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這不是小皇子第一次見到這張臉,上次還是在海報上,已覺得這人的五官長相極不友好,好似隨時要拔劍殺人,如今見了真人,這種敵意突然間像是放大了百倍,小皇子渾身顫慄之餘,手下意識地抓住了椅子腿,用力一掀……
藺琛的笑意還殘留在嘴角,人就貼著椅子飛了出去……身體的本能讓他及時地伸出手護住腦袋,在地上翻了個跟頭,起來時,單膝跪地,一臉懵逼。
眾人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鴉雀無聲。一張張呆若木雞的面容下,是一隻只微微顫抖的手,蕩漾起一杯杯驚恐的漣漪。
邱一鳴最受驚嚇。
他上一刻還在慶幸班長面子夠大,請來了藺琛,下一刻就看到財神爺用身體在空中寫下了一道拋物線。
「你沒事吧?」
聲音在震驚中變調,聽著特別像「你沒死吧」。
邱一鳴小碎步跑過去,想將人扶起來,被躲開了。
藺琛單手支著椅子,緩緩站起,深邃的目光掃過不知所措的小皇子,冷靜地說:「我腳扭傷了。」與此同時,一滴冷汗順著沉肅的面容,滑到了下顎。
……
一陣兵荒馬亂。
邱一鳴鄭重其事地叫來了救護車,把藺琛裝在擔架里扛走,自己開車捎著小皇子跟在後面。同學會由班長主持繼續,賬已掛好了。
小皇子穿越以來,已經近距離地見識過了警車,沒想到這麼快又見到了救護車,心情十分錯雜。
心情更錯雜的坐在駕駛座上瞪他。
邱一鳴沒想到自己一時心軟,竟然引狼入室,這感覺,就像給秦始皇辦接風宴的時候,把荊軻叫來蹭飯。
別問,問就是悔不當初。
邱一鳴說:「你說說,為什麼這麼做?」
小皇子沮喪地低著頭,也不知道怎麼解釋。當時完全是危機感帶來的自我防衛。把人丟出去后,迫在眉睫、壓在心口、讓人喘不過氣的窒息感就減輕了稍許——唉,這種解釋還不如不解釋吧。
頭頂的揪揪已經完全塌下來了,鬆鬆地掛在後腦勺,讓他整個人看上去像個囚犯一樣,特別凄涼,特別可憐。
但邱一鳴心如鋼鐵,還在問責:「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舉動有多麼危險,一不小心,人沒了,你就是殺人犯!」
小皇子眼圈紅了。雖然按照這個世界的標準,他父皇是全國最大的殺人犯,滅門了好幾戶,但他不是,他沒有,他還清清白白著。
邱一鳴說:「你那時候到底是怎麼想的?」
小皇子癟著嘴,小聲說:「我只想撿螺螄。」
「和螺螄有什麼關係?」
小皇子從「吃螺螄」講起,講到「螺螄滾到了椅子腿和藺琛腳後跟之間」時,邱一鳴「恍然大悟」:「你就是為了撿個螺螄?你,你,你至於丟椅子嗎?你說你,說你什麼好……」氣得說不出話來。
小皇子的故事原本還沒講完,但被邱一鳴斷章取義后,竟……圓滿了,比事實更可信。
手機鈴聲響起。
陳景輝之前發了兩條詢問簡訊,小皇子心神恍惚沒看到,急得直接電話過來:「你還沒下樓嗎?」
小皇子說:「已下樓。」
「在哪兒呢?」
「正前往醫院。」
陳景輝震驚:「怎麼突然去醫院了?」
小皇子闖了禍,正擔驚受怕,聞言突然有些遷怒,抱怨道:「你們用膳略晚。」
電話那頭聲音突然小了。
陳景輝悄悄問教練「用膳」是什麼意思,過了會兒,才問:「你是餓得進了醫院?」剛剛沒在意,現在靜下心來,隱約聽見電話那頭有「咕嘎咕嘎」的救護車鳴笛聲。
小皇子的跋扈來得快去得更快,很快認識到自己是無理取鬧,蔫蔫地回答:「倒也不是。」
雖然小皇子否認了,但陳景輝認定他臉皮薄,不好意思承認,回頭就跟教練說了這件事。
教練很無語。吃飯就用筷子插桌子,不吃飯就救護車去醫院,這到底是哪裡來的奇葩少年?
