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福禍相依
蕭謹言見石驚天倒下,胸口鮮血不斷流出。身體正自不停地抽搐,大著膽子伸手去探他的鼻息,只覺他呼吸微弱,想來是活不成了。
蕭劍南為他取名謹言,本意就是想他謹言慎行,凡事三思而立。如此,將來才好在波瀾詭譎,人心叵測得江湖中安然一生。
他本來在父親蔭庇之下,安然平淡得活著,卻不想突如其來得變故,讓他如此年紀,眼睜睜看著父母親人一一慘死。
他年紀幼小,雖然無力報仇,心中卻對這些害死自己父母的惡人恨之入骨!
蕭劍南一生慷慨豪義,對唯一的兒子教育本就極為嚴格,是以不曾遭遇變故之前,蕭謹言就比一般同齡孩子成熟穩重許多。
蕭劍南被害后,蕭謹言隨著張悅清奔逃江湖,一路吃過多少苦,卻從不曾哭泣抱怨。可見心智堅定,遠遠超過常人。
今日看到張悅清遇險,若換作一般孩子,早就嚇到不知所措。
但他終歸在命運的折磨作弄下,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的成長著。正是因為這種成長,幫助他做出了許多大人都遙不可及的壯舉。
蕭謹言見石驚天抽搐了一會,漸漸不再動彈,心想這人應該必死無疑。便伸手到張悅清的鼻下探了探,只覺手上微微有暖氣傳來,只是極為虛弱。
他眼中淚水如珠掉落,如果說之前在石驚天面前哭泣,是為了迷惑對方,現在的淚水,卻是發自內心的。
這半年多的時間,張悅清一直保護著他,陪伴著他。如果不是這個從前並沒有見過多少次的叔叔捨命相救,他早就在江湖的滔天巨浪中被擊得粉身碎骨了。
哭了一會,擦了擦眼淚。強自穩定心神,知道現在能救張悅清的,便只有自己了。
他剛剛被張悅清抱著,眼見這位叔叔肩頭被石驚天拍了一下,立刻就神色大變,應該是中了劇毒。
便去石驚天身上找尋解藥。摸索了半天,從他懷裡找到了七八個小小的玉瓶。
看著這幾個顏色各異的瓶子,蕭謹言一時手足無措。他實在無法分辨這其中,哪種是毒藥哪種是解藥。眼見這位親密無間的叔叔命在頃刻,大急之下,又用力搖晃著張悅清的身體,卻哪有半點反應。
蕭謹言深深呼了口氣,咬了咬牙,從七八個玉瓶中拿出一個綠色的小瓶子,打開瓶塞,倒出一點綠色的粉末,放在鼻間聞了聞。
蕭劍南曾經跟他說過,江湖上用毒之人極多,而很多厲害的毒藥,往往都是無色無味,讓人瞧不出半點端倪。
而解藥卻往往相反,一般即便不是刺鼻難聞,也能聞得氣味。
他對用毒之術一竅不通,自然無法分辨這些五瓶之中,哪個是害人的毒藥,哪個又是救人的解藥。
便只好用最愚蠢的辦法,一個一個去聞,這樣,至少找到解藥的機會能大一些。
然而綠色的粉末,卻一點氣味也無。他將這小瓶放下,又拿起另外一個紅色的瓶子,如法炮製得倒出一點,放在鼻間仔細聞了聞,還是沒有任何氣味。
直到聞到第七瓶,一股嗆鼻的氣味撲面而來,他心中一喜,便欲將這藥粉為張悅清喂上。
轉念又覺得不妥,萬一父親的辦法有疏忽,又或者常理之中,總有異數,那自己豈不是得,親手害了張叔叔的性命!
閉目沉思了一會,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一樣,眼神決絕的伸出手指,蘸了一些粉末,放入了自己的口中!
過了片刻,並未感到身體有甚異樣,又見張悅清呼吸微弱,再拖下去,只怕真就藥石難救。
咬了咬牙,慢慢的將藥粉倒入張悅清的口中,一顆心卻已經噗噗亂跳,彷彿要從喉嚨蹦出來一樣。
過了一會,張悅清突然咳嗦一聲,吐出一大口鮮血,眼睛慢慢睜了開來。
蕭謹言大喜過望,叫道,「張叔叔!你醒了,感覺怎麼樣?」
張悅清看著蕭謹言臉上的淚痕,心中又憐又痛。對著他微微一笑,說了聲,「沒事。」
只覺一絲真氣,正若有若無的在丹田裡遊盪。突然想到大敵當前,慌忙坐了起來,將蕭謹言拉到自己的身邊。
一眼望去,卻看見不遠處石驚天的屍體。
張悅清疑惑不解,看著蕭謹言,輕聲問道,「小言,他怎麼了?是誰殺了他?」
蕭謹言低下頭,慢慢道,「是我。」
張悅清不可置信得看著他,心中想道,「此人歹毒奸詐,武功奇高,連我也遭了他的暗算,小言一個小孩子,怎麼能殺得了他?」
當下問道,「小言,不可說謊,到底是誰殺了他?殺他的人呢?」
蕭謹言見他不信,只好一五一十的把經過都說了。張悅清聽完,愣了半晌。
不由大笑起來,贊道,「小言,你如此年紀就有這樣的心性和謀略,將來長大了,必定是一個百年難遇的人才!你父親在天有靈,也可以安息了!」
蕭謹言一笑,想起剛剛自己試藥的事,本要告訴了他,話到嘴巴,轉念又想,「我這樣試藥實在太過冒險,張叔叔很在意我,他如果知道了,肯定會很擔心。」
又看張悅清吃了葯不僅沒事,還能行動如常。顯然喂他吃下去的,應該是解藥沒錯了。
便閉口不言,沒把這事說出去。
張悅清休息了一會,內力已經恢復了八成。看遠處石驚天始終一動不動,身下鮮血匯成一個小灘。心中暗暗僥倖,「這人的毒藥真是厲害,心思也是非常縝密,我這般小心,也著了他的道。」
坐在地上徐徐吐納,將胸口中掌所致的淤血逼了出來。
便拉著蕭謹言的手,往客店走去,心想,「這次如果不是小言,我這條命也沒了。之前因為他是蕭大哥的遺孤,自己才拼了命救他,可從今天開始,他也是我的救命恩人了!」想到這,一時感概萬千。
到得店內,見跟隨石驚天的二人已經不見了蹤影。那幾個被葯翻的漢子和女子還躺在地上,兀自不曾醒來。
他見幾人雖然昏倒,面色卻還紅潤,想是石驚天並沒有將這幾人放在心上,用得毒藥並不十分厲害。
便去后廚舀了幾大瓢水,倒進一個木桶之中,又提到食堂,將水倒在幾人身上。
不一會,這幾人悠悠醒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