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凡間之行(8)
人界,小村莊。天早已大亮,耀眼的晨光透過窗欞照到了床上。也許是昨天太累了,兩人都睡得比較沉,白子畫面向床里側躺著,花千骨的面紗不知掉到了何處,她的頭枕在白子畫橫放在床上的左手臂上,像小貓一般舒適而安靜的依偎在他懷裡。窗外傳來了鳥鳴聲,白子畫睫毛顫了顫睜開了眼睛,看著懷內的花千骨他的唇角溫柔的向上勾了起來。竟不知半夜什麼時候她挪出了結界,窩進了自己懷裡,他眼睛一瞬不瞬貪戀的看著她。
她總是對他很冷淡,甚至故意給他搗亂、揶揄他、讓他難堪,也只有在睡夢中她才願意接近自己,乖巧得像個嬰孩。他想對她表白,讓她知道自己在乎她,喜歡她,願意和她在一起,哪怕就像這樣在凡間做一對普通的夫妻。可是現在她那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對於不善於用言辭的他來說真不知如何開口,竟然連讓對方知道自己喜歡她好像都成了一種奢望,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挫敗。
白子畫的眸中漸漸透出幾分哀傷,他悄然抬起另一隻手想去撫摸她的鬢髮,卻在半空中頓住了。此時雖沒有結界阻隔,但是他知道他們之間依然存在著另一種無形的結界——那就是花千骨的記憶,自己做過的那些對不起她的事,甚至曾經殺了她,她現在都在抵觸他,等恢復了記憶恐怕是會更恨他、要遠離他了吧。
想到這兒白子畫給花千骨拉了拉被子,不知不覺一手攬肩,一手扶腰又摟緊了她。哪怕是假的夫妻,只要她和他在一起,他都覺得心裡能安定很多,這樣的日子能過一天是一天吧。她的心即便是冷的,只要自己堅持,他相信總有能捂熱的那一天。
花千骨一頭柔順青絲鋪散在他的手臂上,紅潤的櫻桃小口微張著,有節律的噴洒著溫熱的氣息。雖然是和衣而睡,但花千骨也只是穿了兩層薄衣,他能清晰的感受到她透過衣衫傳過來的體溫,不知不覺中體內有熱流涌動。
花千骨的身子微微動了一下,白子畫知道她要醒了連忙閉上眼睛。花千骨眨了眨朦朧的睡眼,感覺睡得還不錯,溫暖舒適,又眯著眼睛想起夢裡的模糊而遙遠的情景,心想:「難道這是我小時候的記憶?那個男子便是爹爹?」卻又覺得不對:「那個環境和景物與和花蓮村的小木屋差別太大了,但是為什麼印象里又有什麼好像很熟悉,有些東西似乎在哪裡見過——」
鼻端傳來熟悉的冷香——彷彿如湖水結冰的般乾淨清新的味道,花千骨睜大眼睛一轉眸突然看到了身旁緊挨著自己的那張臉,她才發現自己竟然枕在白子畫的胳膊上,還睡在他的懷裡。有關夢境的思緒頓時灰飛煙滅,花千骨著急得『騰』的坐起了身子,白子畫喉間發出一聲悶哼,身子也彈了起來。他本想繼續裝睡的,但是花千骨坐起來前的動作是先將側放的雙腿蜷起,再用力撐起身體,她這一蜷腿膝蓋就頂到了他。
白子畫吃痛,卻也不敢聲張,只是抿著唇皺著眉,心中暗嘆:修道千年卻屢屢在這個小女子面前破功,放在以前的自己肯定是又羞又愧又惱怒,但是現在他卻多了幾分坦然,只有些羞澀尷尬。
好在花千骨只顧自己吃驚著急了,根本沒留意到什麼異樣,只是質問他:「你怎麼越界跑到我這兒來了?」白子畫好容易穩定住情緒,低聲道:「你再好好看看。」花千骨仔細一看才意識到是自己跑出了結界到白子畫這邊來了。「哦,我怎麼會到這邊來了?」她邊說邊動動身子挪了回去,又摸摸自己的臉,發現樺葉條還好好的在臉上,尋到面紗連忙戴了起來。
白子畫尷尬心虛得不敢看花千骨,低著頭道:「我也不知你是何時過來的。」花千骨省起自己設的結界並不會阻攔自己,不過怎麼看白子畫的樣子怎麼覺得怪怪的,便盯著他問:「唉,你怎麼了?心虛什麼?難不成——是你用龍筋把我扯過去的。」白子畫連忙反駁:「怎麼會?若我那樣做你肯定會醒。」
花千骨一想也對,自己找台階下,說:「哦,那可能是我的夜遊症又犯了,或者睡覺太不老實,動作大了點兒就……不過你知道我越界靠過去怎麼不推開我?」白子畫倏然抬起頭,目光灼灼的看著她說:「不,我不會推開你的。曾經好幾次我違背自己的心推開了你,現在我後悔了,今後再也不會推開你。」
花千骨心中一顫,怔了怔之後莫名有些慌亂,或者說是她的本能在抵觸。花千骨躲避著白子畫的目光,盡量若無其事的匆忙撤了結界下了床一邊收拾被褥一邊說:「我若是設下也阻攔自己的結界就好了,聽動靜李叔李嬸他們好像早就起來了,咱們快點收拾吧。」白子畫默默的起身跟著花千骨收拾。
整理完床鋪花千骨坐到了梳妝台的銅鏡前,桌上放著一把木梳,她拿起來看了看,見那木梳因為有些年頭了,木質已乾裂起了毛刺,她放到了一邊從自己的墟鼎里拿出了一把玉質的梳子,匆匆把頭梳了,只挽了個簡單的髮髻。
白子畫看著那把梳子有些發愣,因為這梳子和他在絕情殿用的很像,不由得引出萬千思緒——當初她就是用這樣的梳子給自己梳頭的,她的手法輕柔,皮膚細膩又溫暖,以至後來她離開了他,他再也不習慣李蒙給他束髮了。但是自己常常會懷念會回味那個靜謐而溫馨的時刻。他將她關到雲宮后他曾經趁她熟睡的時候進去看她,見她披散著烏髮靜靜的睡在那裡,他將那把梳子留在了她身旁,他的意思除了讓她好好梳頭外還包含著自己心裡小小的念想和期待——那就是等她有一天回絕情殿再為自己束髮……
花千骨站起身看到白子畫怔怔的看著自己手上的梳子出神,只道他也想用,便大方的把梳子遞給他說:「你若想用便用吧。」說完便站起身給白子畫讓位置。白子畫低頭看了看手裡的梳子,這才明白花千骨的意思是讓自己梳頭束髮,不由得抿了抿唇磨磨蹭蹭的坐到了銅鏡前,卻呆在那裡半天沒有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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