小皇子到底是十六歲的少年,被陳景輝噓寒問暖的安慰了一番,心情重新明朗了起來。邱先生說得對,他還沒有鬧出人命,不是殺人犯,還可以補救。
最多……
沉重的債務上再添一筆。
到了醫院,藺琛自己從救護車上單腿蹦了下來,把周圍來看病的人嚇了一跳,差點以為詐屍。邱一鳴推了輪椅過來,讓小皇子看著人,自己去挂號。
藺琛坐在輪椅里,也不說話,就是翹著受傷的腿,默默看著小皇子在邊上手足無措。
小皇子努力壓制著心中因對方陡然再起的洶湧懼意,低頭道歉——低頭是因為藺琛坐著他站著。
藺琛漫應了一聲,然後在對方鬆一口氣的時候,幽幽地問:「錯哪兒了?」
小皇子本來就怕他,偏他的語氣又像老師,氣勢更弱了,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說:「不該扔椅子。」
藺琛:「……」
藺琛說:「那該直接扔我?」
小皇子語塞。雖然知道不對,但當時的情況,說不想扔就是撒謊,而撒謊是不對的。
藺琛本是調侃,見他這樣,竟然是默認了?臉頓時僵住了:「我們以前認識?」其實他更想問是不是有仇。
小皇子說:「見過一次海報。」
「哪張?」
小皇子不知道怎麼形容,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很兇的那張。」
藺琛:「……」
因為被攝影師說長了張嘲諷臉,所以他拍照基本不笑——每張都很兇。
藺琛頭疼地揉了揉眉心。這小孩,長得挺漂亮,怎麼腦子不太好使的樣子。他問:「你是我的粉絲?」
何謂fensi?
焚撕?
墳嘶?
莫非是仇敵?
自覺得罪了人的小皇子當然不會想到都做到這種程度了,對方還覺得自己崇拜他。
他遲疑地點點頭。
藺琛心裡有數了。一個腦殘粉為了引起偶像注意才做下的蠢事。
「你叫什麼名字?」
小皇子做好了承擔責任——主要是醫藥費的準備,也沒想逃避,老老實實地報上大名:「桑無瑕。」
藺琛說:「哦,那你梳梳頭髮吧。」
小皇子:「……」
在藺琛的指引下,他在黑漆漆的玻璃上看到了自己狼狽的模樣,差點昏厥過去。
他的儀容儀錶!
他的大越風範!
邱一鳴掛完號過來,帶人去急診,小皇子就披頭散髮的在休息區坐著,一會兒又見邱一鳴匆匆忙忙地推著藺琛去拍片,心裡越發不安。
他不是沒有闖過禍,一向由親爹親媽親哥哥頂著,知錯是知錯,卻也沒有太大的愧疚感,如今換做了非親非故的陌生人為自己奔波,就很過意不去了。
他翻出手機里的錢包,清點存款餘額,又根據神龍後裔的福利,計算自己要打多少比賽拿多少勝利才能還清之前醫院的欠款然後還這一次的。
算著算著,又開始喘不過氣了。唉,如今才知父皇養家糊口的負擔,明明家裡這麼多人,還要三不五時地給他和太子哥哥發零花錢,真是太偉大了。
等邱一鳴忙活完,將近十點。
藺琛韌帶扭傷,不嚴重,用支具固定后,就能回家了。
邱一鳴舒出口氣,總算給了小皇子一個好臉:「你住哪……你頭髮怎麼了?」
小皇子扎揪揪的技術十年如一日的毫無寸進,倒是他的室友們在審美觀的壓迫下,一個個發藝突飛猛進,基本包圓了小皇子的造型。
小皇子折騰了半天也沒整好,爽快地交出了發繩。
邱一鳴、藺琛:「……」
小皇子雖然是罪魁禍首,但鑒於他認罪態度良好,又是「無心之失」,邱一鳴和藺琛都沒打算追究,倒是小皇子堅持要賬單和聯繫方式還債,更被藺琛認定為千方百計搭訕的「腦殘粉」,隨意留了個假的。
邱一鳴問清住址后,開車把人送回。
小皇子到了公寓樓下卻不敢回去,怕甄平安知道后擔心,想來想去,又打車回了溫泉山莊。一來,行李還在那裡,二來,他需要保住這份工作來還債。
夜間的計程車比傍晚更迅猛,小皇子還在想心事,山莊就到了。
他付完錢剛下車,眼睛就被後面一輛車的車頭燈閃了一下,邱一鳴從駕駛座探出頭:「你怎麼在這兒?」
考慮到同學會難得,邱一鳴在靈溪溫泉山莊訂了房間,準備明天組織大家明天爬山,正好今天離場太倉促,他和藺琛都打算回來彌補一下,誰知卻碰見了一個「應該在家的壞小孩」。
小皇子下意識轉身躲閃,唯一的遮擋物計程車無情駛離。
藺琛打開車門,一瘸一拐地跳下來:「別躲了,我親手梳的馬尾辮,化成灰都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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