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空想白晝

清晨，陸宵峰收拾好了學習資料，起了個大早趕到了肖老頭的住處。

敲了裡屋的門，良久沒人應聲，想來肖老頭也不年輕了，睡睡懶覺也是理所應當的，於是他便坐在了外屋的沙發上做起了數學題。

四階矩陣、偏微方程、代數變換……草稿紙上的數字元號密密麻麻鋪陳下來，忽然，一個明顯的錯誤出現在了他的視線中，回頭檢查，卻發現一個數字3給寫成了5。

陸宵峰給整個式子劃了一把大叉，煩躁地放下了筆，雙手插進了頭髮里，撓起頭來。

裡屋的門開了，肖老頭從中走了出來。

肖老頭伸過頭來一瞥，一下便指到了他那錯誤處，張嘴道：「太粗心了，這不是三嗎？」

陸宵峰喪氣的晃了晃腦袋，沒有貧嘴。

「走吧，帶你去看個好東西。」肖老頭笑了笑，向陸宵峰招了招手，轉身走進了裡屋。

陸宵峰起身，連忙收拾起茶几上的書本來。

「別收拾了，直接來吧。」肖老頭催促道。

陸宵峰又扔下書本，跟上了他。

肖老頭的房間還是一如既往的整潔，床頭上的還擺著一排毛絨玩具，陸宵峰看著有些出神，想當年他用一個心愛的水瓶換了一個這樣的毛絨玩具給王晴，不知道她還留著沒有。

「看什麼呢，跟我走。」肖老頭開口打斷了他的遐想。

只見肖老頭拉開了床鋪，床和牆壁之間竟然露出了一條縫隙，定睛一看，床鋪接著連進牆體的金屬軌道，軌道上裝著一個個小滑輪，難怪可以輕鬆拉開，露出的縫隙上系著一根小繩，一看便知是為了方便拉開的暗格。

果然，肖老頭上去一拉小繩，地面的瓷磚就被掀了起來，露出了一個黑漆漆的洞來，借著屋裡的燈光能看到幾截台階。

「走吧。」肖老頭又催到，接著帶頭走了下去。

陸宵峰猶豫了一下，想了想以前看得恐怖小說，怕不是肖老頭要把握抓進小黑屋作人體試驗？不不不，陸宵峰自己都覺得離譜，可能是因為未知而感到興奮，所以才胡思亂想了起來。

肖老頭又催促了，陸宵峰連忙跟上，進入這地洞才發現這裡竟然意外的寬敞，碰不著頭，他仰頭張望但是漆黑一片，為了打破這有點恐怖的氣氛，他隨口道：「肖老頭，想不到你還是地下黨？」

地洞牆壁的下方隔一段就掛著一個小燈，照亮了那黑漆漆的台階，不至於讓人完全摸黑。

「差不多吧，這是我的實驗室，建材和黑盒的建材是一樣的。」肖老頭回答道。

這樓梯不長，大概有十米左右深，走出樓梯能感覺到這是一個巨大的空間，除了一些閃亮著的小光點，這裡大部分是黑漆漆的一片。

肖老頭的手摸到了牆壁邊，打開了開關，地下室瞬間亮堂起來。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個奇形怪狀的機器，它長得像個潛水器，呈臃腫的圓球形，盤根錯節的管道連接在它的兩邊，通向其他的設備。

左邊的設備似乎是一個巨大的鐵餅，豎著立在地下室中，陸宵峰知道這估計是個能源設備，紀錄片中很多能源站的核心都是一個環狀的裝置，想來他面前這個也不例外。

右邊的設備他就看不出個所以然了，完全就是一團胡亂連接的管道，完全沒有一點規律，看起來不像是儀器設備反倒像個晦澀的工業藝術品。

「這些全都是極限金屬做的。」肖老頭走到了陸宵峰身旁，叉腰說道。他掃視著實驗室內的一切，目光中滿是自豪。

陸宵峰吃驚的望著這一切，這些設備的重量加起來少說也有十幾噸重吧，十幾噸重的極限金屬，怕是能把綠葉村的那家機械廠給買下來了。陸宵峰知道肖老頭有錢，可沒想到他這麼有錢。

