小嬰兒都是話癆,一整天呀呀呀個不停,看來也是憋得慌。第一個月時還想著那些杠精會被隔空扇一百零八個大嘴巴子,現在恨不得抓一個杠精出來聊一會。
林玄禮說:「咱八個月了,差不多會說話了吧?」
自己又答:「真可以了,以林哥的能耐,三歲習文五歲習武,盡量拯救一下哲宗老哥。宋朝出了很多天才,以林哥歷史系的身份,裝一個天才,指點江山肯定不難。」
「但肯定的!我就是天命之子!」
「穿越小說里都有不好意思叫爹媽事兒,請問林哥你覺得有嗎?」
「叫爸爸有什麼叫不出口呢。能叫馬雲爸爸,能叫央視爸爸,跟哥們打賭比拳都是父子局,一口一個爸爸叫得,換一個人瞎矜持什麼。」
「也是哦,林哥除了不賣身之外什麼都可以賣,咱服務業沒那些講究。」
保母聽他躺在床上哼哼唧唧自言自語了半天,也沒聽懂什麼,不禁微笑,拿出《中庸》來讀給他聽,讀一句講一句。「沒指望你能聽懂多少,我給你講這些,也算不上開蒙,只是小孩子都喜歡學人說話,要是能無意間帶出來一句半句的,倒顯得早慧且穩妥,新舊兩黨都不得罪。」
四下里只有兩名丫鬟在窗邊繡花,保母索性低聲傾述:「前朝黨爭,後宮里也黨爭,叫人怎麼安穩度日。美人也不指望你將來有多大成就,你六哥就算是常常咯血,也是長子,官家福德庇佑他,必能長壽。還有你九哥呢。能穩穩妥妥的當個郡王,養成個溫和的性格,將來詩禮傳家,我就不辜負聖恩,不辜負美人囑託。」
林玄禮:我知道美人是個職位稱呼。但我真的想嗑你倆……日哦我現在都無聊到變態了,說好了不在三次元按頭CP呢。第一萬次說沒有更新看我要死了!我的命是網文和烤肉給的!
轉眼就到了周歲生日,能走能跑能滿地亂滾,斷斷續續的能說些句子。心裡很清楚,只是嘴上說不清楚,也可能是牙沒長全,每天拿被子和扇子柄啃啃手指頭緩解癢痛,懷疑自己是個竹鼠。
計劃中當然是直接去找每隔倆月能見一面的皇帝,跟他說想開點,新政是真的有用,西夏將來會敗,你撐住不要鬱悶死——當然得婉轉點。
現實則是在端午宴上當眾跑過去抓住他的袖子,還沒想好怎麼開口,就被親媽抱回去了。
湊近了看得更清楚,官家的姿容看起來像是加班三年半沒休息過一天還被變態上司反覆壓榨挑刺、甲方讓他改了二十八個版本最後說算了還是隔壁設計師出的稿子最好,變態上司說你沒有工作能力自己離職吧、回家之後老婆做了驢鞭豬腰子大補餐和小藍藥片以及國產神油之後堅持了兩分鐘宣告結束、去陽台上抽一顆華子深入思考自己房貸車貸、應不應該跳下去的抑鬱中年男子。「爹爹!我要說,我啊嗚」一著急用僅有了三顆牙咬著舌頭了。
向皇后注意到這一點,用嚴厲的教導主任的眼神瞪了過來:「讓十一郎回來,讓他說。」看看你教他說了什麼,你也想像德妃那樣受寵?呵。德妃靠的是臉。
陳美人有些驚惶,抱著兒子有些無措,到底是訓練有素的侍女,溫順的福了福身,把他放在地上,以眼神示意他不要亂說。
皇帝卻擺了擺手:「小兒語,聽不聽皆可。說出什麼驚世駭俗的話來,也必是有人暗中教授,借他之口。」
不是太后就是皇后,想要借小兒之口譏諷我什麼,仗著我不能怪罪他。
陳美人我了解,她單純,沒這個心機。
林玄禮:get了現在的氣氛,我應該多看點宮斗劇。
屁顛屁顛的跑過去,抱著他的小腿:「吃糖,吃糖糕好歡喜呢。」多吃點甜食對抗抑鬱。
一樣對沉著臉法令紋深重的皇后帥氣一笑:「娘娘,吃糖糕,好~好吃。」
全場的人都微不可查的鬆了口氣。小孩倒是挺甜。
旁邊就是朱德妃和趙佣,這位六哥似乎有點擔心,已經站起來了,聽他說了這樣的話,露出一絲蒼白的微笑:「原來,十一弟是新近嘗了美味佳品,想要奉上請父母品嘗。十一弟開始吃東西了么?不知道糖糕是何等美味。」
德妃笑道:「你小時候很愛糖糕和畢羅呢。」
皇帝心說這有可能是陳美人教的,她就知道勸我息怒,別的什麼都不會,無聊的戳著個粽子吃了一口:「取蔗漿給十一郎飲。將那糖糕取一碟給六郎。」
陳美人抱起兒子謝恩,回到自己的位置低聲碎碎念。
向皇后無聊的移開眼神,就這?就這?
