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若水
葉月梨香對宋顏寧和帕夫柳琴科說:「你們合作一個節目好不好。」
靜了三秒后。
「可以啊。」
「不要!」
宋顏寧嗆了一下,看向帕夫柳琴科。
帕夫柳琴科也皺了皺眉看向宋顏寧。
沒等葉月梨香說話,兩人再度異口同聲。
「那就算了。」
「可以。」
葉月梨香一愣,立刻欣喜:「好的!那我一會請編舞師過來給你們選曲編舞!」
兩人沉默的點頭。
等葉月梨香離開后,兩人彼此對視一眼,然後又漠然把頭撇開。
兩秒后宋顏寧忍不住了又回頭看她:「怎麼著,你都不願意跟我一起表演個節目嗎?」
帕夫柳琴科靜了一秒,解釋道:「我只是沒想到你會答應。」
說這話的時候,帕夫柳琴科還多少顯得有些歉意,但這歉意也僅僅是持續了幾秒的時間,然後她眼睛一瞟,眼神里就帶了些戲謔。
「不錯,現在倒是不顧忌跟我同台表演了,還以為你會害羞。」
宋顏寧:「……」
她氣到轉身就走。
帕夫柳琴科有點不好意思,跟在她後面:「不好意思我就是這樣說說……」
於是,剛走不遠的葉月梨香看到帕夫柳琴科追在宋顏寧旁邊說話,她還挺欣慰的對編舞師說:「一開始帕夫柳琴科來我還以為她不好相處,現在看寧醬跟她關係不錯,幸好幸好。」
宋顏寧和帕夫柳琴科合作的音樂是流行歌曲《Seeyouagain》,因為是額外準備的一套節目沒有專門的表演服,兩人都是穿了一套其他選手的衣服,宋顏寧穿的葉月梨香的一套紫羅蘭色表演服,帕夫柳琴科穿了一套紅谷結愛的淺藍色的裙子。
兩人都是天生明星臉,身高體型都差不多,都是修長抒情的身形,這樣的外在條件本身在冰場上就自帶美感,兩個美人站在一起更是賞心悅目。
後來這套節目上了熱搜,被很多媒體也報道。宋顏寧跟帕夫柳琴科自青年組開始就是彼此的對手,兩人在某種程度上給如今的花滑界帶來了短暫的改變,至少在當年布魯塞爾冬奧會冬奧會上,這兩位作為女單冠亞軍,將節目的技術和藝術做到了近乎極致的平衡。
在當時女單還是三周難度的情況下,以格蕾教練為首的組裡的隊員極度追求競技規則下分數的最大化,導致了節目一定程度上的單調甚至敷衍,而那時候的宋顏寧和帕夫柳琴科兩個人,在表演和分數兩手抓的前提下把三周難度下的節目編排到了不可思議的程度,她們兩個人讓人讚歎女單在節目質量和競技規則之間驚人的把控。
其實你說,格蕾教練組裡的女孩就做不到嗎?興許有的小女單是做不到的,但或許有的女單也是有這個能力的,但是她們呈現在賽場上的節目卻並沒有給人那樣的視覺效果,為什麼?說到底還是個人追求的問題,既然用五分的付出就能夠拿到同樣的PCS,那為什麼還要花十分呢?
而宋顏寧和帕夫柳琴科不一樣,她們就是要用十分甚至十二分的力氣,去讓節目更難,又更好看。
她們某種程度上都是勇敢的傻瓜。
這兩人是對手,又在花滑如今的大環境下有一種惺惺相惜的同類之感,儘管宋顏寧依然在役,然而帕夫柳琴科已經選擇退役了,昔日雙姝競秀的場景不會再有,女單競技場上更加激烈殘酷,獨自參賽的宋顏寧依然奮勇,但沒有了和她走著一樣路線的,亦對手亦戰友的人。
拋開這些分析出的情懷,哪怕是兩個人單純的滑一套節目都足夠賞心悅目了。
後來上熱搜以後甄真和葉賽看了這個視頻,雙雙笑到打跌。
「看得出來,宋顏寧是帕夫柳琴科攻不了的女人。」甄真嚴肅的說道,辛苦的憋著笑。
葉賽很是贊同。
帕夫柳琴科的撲克臉高冷疏離,宋顏寧如深澗桃花更恬靜溫雅。看起來兩人氣場一強一弱,但實際上還真不是那回事。
帕夫柳琴科高冷下可以看出溫情與剋制,像是剛冷麵具背面貼就的柔軟的絨布,宋顏寧看起來溫和嫻雅,但眼神中常見鋒銳光芒,都是在賽場上目標清晰銳意進取的人,也都是敏感細膩去詮釋節目的人,總是有些像的。
也或許是因為這點相像,宋顏寧終於知道,對於帕夫柳琴科的退役,她到底是難過的。
葉月梨香是一個寬厚且大方的主辦人,每一站結束后她都會帶參加表演的選手開一個Party,感謝大家來參加她的冰演。
宋顏寧這些年已經非常習慣這種晚宴,她沒有多熱衷但也絕不排斥,如果需要參加什麼小遊戲她也不會拒絕,當然她尤其喜歡做一個旁觀者看別人做遊戲玩鬧。
