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帝王心術
臨西突然放聲長笑,笑聲在山洞中來回激蕩,直驚得葉欣欣雙耳嗡嗡作響。
笑了一陣,臨西目光已有些泛紅,「如此邪教,怎能久存世間?冥河為人向來狠辣,生殺予奪間從不猶豫憐惜,多少思鄉心切的教徒,被他發現有逃走的跡相,從來都是當場格殺,毫不留情!現在正是千載難逢的時刻,只要冥河身死,我立刻解散拜月教,讓眾教徒得以和家人團聚,此事又有何不可?」
念及自己家中同樣有著垂垂老矣的父母,葉欣欣不禁感同身受,「可我有什麼能夠幫你的嗎?」
臨西聽她似乎願意相助,不由大喜,道,「此事簡單,再有十天便是月圓之夜,只要你堅持不做教主,冥河沒了聖水抵禦陰寒,即便不死,實力也然所剩無幾,那時候我就有殺他的把握!」
葉欣欣心思善良,天真淳樸,從無害人之念。也正是因為如此,冥河才把她當做教主的人選。
大祭司雖然術法遠超教主之上,但也需教主心誠無邪,願意與之配合呼應。其中關係,利害萬分。心思詭譎之輩,如何會被扶持上位?
雖然深知臨西所言不無道理,但聽說要殺了冥河,終究心有不忍,喃喃道,「非得殺人不可嗎?」
臨西走進身來,盯著葉欣欣閃動的雙眼,一字一句道,「他若不死,便會有無數無辜之人死在他手下。你是憐惜他一人之命,還是拜月教上千教眾的生死?」
葉欣欣幽幽一嘆,沉思良久,終於點了點頭。
臨西大喜過望,從洞中角落中搬出一些乾糧,一些酒水,道,「這個山洞,是我費盡心思找到的,經常在此修鍊,很難被發現。你且在這裡挨過十日。十日以後,我一得手,你就可以跟你的父母家人團聚!」
葉欣欣聽他說起父母,心中又是一動。這些天她吃盡苦頭,卻從沒有為自己感到難過,心中所想,都是家中無人照顧的雙親。想到終可以跟父母團聚,不由得是又驚又喜,連連點頭。
臨西哈哈大笑,顯得很是開心,出去洞外,帶來一些乾柴。囑咐道,「這些柴火不能一直焚燒,只能為燒烤食物之用。否則洞中空氣不足,難以持久。石床上有獸皮可以抵禦寒冷,如需照明,洞中亦有蠟燭。你且在這裡不要出去,我得趕快回到教中,以防事情有變。」
葉欣欣道,「你救了我走,大祭司如果知道,不會對你動手嗎?你這樣回去,豈不是會很危險?」
臨西感激一笑,道,「你不用擔心我,現在冥河實力大損,未必就能殺得了我。何況此時此刻,他更不敢孤注一擲,與我斗得兩敗俱傷。我所擔心的,是他想辦法將此間情況告知青塵,落月兩護法。」
「這二人每一個功力都不在我之下,又是冥河親傳弟子,倘若一起歸來,則萬事休矣!好在如今教中上下已然盡知冥河處境,他眾叛親離,除了幾個貼身心腹,沒人願意幫他。我只要守住他不要將消息傳出去,十日之期一到,便是大羅金仙也救他不得!」
臨西吩咐好了葉欣欣,便出洞一路向山緩行,引匿身形,回得峰去。他本以為過得這些時候,冥河已經得知葉欣欣逃走之事,必然大怒,肯定懷疑自己,前來問罪。但一直到了自己住處,也不見冥河前來。呼喚幾個親信教徒問了,卻都說大祭司一直在明羅殿中半步未出。心中疑惑,終歸按耐不住,便自往明羅殿而去。
明羅殿,坐落在明月峰頂最高處,是拜月教大祭司跟教主處理教內事務的殿府,殿內古色古香,超凡脫俗。殿外奇石林立,氣勢恢宏。此時已近黃昏,夕陽在天邊逐漸西沉,餘暉落在殿外院中雪地之上,發出金黃的微光,給人一種神秘而又聖潔之感。