「我們要幹什麼？」雖然吃驚，但陸宵峰還沒有忘記此行的目的。

「待會兒你就知道了。」肖老頭嘿嘿一笑，走到了正中間的儀器面前鼓搗了起來。

陸宵峰也看不懂他在搞些什麼，習慣性的想吧歷史書拿出來背一背，又想起書都沒有帶過來，只好瞅著肖老頭的背影發獃。

「好了，坐進去吧！」肖老頭回過頭來向他喊道，只見那球形的機械打開了一個門，裡面擺著一個座位，看起來是一個艙門。

陸宵峰坐了進去，一股金屬的味道撲面而來，強烈的不安湧上了心頭，讓他不由得發問道：「這是要幹什麼？」

「相信我，第一次你可能會有些不適應，忍一忍，我跟在你後面...嗯，六十天應該夠了。」肖老頭自顧自的說著，在側面的操作面板上按下了啟動鍵，然後後退了一步。

艙門緩緩合上，光線消失，只有操作面板上淡藍色的光芒一閃一閃的。

陸宵峰的心懸了起來，即使是相知多年的肖老頭，此刻他也懷疑了起來。

能量充能的聲音從頭頂緩緩降下，陸宵峰緊張地閉上了眼。

「空想白晝，啟動…」機械女聲忽然響起，一瞬間，陸宵峰感覺有一股巨力作用在自己的身上，一切的感官都被麻痹，彷彿靈魂被抽離出了身體。

······

白。

寂靜。

什麼也沒有。

這是陸宵峰最直觀的感受。

「你要去哪？」

有人問道。

「不知道。」

陸宵峰迴答道，但他沒有嘴，說不出話來，也不知道對方能不能聽到。

「你也是人類孩子？」那人問道，但下一秒就篤定了他的身份，「人類孩子啊，你在害怕什麼？」

「害怕？我沒有害怕啊。」

陸宵峰想到，一邊感嘆這真是一個奇怪的人，在問些什麼呢？

「你不害怕怎麼會來到這裡呢？」那人似乎嘆了一口氣，「讓我看看你。」

陸宵峰能感受到她的接近，有一種暖暖的感覺，彷彿母親的懷抱，溫暖、安詳。

「怎麼會有這種人…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那股溫暖的氣息迅速後退，連發了三個疑問，陸宵峰能感受到她的情緒，驚恐，訝異，還有一份隱晦的……同情？

「怎麼了？」陸宵峰想到。

忽然一份熾熱包裹了他，但轉瞬就退散開來。

「啊！」那人驚叫道，「你怎麼這麼遠？…你居然在它的身邊…」

「遠？」陸宵峰越發的迷糊了。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蒼玄大人，要是你醒過來就好了。」那人自言自語道。

「你到底在說什麼。」陸宵峰聽不懂她的胡言亂語，但那溫暖的感覺並沒有讓他感到不適。

「沒…對不起…你該回去了…要是開陽在…」她的聲音有些委屈，似有些啜泣聲夾雜其中。

「沒關係，我沒事，我人就爛命一條，有啥事都不可惜，別哭了。」陸宵峰出聲安慰道，他雖然沒聽懂她在說什麼，但至少知道別人是在為了自己傷心。

那人沒再說話，陸宵峰只感覺一陣如火的燒灼感。

「你在幹什麼？！」陸宵峰慌亂地想到，只覺得疼痛難耐，但那灼燒感立馬消退了。

「我能給的都給了，你回去吧…」那女聲又出現了，只是聲音無比虛弱。

「你給了我什麼？」陸宵峰著急了，自己似乎得了不該得的東西。

那女聲沒有再回話，陸宵峰只感覺後背有條線一緊，轉瞬間就要離開了。

「你叫什麼名字！？」陸宵峰慌忙喊道，想著日後能將東西歸還給她。

「天權…」

這是陸宵峰最後聽到她的聲音，可他連那個人長什麼樣都不知道。

感官忽然回歸，手，腳，眼，鼻，口，耳，一個一個的感覺衝上了大腦，與感覺回歸同時到來的還有那段記憶的飛速遠去。

像是一個夢，醒來就破滅了，但陸宵峰清晰的感覺那不是夢，拚命想要抓住那段記憶，可就像用力抓住一把細碎的沙子，越用力的回想，那記憶就消散得越快。

最後，他只記得兩個字——天權，那是她的名字，她是誰？她做了什麼？為什麼我會覺得虧欠她？

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幹啥呢，在這？」

噗的一下，連那個名字都灰飛煙滅了。

「肖老頭！」陸宵峰迴頭大聲道。

「你在這幹什麼呢，低著腦袋碎碎念，中了邪似的，我第一次進來也沒這癥狀啊。」肖老頭疑惑道。

「我在幹什麼？我…我也不知道，我好像忘了什麼。」陸宵峰有些煩惱，向周圍四顧，還是一片白色，單調得讓人心煩。

「你忘了，要搞學習了！」肖老頭沒好氣，「之前沒發現這玩意還能聯網，現在好了，不用你那些書了，這個設備直接能連接最高許可權的資料庫，要啥有啥。」

「就像全真遊戲機？！」陸宵峰迴到了現實，環顧著四周，說道。

「全真遊戲機算個屌啊，你在這裡一天，外面才過一秒，咱們設定的六十天，也就是結束之後，外面才過六十秒！而且在這裡你感覺不到疲憊和煩躁，完全不睡覺也沒事！」肖老頭神情激動。

「哦哦哦，太厲害了，這是你發明的？」陸宵峰問道。

肖老頭在這停頓了一下，那股興奮勁在這沉默中消散了大半，然後說道：「算是吧，這十多年我都在鼓搗這個東西。」

「來吧，你把你的學習資料調出來，我和你一起學，有啥不懂的就問我。」肖老頭說道，從空中拉出了一個顯示屏，上面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學習資料。

……

小二註解：

地下黨是在智能時代末出現的組織，為了躲避統制世界的智能系統——「智生」，現實中的人往往需要使用特殊材料建立地下的生活空間——「黑盒」，來躲避衛星探測以及紅熱掃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