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深淵之下

「還有多遠！」

馬汝槐奮力將已經打光了子彈的機槍投向蚊群，最後又帶走了微不足道的幾隻，難得地沖著隊長大喊。

康蕭伸手在他肩上一拉，將其拉到了自己的身後，躲過了兩隻吸血蚊的偷襲。

這邊失去了火力覆蓋，吸血蚊如同得到了命令一般，迅速將兵力向這一側靠攏，僅憑康蕭的手槍完全無法抵擋。

「卧倒！」

周楓當然第一時間就發現了這一情況，迅速將最珍貴的超導子彈壓入槍身後，對著兩人突然卧倒之後留出的空間就是一槍。

霰彈槍將超導液迅速鋪滿了這一面的整片天空，隨即，從溫徹斯特的槍管中又發射出了一顆帶著閃電火花的子彈。

一瞬間，這一面的吸血蚊就迅速被全部電熟了。

強大的電流並未立刻消失，因為超導液體蒸發在空氣中的原因，閃電在空中交織成了一張不停噼啪作響的大網，如同一把巨大的電蚊拍。

奇怪的烤肉香味傳來，令宋恪禮竟是流出了口水。

「媽的，真香。」

「你能不能有點出息！」

馬汝槐旋即罵道。

「再來一發！」林湛的聲音從身前傳來。

周楓很快就明白林湛的想法。

沒工夫理會兩個傢伙，周楓又迅速將最後一枚超導子彈壓入槍膛，一邊示意林湛將火盾挪開。

林湛依言照做，周楓便瞄著正北面的空中又來了一發。

剎那間，空中的閃電連成了一片，又電死了不少追擊的吸血蚊。

「幹得漂亮，小周！」

咋咋呼呼的馬汝槐連連拍著氣喘吁吁的周楓的肩膀，大力誇讚。

周楓卻如同虛脫一般坐到在地，回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他對閃電的控制能力遠遜色於浸淫已久的林湛，而且相比於狂躁的火焰，閃電是更難以控制的自然力量。

即便有槍械的輔助，剛剛那一發閃電彈也幾乎完全耗盡了他的體力。

「一個小隊中，居然有兩名自然系能力者。」

女博士推了推眼鏡，用一種驚喜與疑惑交雜的語氣道：「難怪……」

「難怪什麼？」

馬汝槐半是自豪地問。

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博士反而看向了另一側的天空，面露驚恐，「那是什麼東西！」