臨西踏雪而行,腳步聲沙沙作響。眼前形勢自明,不需多做掩飾。走進大殿,卻見冥河正在殿中大座之上,點著燭光,手中拿著一本泛黃的古書,猶自認真觀看。
待得臨西走進,冥河彷彿猶然未覺,直到臨西已經走到身前,方才放下手中書本,微笑道,「臨西護法,找我有事?」
臨西見他面色如常,絲毫不見惱怒之相,心中暗想,「難道他不知道我帶走了葉欣欣?不,怎麼可能?此人神通廣大,我那般動作,他怎會不知?但他為什麼表現得如此若無其事?其中到底是何原由?」
心中實是疑慮重重,臉上卻依然雲淡風輕,拱手道,「大祭司今日不曾出去嗎?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冥河微微一笑,悠然得倒上一杯美酒,放在唇邊細細聞味,笑道,「臨西護法是說聖女逃去之事嗎?」笑了一會,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那也不是什麼大事,反正她無論如何都不肯當這教主,現在又親眼看見了前任教主的慘狀,自然是更加不會答應了。偏偏我又一時迷了心竅,將龍魂丹給她吃了,現在想要殺她,都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故作長嘆,俊目饒有意味的看著臨西,「既然她不做教主,我又奈何不了她。留在教中還需時刻照料,現下她既走了,又何須煩惱?人生於世間,總有些無可奈何之事,何必為此徒添苦悶?你說呢,臨西護法?」
臨西萬萬沒想到他竟是如此一般說辭,一時間竟也有些茫然,嘴上依舊說道,「大祭司所言有理。大祭司心思豁達,不為俗事所拘,屬下佩服,佩服!」
冥河哈哈一笑,揶揄道,「我怎聽臨西護法似乎有些失望?莫非遇到什麼難事?要我說呢,人活一天,便快樂一天,難過是一天,痛苦也是一天。何必自尋煩惱,悶悶不樂呢?來來來,且飲上一杯,古人曾有詩云:唯願當歌對酒時,月光長照金樽里。現下雖無月光,聊以燭光伴酒,卻也不失其味。」
倒了一杯酒給臨西遞去。
臨西接杯在手,卻不喝下。只是答道,「屬下原本俗人,不似大祭司超然物外。屬下天資愚鈍,亦難領會大祭司言中深意。本來擔心聖女逃走,大祭司當有所命,這才前來問安。既然大祭司如此說,屬下這就告辭。」
將酒放在桌上,拱手道,「屬下不愛飲酒,大祭司饋贈,且容不受。」
倒退著走出殿外,見冥河依然笑嘻嘻得看著自己,直到走到了院中,遠遠見冥河又拿起書本,迎燭默讀。心中暗暗思忖,
「此人為何一反常態?若是往常,必定怒罵我一番!那日寒湖之上,既已翻了臉來,何故現在又假裝無事一般?」
「離月圓之日只剩十天,現在葉欣欣被我藏進洞中,他本該十分著急才是,為何還是這般輕鬆悠閑?」
「倘真如他所說,人生在世快樂一日便是一日,知道現下情況已無扭轉之可能,便安心享受這最後的時光??」
「去他媽的!我要是相信他這種鬼話,倒不如身死寒潭罷了,免得活在世上浪費糧食!但他到底為何作此姿態?是要讓我放鬆警惕?還是我不在的這半日之間,他已經將消息送了出去?」
「不!絕不可能!莫說之前他派遣下山的親信都已經被我暗中料理,身邊已然無人可用。就算他要派人下山,也必定逃不過我的耳目。」
一番思慮,心中真有無數疑問。一時間千頭萬緒,雜如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