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師

紀昀川和曉妍還沒意識到自己被發現。

紀昀川其實一般會在微博這樣的社交平台上拿自己小號搜一下自己的信息，看看自己有沒有被偷拍什麼的，這是他每次追完比賽后的習慣。這次也是一樣，看完比賽晚上回來以後一整個晚上他都沒看到關於自己在日本或者被人發現有人像他的消息，紀昀川放了點心，半夜以後曉妍也給報了平安，紀昀川就知道這次他又安全了。

他倆訂的是第二天中午的機票，晚上看完比賽回來后基本沒時間在京都轉。兩人都決定走之前去一家好的料理店犒勞自己不枉這次日本之行，結果第二天起晚了，只好就近選趕時間，隨便就去了離酒店最近的一家壽司店。

壽司店是一條長桌，老闆在台後現場做壽司，桌子另一邊就是顧客。

坐下來的時候旁邊只有四位顧客，時間有點早這裡人不多。

兩人的英語都還可以，用英語跟穿著和服的老闆點餐，這時候紀昀川聽到身邊有個女聲說道：「難道紀昀川就不怕被人發現嗎？這也太大膽了。」

正點餐的二人身體一僵，曉妍和紀昀川雙雙心裡一沉，兩人都沒想到在這一刻被人認了出來。

曉妍下意識的把紀昀川頭上的帽子往下一壓想讓他躲一下她來解決，紀昀川驚訝之餘滿心困惑，按理說這麼久過去了就算是被人發現網上也傳開了，既然曉妍跟他說沒有，那這次應該也是安全了才對，為什麼還是被人認了出來。

然而並沒有人過來，只聽到另一個人說：「誰知道呢，也沒拍下來，就當做了個夢吧。」

正要撲過去找說話的人談判的曉妍身形一頓，然後曉妍跟紀昀川對望了一眼。

曉妍小心翼翼的過去看說話的人。

甄真正托著下巴思索著紀昀川為什麼會出現在日本這一世紀謎題里，冷不丁旁邊有人拍拍她的肩膀叫了一聲甄真姐，甄真轉頭，然後倒抽了一口冷氣，瞳孔就放大了。

她往後一靠，撞到了葉賽身上，葉賽轉過來看到紀昀川，嚇到手裡的勺子掉到了桌子上。

甄真覺得腦袋暈乎乎的。

她自覺的換到葉賽後面，讓葉賽面對紀昀川和曉妍，自己在後面聽他們說話。暗自驚訝這世道如此神奇，竟然在壽司店碰到他們，這是多麼言情的狗血劇情哦。

葉賽也很驚訝，但她反應很快，大場面見過的人就是不一樣。葉賽本來想做個東，奈何曉妍都連連推脫表示自己一回就要趕飛機，婉拒了她的好意，並表示回北京以後再聚。葉賽場面事兒做的很溜，曉妍也不遑多讓，都是玩聊齋玩了千年的狐狸精，像甄真這種數十年如一日單純的女人才是稀有動物。

葉賽看曉妍又看看紀昀川：「這是來日本有活動還是……」

曉妍嘿嘿一笑，看紀昀川一眼，然後沖葉賽一咧嘴：「來看宋顏寧比賽啊！」

默默偷聽的甄真默默低下頭捂住了嘴。

饒是葉賽也被曉妍的坦然給悶了一口老血，她笑了一下：「你們來看比賽，就不怕讓你們粉絲看見？然後出什麼事兒？」

說完葉賽看了紀昀川一眼，暗示意味明顯。

這要是讓人拍到來看比賽，那可比當年紀昀川手滑點贊事件「嚴重」多了。

曉妍想了想，默默把身體往後退了退，讓紀昀川直面葉賽的問題，她不替紀昀川回答。整個過程中曉妍面帶笑容，舉止得體，微笑著就把身後的紀昀川給供了出來。

看起來是曉妍在賣隊友，實際上曉妍就是想讓紀昀川直面來自葉賽的問題。因為葉賽的問題一定是因為宋顏寧，而涉及到宋顏寧的問題，曉妍希望紀昀川能自己回答，這樣更有誠意。

曉妍的心思葉賽看出來了，曉妍完全可以代紀昀川來回答的，但她沒有，而是讓紀昀川自己來說，這顯然是想讓紀昀川跟她們關係更近一些。葉賽的眼睛閃了兩下，饒有興緻的看向紀昀川。

