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離開
堂外百姓已經散去,獨留下公堂上的幾人相對而立。清風帶走悶熱的濁氣,但堂上氣氛卻依然沉重窒息。
池雙沅理了理整潔如新的衣擺,嘴角含著一抹笑,「大姐,這也許是我最後一次喊你了,到了地下可別忘了向我娘賠罪。」
看池雙卿不搭理她也不在意,裊裊的走近眸中的得意愈發明顯,「我真是可憐你啊,爹爹在我們兩人之間選擇的是我呢。」
她粉色的唇瓣微微勾起,臉上浮現一抹別樣的神采,再不復之前的柔弱無依。
池雙卿冷冷一笑,眼中露出一絲同情之色。人蠢可以,但這種被人賣了還給人數錢的蠢人還真不多見。
池雙沅被她眼神看的渾身不自在,不由怒道:「你這什麼眼神?哈,同情我?你還是好好同情同情你自己吧,你放心,我會親眼看著你下地獄!」
站在後方的衙役見氣氛愈發尷尬,不由乾咳一下,道:「池二姑娘,小的還要將犯人押下去,你看這......」
「啊,耽擱你時間了,真是不好意思呢。但可不可以再讓我和大姐說兩句話,畢竟這一別可能就是一生了。」池雙沅對著衙役不好意思一笑,原本的怒氣已經被淡淡的羞意代替,見對方紅著耳朵躲避她的視線,眼眸越發的晶亮。
衙役呆愣的咽了下口水,抬手做了個請的動作,「你們聊,小的在外面等著。」
他轉身準備離開,胸前突然伸出一條手臂攔住去路。池雙卿毫不客氣的直視對方,「我不覺得我和她有什麼好說的,還請這位衙役大哥帶我們回牢房。」
衙役下意識看向池雙沅,見對方臉色難看下來,心下不由對反駁他的池雙卿更加不喜,正要開口,卻不想對方直接抬腳離開,根本不給他拒絕的機會。
紅月和郭嬤嬤對著幾人白眼一翻,也跟了上去。
「你......你們給我站住!」衙役大叫一聲,卻見對方腳步不停,臉上的怒氣轉為淡淡的尷尬。想發怒可又想到對方到底是池府的大姑娘,萬一那位池老爺過後想為女兒報仇他還不知道怎死呢,一時之間他不敢看其他人的神色,低著頭追了上去。
霎時堂上只剩下池雙沅三人,她看著空蕩蕩的公堂,一口氣憋在心裡,雙手攥的死緊,「都是要死的人了還敢給我甩臉子,活該所有人都要你死!」
「就是,沅姐姐你別生氣了,她就是那樣的人好似誰都不上眼,也不看看她自己是個什麼玩意兒。」池雙夢在一旁勸道,語氣中帶著滿滿的憤懣和嫉妒。
「你們還沒走?」池雙沅像是才看見兩人一樣,也不等對方回答,直接抬腳離開,「我先走了,你們自便。」
池雙夢一噎,面上明顯帶著一絲不高興。池大夫人拍拍她的手,牽起她出了公堂。
大風吹著樹枝沙沙作響,天空聚集著濃濃的黑雲像是要壓下來一樣。
池老爺坐在大堂,目光落在被吹得四處亂動的輕紗上,不知在想什麼。劉管事垂著手站在下方,小聲對他說著公堂上的所見。池老爺臉色一變再變,最終定格在一份決然上。
「爹,我回來了。」池雙沅看到池老爺,眸中一亮。開心的跑了上去,像往常一樣拉著他的衣擺搖晃著,「爹爹,你是在等我嗎?」
池老爺笑笑,道:「累了吧,我讓廚房準備了你愛吃的菜。」
看著池老爺的笑,她心下驟然一松,趁勢說道:「爹爹,我不要嫁去王家,好不好?」吸了吸鼻子,「我一點兒都不喜歡三表哥,他就是個草包,整天只知道吃喝玩樂,我嫁給他這輩子都毀了,爹爹,求求你,別要我嫁給他好不好?」
池老爺不語,原本帶笑的臉拉了下來,眼中更是閃爍不定。不過在池雙沅抬頭時他臉上已經換上一副新的笑容,「你啊,都多大的人了還和爹爹撒嬌呢。」
沒聽到池老爺的回答,池雙沅不依,拉著他的袖子不停的晃,嘴裡叫著爹爹,爹爹。
池老爺像是經不住她的痴纏,笑呵呵道:「好好好,都依你。」
「真的?啊!爹爹你太好了。」她撲上去抱住池老爺,笑的滿臉爛漫。
待池老爺帶著劉管事離開,她臉上的笑意微收,眼底泛起一絲冷意,是你們先對不起我的!