從側後方急速靠近的，正是林湛不久前召喚而出，又被眾人遺忘了的火雞。

此時，火雞完全沒有初登場時的傲慢，反而正在迅速撲棱著翅膀似在逃命，就連它的身上，也都沒有初見時候的火焰。

於是看起來，就更像一直家雞了。只不過是紅色的。

而追在它身後的，就是博士驚恐的原因了。

「快跑啊宋恪禮！」馬汝槐都快哭出來了，「快跑啊！」

宋恪禮連跟他貧嘴的功夫都沒有了，在看到那東西的剎那，不用任何人多嘴，巨熊本已經極快的速度又生生提高了一線。

毫無疑問，那東西是一隻吸血蚊。

無論是血紅的身軀、伸長的四肢、噁心的口器，還是它頭頂的兩根觸角，或者身側的兩對翅膀，都與普通的吸血蚊如出一轍。

但沒人相信這東西真的會是吸血蚊。

因為它實在是太大了。

在看到這東西的第一瞬間，周楓心中並沒有恐懼，而是很奇怪：這樣的東西，真的可以飛在空中嗎？

眼前的龐然大物目測至少有數十米長，兩翼展開之時，寬度達到了百米，離著很遠就已經佔據了整個天空，將黑影投射了過來。

與它相比，那隻奮力撲騰著翅膀的火雞更像是一個像素上的壞點。

「那不是一個生物。」擁有幾人中最佳視力的康蕭定睛看了看，立刻給幾人解釋了起來。

「『它』的體內，有無數吸血蚊在流動。換言之，那是無數吸血蚊通過某種方式結合為一體的。」

「別管那玩意兒是怎麼來的，看起來就不好惹。」

馬汝槐一緊張嘴巴就閉不住，「恪禮加油啊，不然你就要喂蚊子了！」

宋恪禮真恨不得將身上這個聒噪得跟烏鴉一樣的傢伙甩下去，此時卻也只能悶著頭哼哧哼哧快跑。

然而那個康蕭嘴中的「結合體」，飛行速度似乎比一般的吸血蚊更快，極短的時間內就穿越了被電網阻攔的蚊群，飛速沖了過來。

而電網對它造成的傷害只是一點噼啪的響聲，以及顏色的稍顯暗淡而已，甚至沒能造成任何一個吸血蚊的死亡。

「看起來，所有的傷害都是由所有的吸血蚊分擔的。如果沒有足夠的力量一次性摧毀所有的蚊子，這東西就是無敵的。」

「我靠，那還打個屁啊？」

這麼說著，馬汝槐仍是從懷中掏出了手槍，對準了那個體型完全不是一個數量級的對手。

「本來也沒想打。」林湛抬頭看了看周圍的環境，然後突然對宋恪禮喊道，「恪禮，跳！」

前面是條巨大的地縫，宋恪禮本打算繞過，但聽林湛這麼說，根本想都沒想，就沖著地縫跳了過去。

地縫極寬，大約有三個宋恪禮那麼長，以他的跳躍能力也做不到完全跨過。

於是在幾人一熊的尖叫聲中，宋恪禮，連同他背上的人們一起消失在了地面上。

「飛索！」

正當博士覺得自己沒有死在吸血蚊的口中，卻要面臨摔死的命運之時，林湛的下一條命令緊接著清晰傳了過來。

也多虧大家能夠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能理解。

不用過多解釋，康蕭、馬汝槐，包括周楓，都按著指示，與林湛一起按下了右手上的機關，將飛索投射了出去。

飛索的抓鉤各自牢牢固定到了崖壁上。

解除了變身的宋恪禮早已失去的裝備，正被馬汝槐用雙腿夾著，在空中蕩來蕩去。

而博士則被林湛抱在了懷中。

「接著！」

在博士的尖叫聲中，林湛將她傳遞給了康蕭，自己順著繩子往上摸索了起來，邊摸索邊讓眾人跟上。

「幫幫我！」

正當周楓要往前跟的時候，突然聽到了馬汝槐的求助。

「這狗日的好像睡著了！」

周楓定睛看去，果然，在馬汝槐蕩來蕩去的雙腿之間，宋恪禮腦袋低垂，好像真的睡著了。

宋恪禮變身巨熊之時曾被不少吸血蚊叮咬過，而吸血蚊的口器中又有鎮定作用的毒液。

那樣分量的毒液對巨熊而言或許不算什麼，但對於普通人類，即便是體型較大的普通人類而言，也是極為猛烈的。

因此宋恪禮不是睡著了，而是被毒暈了。

林湛在摸索路線，康蕭抱著博士，此時能幫上忙的，就只有周楓了。

於是他對康蕭道：「你先跟上去，我去幫他。」

康蕭點點頭，沒有說話。

用力在牆上一蹬，周楓將繩索擺盪過去，從馬汝槐的雙腿間扶住了宋恪禮。

「我接住他了，你放！」

「OK！」馬汝槐的雙腿早已酸痛難忍，聽了周楓的話立刻就是一松。

「操！」周楓難得地冒了一句髒話。

宋恪禮委實是太沉了，昏迷狀況下更是感覺抱了一座山。

「以後一定要讓這貨減肥！」

聽了周楓的話，馬汝槐嘿笑著從另一側抱住了宋恪禮，「走！」

頭頂，幾聲巨大而沉悶的，如同金屬碰撞的響動過後，傳來了康蕭驚喜的聲因：「隊長找到了一個通道，你們快上來！」

就在此時，一道通紅的影子在空中飛速劃過，從康蕭的身旁衝進了通道中。

沒等周楓弄清那道影子什麼來頭，那隻巨型的吸血蚊便出現在了空中，龐大的身影幾乎阻絕了頭頂的所有光線。

「加把勁！」周楓緊咬著牙不讓自己哆嗦，逼迫著自己將注意力集中在手臂上，而非是頭頂。

「老子也想！」馬汝槐的嘴角都崩出了唾沫星子，哆哆嗦嗦，罵罵咧咧，「狗日的宋恪禮，你他媽是吃秤砣長大的吧！」

僅是帶著將近兩百斤重的宋恪禮停在空中，兩人就已經足夠吃力了，如今還要帶著他往上走，更是難上加難。

幸好，不知是因為對於眾人而言寬闊無比的地縫對於它而言似乎還是太窄了，或者是別的什麼原因，巨型吸血蚊自出現在空中，就一直停留在那裡。

一雙巨大的複眼盯著幾人，卻不知在想些什麼，遲遲沒有直接撲下來。

或許是已經進化出集體智慧的他們在思考，剛剛那頭巨熊怎麼不見了？

也或許是這幾個人類太過渺小，讓它覺得不值得大費周章？

「這裡是深淵蛙的地盤，吸血蚊能夠聞到魔鬼蛙的味道，暫時不敢下來。」

是林湛。

找到通道之後，林湛看到周楓兩人吃力搬運宋恪禮的動作，便下來幫助兩人一起。

「你怎麼會知道這麼多？」

一邊在林湛的幫助下拖著宋恪禮毫無動靜的身體往上爬，周楓一邊問道。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面對周楓的問題，林湛沒有直接回答，「這個時候，深淵蛙應該都在睡覺，但誰知道會不會突然冒出來一兩個來，先上去。」