紀昀川含了一縷謙和的笑，溫和的說道：「其實在日本沒幾個人認識我。」

葉賽和甄真雙雙一愣，甄真在葉賽背後又縮了一下，想笑又不敢笑，呦呵，還挺能自黑。

很顯然，紀昀川也明白曉妍的想法，所以他從頭至尾都沒表現出意外，也可能他如今早已習慣了任何事在臉上都風淡雲清。

葉賽看了紀昀川一眼。

她在這一刻很清楚的明白，紀昀川這人，謙遜、禮貌是真的，早慧深沉也是真的。他的早慧跟宋顏寧的那種還不大一樣，宋顏寧也早慧，但屬於學院化的理想天真。紀昀川的早慧則是通透練達，他的謙遜不是因為單純更不是因為無知，紀昀川的謙遜是基於他了解一切的基礎上的，因為已經清楚的明白規則和在場人的想法，所以紀昀川能做到處亂不驚。他可不是粉絲嘴裡天天嗷嗷喊的那種單純天真學生氣的乖寶寶。

四個人里，只有甄真從頭至尾眨著純真的眼睛，看不出這個微妙的變化。不過甄真有個好處，雖然想不到但也不好奇，非常安分的看那三個人聊天，他們說什麼甄真就聽什麼，一句插嘴的話都不說。所以葉賽完全沒有顧忌。

雖然傻人有傻福這句話有時候經常用來嘲諷別人，但葉賽是真心實意的希望這句話以褒義的形式在甄真身上發生。

「哪能呢！」葉賽笑了，一邊說一邊給她倆倒水，「你自謙了啊！」

紀昀川笑了笑，終於回到正題，依然很謙遜，說話也誠懇：「我看了幾場比賽，一直都很注意，除了曉妍姐我的經紀團隊里沒人知道。」

曉妍這時候才補了一句：「每次他回來我們都會看看網上有沒有消息。你放心。」

「你們這行為太刺激了，」葉賽感嘆道，「誰能想到紀昀川還追比賽呢。」

「他也不是每次都追啦，一個賽季只有一兩場。」

甄真瞪圓了眼睛，敢情不是這一回？！

葉賽似乎也驚訝了：「啊，從沒被人發現過嗎？」

「沒有，」曉妍指指紀昀川，「他特別謹慎的。」

葉賽臉上一直帶笑。

她不輕不重的說道：「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呢。這不就讓我們發現了嗎？」

本來以為葉賽已經放心的曉妍和紀昀川都愣了一下。

甄真心裡提起來。

葉賽是欣賞紀昀川的，但紀昀川跟宋顏寧可沒法比，很顯然紀昀川這種偷偷來看比賽的做法是非常冒險的行為，一旦被拍到被傳到網上，誰更受傷害？

血的教訓擺在眼前，敢情受傷害的不是你紀昀川。

葉賽帶著宋顏寧悄悄去看受傷的紀昀川是一回事，畢竟那會保密性強，現在呢，紀昀川大咧咧的就隔觀眾席坐著，你又不是QQ隱身，現在大家生活水平提高了，你以為來國外看比賽就沒中國人來了？

曉妍想說話，紀昀川擺了下手示意她稍等。

「葉姐擔心宋顏寧是對的，來看比賽我承認對宋顏寧來說可能會有風險，我不能保證永遠滴水不漏，但我向您保證我不會再傷害她。至少如果真的出現你我都擔心的事情，我會第一時間做公關把所有的過錯都攬到自己身上。宋顏寧是一個值得異性欣賞和喜歡的女孩子。我也不是什麼神人，她值得讓人喜歡也值得讓人佩服。」

遲鈍如甄真也察覺到了氣氛的緊張，她都不敢動了。

葉賽還是笑，也不說話，她幹練中性的形象讓她此刻很有氣場。

紀昀川知道這個答案葉賽不大滿意，頓了一下再一次保證：「我不會再讓上一次的事發生在宋顏寧身上，我保證。」

葉賽就知道紀昀川是不會退讓了。

曉妍有點看不下去了，尤其是紀昀川說了「上次的事」。曉妍陪他走過那段歲月，知道當初那個點贊的事是紀昀川的心裡的疤。紀昀川至今在宋顏寧面前放不開的拘謹都是因為後悔當初的莽撞衝動。