再說到縣衙內,何知縣看著手臂被劃破流血不止的劉主簿,神色微韞。他轉動著拇指處的玉扳指,問:「怎麼回事?人呢?」
劉主簿羞愧的低下頭,捂著手臂微微發抖,也不知是疼的還是怕的。「都是下官辦事不力,讓他們跑了。」
「你你你,你要我說你什麼好,這麼多人還抓不住區區五個人?你們都是吃稀飯長大的嗎?啊?」
「本官每年給你們那麼多銀子都是讓你們去玩女人的?真是氣死我了!」
何知縣氣的跳腳,臉上再不復之前那種一切盡在掌握的神色。看著跪了一地的捕快,他深吸口氣,「他們可有受傷?」
劉主簿小心的看了何知縣一眼,嘴唇諾諾幾下,「......沒。」
「你......」何知縣眼前一黑,一陣頭重腳輕。
孟師爺忙扶住何知縣,不停給他撫著胸口,「大人,大人,您怎麼了?」
「呼,我沒事。」何知縣閉上眼,壓下滿心的怒氣,「給本官一戶一戶的查,我就不信還找不到這幾個人了!」
「是,大人。」眾人應聲,林捕快立馬帶著人退了出去。
原本秦二確實是準備在開審這日去救池雙卿她們的,但誰知走到半路秦二突然驚覺不對,太安靜了。從入了這條巷子開始,他們連一聲狗叫都沒聽到,更不論鳥叫聲了。
這條巷子就好似被人隔絕出來了一樣!
他忙叫住幾人,與奇一四人說了他的發現后,四人也突然反應過來,戒備的打量著四周。
而就躲在前方簸箕籮筐或者屋檐后的林捕快等人見他們就要走到陷阱處卻不動了,急的不行,偏偏對方還有後退的趨勢。無法,林捕快只能帶著人現身沖了上去。
上百個捕快衙役一擁而上,各個面色兇狠,渾身煞氣。秦二幾人相視一看,快速的向後方略去,拔劍砍傷了幾名衙役后衝出了包圍。
也是劉主簿倒霉,他原本正好好的躲在這些捕快後面,但誰知奇一衝出去時挑開了一個捕快手上的官刀,那官刀好似長眼睛似的從半空劃過落在了劉主簿手臂上。頓時就聽劉主簿慘叫一聲,捂著手臂在地上翻滾不止。
原本要追上去的捕快聽到劉主簿的痛叫也不由停了下來,忐忑的看著林捕快不知所措。
林捕快皺了皺眉,這一停已經不見了秦二幾人的身影。嘆息一聲,只得讓人抬起劉主簿送回了縣衙。
何知縣聽了事情經過,也不知道該說劉主簿倒霉還是對方運氣太好,只得搖頭無奈的讓林捕快挨家挨戶去搜查。
再次回到牢房,渾濁惡臭的味道讓三人都忍不住輕咳出聲。池雙卿一路走一路看,在沒看到秦二幾人時,才大大的鬆了口氣。
隔壁牢房的老頭兒看著幾人再次被衙役押回來,不由嘿嘿一笑,露出泛黃泛黑的牙齒,「進了這裡,沒有人能出的去,哈哈哈,出不去了,出不去了。」
說完就哈哈大笑起來,也不知是在笑什麼。
晉哥兒縮在牆角被突兀的笑聲嚇了一跳,抬起頭就看到衙役打開了牢門,頓時眼睛一亮兩條小短腿飛快的撲騰著撲到池雙卿懷裡,用黑黝黝的眼睛望著她不停的喊著姐姐。
衙役面無表情的將牢門鎖上,一言不發的離開了。
池雙卿抱緊了晉哥兒,待衙役離開,才小聲的和郭嬤嬤耳語兩句。郭嬤嬤神色微變,一臉嚴肅的點頭,「姑娘放心,老奴絕對不會讓您有事。」
她握住郭嬤嬤的手,感受到淡淡的暖意,「我知道,我只有嬤嬤和你紅月了,你們也不能有事。」
從這日之後,她們偷偷的養了一隻老鼠,只要是衙役送來的飯食,都要讓老鼠吃過之後,幾人才敢下嘴。
又是一日清晨,綏豐縣的城門在四個大漢的推扯下發出沉重的聲響。挑著擔子背著孩子的百姓紛紛朝城內涌去,守門的官差不停的呵斥拉扯,才堪堪維住秩序。
一輛簡陋的牛車慢悠悠的朝城門口走去,牛車上搭著一個簡單的棚子,上面用幾塊破布圍住,也算是個遮風避雨的帘子。
趕牛的老漢一邊咬著粗面饅頭,一邊對著馬車裡的人道:「你一個小姑娘家的你父母怎麼放心讓你一人出門,幸好遇到老漢我,要是其他人你可得小心了。」
馬車內隨即響起一道輕柔的嗓音,「舅舅出事娘親一急之下便病了,爹爹要照顧娘親呢。白田村我也去過很多次,不怕的。」
「白田村?喲,可不就是豐收村後山那個村子么,老漢我去過,哪裡的路可不好做。」老漢駕著牛車,正要直直出城門,就見官差伸手將他攔了下來。
「見過官差大人。」老漢顫巍著身子爬下牛車,對著官差不停的作揖,「不知官差大人有何要事?」
官差瞟了一眼牛車,問:「牛車裡是什麼人?都下來。」
「就是一個去奔喪的小姑娘。」老漢賠笑著,對著牛車道:「小姑娘快出來,讓官差大人看看。」
破敗褐黃色的牛車帘子緩緩撩開,出來一位面容秀麗的姑娘,那姑娘見到官差,忙害羞的低下了頭,福了福身。
原本板著臉的官差嚴肅的表情一變,上前借著撩帘子的動作在女子腰身一捏,嘿嘿一笑,「行了,走吧。」
女子白著臉進了牛車,待帘子遮擋住外面人的視線,才勾起一抹淡淡的輕笑。
牛車緩緩離開,漸漸消失在綏豐縣這座古城的視線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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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冷了,手都凍成爪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