周楓點點頭，這事的確可以容后再問。

然而彷彿是看著費了好大力氣才到嘴裡的美食就要飛了，頭頂的吸血蚊終於忍受不住誘惑，扑打著翅膀就向正在奮力往上爬的幾人飛了過來。

「砰！」

回答它的，是一聲重重的槍響。

早已做好掩護準備的康蕭對著巨型吸血蚊就是一槍爆燃彈。

趴在地上的康蕭擁有比在熊背上更穩定的射擊底座，這一槍準確命中了吸血蚊的頭部。

然而曾對蚊群造成過巨大殺傷的爆燃彈甚至沒能對巨型吸血蚊造成多少麻煩。

巨型吸血蚊在中槍之後只是稍稍晃動了一下，就迅速調整了飛行方向，繼續向目標飛去。

顯然，由無數吸血蚊組成的巨型吸血蚊就如之前所說，除非能夠直接殺死全部吸血蚊，否則就拿它毫無辦法。

看來，這樣的偽生物並不需要用腦袋上的嘴呼吸。

「砰！砰！」

沒有任何猶豫，換上彈夾的康蕭繼續著看似徒勞的射擊。

爆燃彈已經全部用光的她只能以穿甲彈作為武器。

穿甲彈很輕易地扎進了巨型吸血蚊的身體，強大的貫穿力甚至直接穿透了它的軀體，釘入了它背後的岩壁中。

然而對於體型巨大的吸血蚊而言，這樣的傷害還遠不如之前的爆燃彈。

「沒用的，這樣的生物，不是區區人類的力量可以匹敵的。」

是燭，剛才鑽進通道的紅色影子就是它。

然而面對這樣令人沮喪的事實，康蕭毫無所動，仍然機械一般地上膛，瞄準，扣動扳機，進行著似乎毫無意義的掩護射擊，連指尖的些許顫抖都不曾有。

雖然不時有騷擾，但已經接近美味的食物，周楓仍然能從巨型吸血蚊那本應該是模擬出來的複眼中看出興奮來。

然而下一秒，那興奮的神情就為痛苦和恐懼所替代了。

在所有人能夠反應過來之前，一條巨繩從深淵底部彈射而出，卷上了巨型吸血蚊粗壯的肢體之一。

然後很快，又有數條粗細不同的繩索從深淵底部，或者崖壁的縫隙中激射而出，纏到了吸血蚊身上。

「是深淵蛙！」

險死還生，林湛的語氣也不知是高興還是畏懼，「應該是槍響把它們喚醒了。趁它們的注意力都在吸血蚊上，我們快跑！」

其實不用他說，周楓已經看清了，那些「繩索」分明是沾滿了粘液的舌頭。

擁有這樣巨大舌頭的深淵蛙，其本體究竟有多大？

而在這深淵之下，又有多少深淵蛙？

周楓幾乎不敢再想，此時他只能用儘力氣，先和同伴一起逃離這絕地再說。

三人合力，終於將仍然沒有清醒跡象的宋恪禮抬到了林湛所說的通道中。

所謂的通道看起來十分狹小，只能供普通人跪趴在地。

原本在通道末端靠近懸崖處的地方有鐵柵欄在，此時已經被人踢碎，扔到了一旁。

這裡看起來就像是……

「這裡是排水管道，我以前無意發現的，沒想到這次能用上。」

林湛很快說明了一下，然後又被洞外的動靜吸引了注意。

雖然為無數天敵的舌頭捕捉，但吸血蚊顯然不打算束手就擒。

只見巨型吸血蚊奮力甩頭，口器寒芒一閃，便狠狠扎入了其中一條最為粗壯的舌頭之中。

不到數秒時間，巨舌便從鮮紅轉為了慘白，舌頭也無力地耷拉了下去，摔入了深淵。

吸血蚊受此大補，原本為火焰、閃電，還有槍傷所造成的些許體表的暗淡也迅速重新恢復了血紅。

然而很快，又有數條更為粗大的舌頭重新貼了上來，這一次，甚至就連吸血蚊的口器也被束縛住了。

不過就在此時，吸血蚊的援軍也到了。

再之後的事情，周楓就不知道了。

兩雄相爭的結果固然值得一看，但此時更重要的，是趕快找一處遠離這些怪物的地方，先處理一下宋恪禮的傷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