所謂的糖糕只是普通的發酵白米糕,切成小塊,撒上一點霜糖。
今日只是宮內家宴,明日才是端午節的正日子,各色五毒荷包都準備好了。茱萸的味兒挺清新,還沒什麼,就是荷包上綉蜈蚣毒蛇,還掛在旁邊,夜裡恍惚看見時真是嚇一跳。
龍舟競渡、大宴群臣,各國使臣都要赴宴道賀——這些事都和幼兒沒有關係。
苦熬時光到了兩歲,得到五歲才能開始練武。宮中無所事事的程度導致了藝術發達,看其他美人繡的抹胸和荷包、畫的團扇、自己穿的珠花與瓔珞,都非常精緻。
林玄禮欣賞了一會藝術交流,心說:這幫手工帝。
偶爾被帶出門,在花園裡看美女們鬥茶,和打發蛋白一樣一頓狂攪,然後換著喝,笑吟吟形同閨蜜的探討一會。宮斗小說果然不可信。
林玄禮對抹茶的一切都敬謝不敏,無聊的爬樹,被寸步不離的保母反覆抓走,只好一頓瘋跑提高體能。
每次遇到未來的哲宗哥哥能在一起玩一會。
有很多話想對神宗皇帝說,可是很難見面,每個月大約能見一次,在絲竹管弦和戲曲之中,左右又總有許多宮人侍從,想悄悄說句話都很難做到。努力蹦蹦躂躂的吸引皇帝的注意力,爬到他膝蓋上——日哦大齡單身直男坐在老男人的大腿上真有點尷尬,把他當老闆就感覺更尷尬了。這不是和保母一起睡覺的尷尬。
努力做到這兒反倒不知道該從何處開口。抑鬱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解決的,我也有得了抑鬱症的哥們,說要開心那是放屁,他自己也想開心。說多了像是妖孽,也不能直接預言歷史,跟他說我六哥能把西夏大敗?離譜。直接跟他說新政棒棒噠,你得支棱起來,要不然你一死新黨中人一個都好不了,恐怕他得把我扔下去,太后和皇后得收拾我媽以及保母乳母他們。
思前想後,附耳低聲說:「爹爹要長命百歲,別慪氣。我夢見有個黑臉老爺爺跟我說,西夏一定會被滅的。」
高太后的眼神看了過來:「君子俯仰天地之間,事無不可對人言,不要養成一副扭扭捏捏的樣子,有什麼話,大大方方的說。」
如果是好話,那誰都能聽,如果不是好話,就不該說。
皇帝面無表情的點點頭,憂鬱而複雜的看了他一眼,摸摸頭放下地:「佶兒,以後別說了。」
林玄禮心說按照網文你現在就應該驚訝於我為何如此早慧,然後跟我密談一番,我連夢見趙匡胤的借口都想好了!我就跟你說六哥將來很有成就,嘿還顯得我不是覬覦皇位。
信心滿滿的回去等了一個月,壓根沒有被召見密談,只聽說皇帝生病,美人們開始念經拜佛、對月祈禱。
不幾月,六哥被緊急立為太子,皇帝在太后皇后和群臣的簇擁下駕鶴歸天。
陳美人聽到消息時,正和一群美人在宮中焚香祝告,哭暈過去。
林玄禮有些迷茫:也就是說我努力了兩年多,除了能滿地亂跑,跑得挺快、能吃到點肉之外啥也沒幹成唄?信息流依然不暢通,年齡導致的人微言輕還得再過十幾年才能熬過去。唉,歷史規律倒是不容易打破,我還在長身體,別讓我吃三年素啊!現在就覺得餓了。
宮中內外雖然哭的哀哀切切,但在高太后的執政下有條不紊,禮法也都規定的井然有序,換喪服披麻戴孝,在靈前入席哭泣、燒香以及焚燒紙錢。宗室皇親和官員們按序列入宮舉哀、外國使臣入宮舉哀,在某官員的住持下『哭』『拜』『又拜』『再拜』『起』,堪稱流水線工程。
林玄禮發了會呆,哀樂倒是莊嚴宏大,殿堂內檀香繚繞。來了許多長鬍子的老頭,估計司馬光王安石文彥博歐陽修黃庭堅呂惠卿在其中,但是沒人介紹,不認識。
六哥趙佣在靈前繼位,改名趙煦。德妃本該是太后,卻被壓制住只當了太妃。
保母低聲說:「朝議時為此爭論不休,到底是太皇太后和向太后做了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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