晚到中途,氣氛已經熱烈起來,因為已經是最後一場冰演,幾位常年來的選手今天興緻特別高玩的特別嗨,今年參加了葉月梨香所有冰演的相原徹也是個氣氛高手,帶著略有害羞的後輩江舟若雲和紅谷結愛一起等人一起玩遊戲,連安娜都參與進來了玩的很開心。
宋顏寧跟大家樂了許久以後悄悄的出來透口氣。因為是她最後一場冰演,宋顏寧允許自己喝了一點香檳,加上剛才玩笑了太久,現在腦子裡暈暈乎乎,懵懵的。
最後這一場冰演結束,就意味著再過一個多月又到了大獎賽開始的新賽季,她又要披掛上陣,讓自己成為一名選手了。
宋顏寧站了沒一會就聽到後面有聲響,她回頭看了來人一眼,然後又把頭轉了回去。
帕夫柳琴科穿了一身黑色縷空短裙,頸子上帶了一個黑色頸圈,身材凹凸有致。
「怎麼著,又出來偷懶啊。」
「沒有。」宋顏寧極快的反駁道,她現在正處在一個思維還能運轉但又有點衝動的狀態,她看著帕夫柳琴科過來,或許是帕夫柳琴科那身黑裙子讓她想起了很久以前,她們也是在一次晚宴,在外面碰見,那時候帕夫柳琴科也是黑裙紅唇,氣場十足。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來著,好像她還沒升組。
「你為什麼就這麼退役了?」宋顏寧眼前與腦海的影像重疊,她脫口而出。
帕夫柳琴科看她一眼,沒回答。
「你是不是害怕了?害怕自己過不了兩年就被裁判拋棄了,所以連堅持都不敢了啊?」宋顏寧輕聲問道。
帕夫柳琴科並沒有動怒,她歪頭看宋顏寧,臉上漸漸帶了點笑:「你還真有點喝醉了。」
「有點,」宋顏寧撐著額頭,她頓了許久,低聲說,「我真羨慕你。」
帕夫柳琴科微微一怔,斂起笑意。
「我不會問你為什麼羨慕我,我怕你說完以後再想起來會後悔,」帕夫柳琴科走進了幾步,站到宋顏寧面前,「宋顏寧,你到底還喜不喜歡滑冰?」
宋顏寧沒說話。
「我很喜歡你的節目,跟平井千夏相比,我更喜歡你的,你知道為什麼嗎?」
帕夫柳琴科看宋顏寧一直低著頭默不作聲,她也不在意,自問自答:「因為生命力。」
「你的節目里能看到一種很積極的靈氣,這讓你的節目觀感跟其他的都不一樣。我想你這種靈氣就是來源於你對花滑的喜歡。所以你每個賽季每套節目都願意精益求精。」
「一個花滑選手想要拿到更好的成績,這本身是很正常的,一個選手喜歡花滑,自然而然的就容易想要成為專業的花滑選手,順理成章的就想要奪得大賽冠軍,而這一切,實際都是來源於她對花滑的熱愛。想要奪冠並不是功利,確切的說支撐一個選手走下來的,還是對畫畫的喜歡。」
「所以宋顏寧,你先早告訴我,你還喜歡花滑嗎?」
宋顏寧低著頭,她的手指微微顫抖。
「我很清楚你的心情,但別忘了你最重要的武器是什麼。」
帕夫柳琴科聲音已經有些冷,她靜靜地看了宋顏寧許久,並沒有要求她抬起頭來,她轉身離開,給了宋顏寧調整自己的空間。
宋顏寧聽到關門聲音后,她微微抬起頭,悄悄的抹了一下眼睛。
第二天,參加冰演的選手陸續離開,宋顏寧也要啟程回北京,跟葉月梨香告別後正打算離開,葉月梨香叫住她,說帕夫柳琴科也要走,可以搭個伴,宋顏寧糾結著想要拒絕,結果到最後也沒成。帕夫柳琴科提著旅行箱過來,聽到葉月梨香的話,說了句,走吧。
一直到機場,兩人都相對無言,直到宋顏寧的時間到了打算離開。
「昨天我說的太過分了,我向你道歉。」帕夫柳琴科突然說道。
宋顏寧完全沒有心情和意志的模樣,靜靜的回答道:「沒事。」
帕夫柳琴科靜默了幾秒,又說道:「你很勇敢,你說得對,我的確無法忍受自己有一天被裁判拋棄,我不想等到那一天再退役。我不敢面對。」
「但是你不一樣,所以我很佩服你。」
宋顏寧依然冷淡:「謝謝。」
帕夫柳琴科微愣,隨即輕輕嘆了口氣,她盡量讓自己說話更和緩更誠懇一些:「我相信你對我也是有些信任的宋顏寧。所以真的很抱歉。」
她有些近乎懇求了。
「其實,昨天如果你不說那句話,我倒是更想告訴你一件事的。我說過,我做選手的時候我們無論如何都是競爭關係,所以我無法和你做朋友。」
「但是現在,宋顏寧,你願不願意跟我建一段友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