曉妍看著葉賽：「小紀他真的做了很多努力，也非常謹慎。葉賽你知道的，除了來看比賽，小紀其實根本見不到宋顏寧。明星也是人，小紀也有自己的私人空間。他現在的行程都是我給他把關的，每次小紀去看比賽只有通過我才能聯繫到他。」

「我們真的已經儘力了。而且宋顏寧不可能一輩子都像金絲雀一樣活在象牙塔里，葉賽你懂的，宋顏寧現在的知名度，她以後要面對的比這多了去了……」

「曉妍姐不要說了。」紀昀川打斷她，曉妍語速越來越快，顯然情緒激動，再不制止估計一會吵起來都有可能。

葉賽已經面無表情，跟曉妍友誼的小船已經已經出現了許多裂縫，離沉不遠了。

「葉姐。」思索了一會，紀昀川再度開頭，他聲音很低，姿態也放的很低，這樣的懇求在紀昀川身上很難得。

「傷害她的事我不會去做，當初其實也是……但如今說什麼都是晚了。麻煩葉姐給我這個機會，我跟她交集不多，也就只能看看她比賽而已。」

「我知道當初給你們留下的印象不好，保證的話我不再多說，我只能跟您說，距離那件事過去六年了，我一直都在後悔。」

……

直到曉妍和紀昀川走，甄真都沒說一句話，憋了半天吐出一口氣，跟被嚇到了一樣。

葉賽低頭揉著額角不作聲，甄真也不敢說話。

半晌葉賽說了句：「紀昀川看比賽這事兒，別跟宋顏寧說。」

甄真乖乖點頭說好，忍了忍沒忍住，小聲說：「我覺得曉妍說的也對，現在宋顏寧也不是那個小女孩了，被人喜歡也不是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兒……」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葉賽吃了口冷掉的壽司，她牙口一向不大好，所以皺了眉，想都沒想就跟甄真的換了，「我就是想敲打敲打他一下，雖然也輪不上我敲打，但是豁出去老臉也得警告他們一下。咱們既然能發現，也就說明還是有風險。」

甄真眨巴一下眼睛，葉賽的風淡雲清反而更讓她更驚訝了。

「當然，紀昀川姿態放得這麼低我是沒想到的，難道是愛屋及烏？不管怎麼說態度還可以，小伙能屈能伸也能忍，是個人才……堅持本心的話有前途。」

說到這，葉賽笑了一下，然後看了一眼傻掉的甄真。

「你們成年人的世界好複雜。」甄真發自內心的說道。

彼時的宋顏寧對此一無所知。拿了總決賽冠軍她很高興，宋顏寧的高興和難過一向來得很純粹，快考試了她就緊張，沒發揮好她就難過，高強度訓練的時候容易焦慮，上領獎台她就開心。宋顏寧這些年情緒跌宕的次數雖然很多有時候也會負能量爆棚，但究其原因翻來覆去也就那幾樣。反倒是什麼代言什麼知名度什麼人氣的在她眼裡都是浮雲小事，沒有比賽跟學業重要。

總決賽結束后的第二天是表演滑。

宋顏寧的總決賽表演滑換成了她之前的節目《英雄》，這是她上上賽季的短節目，是宋顏寧迄今為止惟一一個中國古風的比賽節目。

她換上世錦賽的那套水墨河山的表演服，身材依然保持的如兩年前一樣，發育關之後的宋顏寧身量幾乎沒有變化。

表演滑她是壓軸上場的，依然是沈煜做的解說，不過因為是表演滑所以是她一個人解說的，沒了阿依古麗在旁邊給她管束著，沈煜又開始放飛自我。

這套節目她看得很感慨，所以解說的時候很動情。

「如果說，兩年前宋顏寧的《英雄》像是初出茅廬的少俠，儘管已經是一名經驗豐富的選手，但那時候宋顏寧第一次演繹古風俠情，依然會有一點少年熱血感。但這次的《英雄》，歷練越發成熟的宋顏寧再去演繹俠女，就有了『俠之大者』快意恩仇的江湖氣，是見慣風雨經歷大風大浪后的初心不改。她更自信沉穩，也更強大溫柔。」

這套節目包括沈煜的解說後來被很多觀眾感觸良深，沈煜在這賽季給宋顏寧做的幾場解說，哪怕節目都一樣她也能在好幾個方面給觀眾解說出不同的方面，很大程度的幫助觀眾尤其是剛看花滑的人去了解節目，她也真的一點一點的承接了大前輩舒瓏的擔子，成了新一代的花滑解說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