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斯

帶著疑惑，明黯推開面前的窗，落地聲雖輕，也是驚動了一室寂靜。黑暗旋即轉為光明，「落雪，調出十五分鐘前的記憶，還有龍王祭那時候的。」

知道明黯從哪裡回來的落雪一言不發，一幅幅影像浮現於半空，將整個房間全部佔滿。

竟然沒有？上一秒是落筆，下一秒視線轉低，接著就去了安瑟那裡，中間沒有任何停頓。是僅僅針對於明黯的吧？會是在哪裡惹的？不會有印象！但仔細回憶，說是那般痛苦，倒也沒有任何殺機，說明對方並不想要命。好吧，既然只有自己知道，那就先按下不提。目光一一掃過影像，卻在某一處停下，林色森森，伊古尼魯他們飛到半空，不知在商量著什麼，面前的草地上五個稚童在一起玩耍，眉眼雖未完全長開，可以肯定的是，就是納茲他們五個。戰火燎原，龍與龍交戰甚多，但龍族對魔法的抗性非常高，自己的魔法完全不起作用，只能窩在森林之中，幫伊古尼魯看孩子，聽著那悠遠的龍吟入睡。同族相殘，無論哪一方勝利，都對龍族造成不可挽回的損失，龍族本就子嗣艱難，龍卵又有幾率毫無生機，要想重現龍界繁榮，不知得多久。也就是那時候，返回龍界的伊古尼魯有些虛弱，還以為是戰中受傷，唉，阿庫諾洛基亞啊，真是造孽。原來自己那時候就見過納茲他們五個啊，怪不得。桌上純黑外殼的玩偶套裝靜悄悄的，冥府之門？傑爾夫的書架？就交給傑爾夫處理吧，他的魔法自己從未搞清楚過，抬眼看向落雪，低聲開口，「那幾個風暴之眼我處理好了，你抽空整理一下所有記憶，或許什麼時候有用，魔力大概積聚了多少？」

「很多，無法衡量的那一種，你，最近要用？」落雪伸出右手，絲絲縷縷的魔力在掌心凝結。

見落雪準備分離魔力，明黯立馬打散，別說現在自己不需要，就算需要魔力，也不會妄動落雪這裡的，習慣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這些魔力是有大用處的。納茲他們已經安排好了，格雷那邊有烏魯幫忙，露西的話，只能靠她自己，艾爾撒和朱比亞得去指點一下，至於其他成員，一疊寫滿了針對性訓練的紙張已經放在了馬卡羅夫桌上。

根據整理出來的目錄，伊萬帶走的書籍算不上多重要，基本能在皇室和評議會的藏書閣中的隻言片語拼接出來，並且，離了圖書室這麼久，書籍上暗含的自毀魔法陣早已啟動，不足為慮！

書架上的幽紫水晶閃著神秘的光芒，低調且內斂，手指微動，水晶落入掌心，仔細想想，是那個月之滴精華，擁有極強的防禦力，要送出去嗎？思慮半天，又放了回去，不能讓他們在外力上有所倚仗，自身強大才是真正的強大，捨棄所有防禦、一往無前的攻擊是艾爾撒的信念，努力提升個人實力、磨合星靈是露西的本能。那個魔法陣，還是別給他們了。

從背包中取出三個小罐，輕輕放在最高處，在取龍骨的時候，手指碰到了圓圓潤潤的東西，仔細摸索，不止一顆？不可能的，自能使用魔力之後，所有魔法球都歸回原位，只留下一顆體積稍小的時常放在手中把玩，什麼時候多了幾顆？一面面拆開背包，細細檢查著邊邊角角，不遺漏一處。看著桌上顏色各異的魔法球，頓感頭疼，屈指朝著其中一顆藍色交織的魔法球一彈，【咕嚕嚕】滾了出去，卻在桌沿打了個彎，又滾了回來，與暗黑色、白色、綠色、彩色魔法球撞到一起，彷彿不可分離。竟然跟明黯最開始拿的白珠之間有吸引力，會是從哪裡來的？真煩！又是一件未知！擰著眉頭將背包還原，翻身出了窗口。

落雪的身影漸漸淡去，一室光亮重歸黑暗。

去找納茲他們的途中，明黯看見了一片平原，於是散了掌心的魔法陣，輕巧落地。葉片細長而又茂盛的淺水草隨著夜風舒展，帶起一陣陣清香，壓下了她心中的煩躁之意。合上雙眼，完全放空思想，邁步。

金屬的頭盔護住了相對脆弱的後腦與下頜，露出空洞的雙眼與鼻腔，格紋的披風將身體裹得嚴嚴實實，左手的禪杖掛著六枚銅環，隨著腳步一步一響，右手捏著一本薄薄的冊子，無神的眸子停在了其中一行，「這麼久了，唯一能讓我滿意的還是你，這些後來的頂多算個行屍走肉，不像你，有自主意識，啊哈哈，完美！完美！」周身的死氣宛如實質，掩藏於夜色之中，「強烈的求生慾望，難得、難得！可惜！即使有來自冥府的祝福，也未能將此複製！」

閉著雙眼的明黯與低聲喃喃的基斯擦肩而過。

嘶～好冷！不是天氣變化，是怨氣！明黯猛地睜開眼睛，轉身看去，不用【怨氣窺探】都能看到那實質化的死氣，來源於死靈界啊，死靈法師？但好像某些地方不太一樣，仔細打量，頭疼，怎麼又是傑爾夫！連片刻的休息時間都不給她留啊！

正在探查地圖上未被標記地點的傑爾夫打了個噴嚏。

純粹！純然！純白！純凈！親眼看著純白被黑暗污濁是多麼可遇不可求的事情！這樣的靈魂墮入死靈界，會發生什麼樣的變化呢？或許能給他帶來不一樣的驚喜。基斯身為死靈法師，對靈魂極為敏感，與明黯幾乎同時轉過身去，空洞的雙眼看向對方，骨質的上下頜絲毫未動，「你，將會成為我最完美的作品！」

完美？作品？聽這口氣，似乎已經不滿足於將死靈當做輔助戰鬥，還將死靈困於載體，斷其輪迴之路！「知道嗎？亡者不容許被褻瀆！」

【噬魔】！正準備運轉魔法陣時，明黯瞅見了那本冊子，傑爾夫都獨行於人類世界四百多年，他所製造出來的惡魔至少也得有百年，特別是這種全身心鑽研死靈的，或許被困於人類世界的死靈不少，若是直接滅了，少不得會有什麼麻煩，嘖～還真是勞碌命啊。【噬魔】散去，掌心重新點亮【束縛】。

一條條青綠色的藤蔓自淺水草之中迅速生長，交錯沖向基斯，四面八方均被藤蔓填滿，基斯不為所動，周身的死氣陡然擴散，生機與死氣對撞，青綠瞬間被枯黃替代。

明黯絲毫不慌，注入魔力不疾不徐，笑話，死靈界又不是人類所能主導的，就他打開的那點小縫，如何與這萬千生機角力？

生老病死本就是世界規則，借亡者之力、擾亂既定輪迴，本就違背原則。烏魯情況特殊，以身化冰，靈魂未被扯入死靈界，這才能為她重塑身體，奪得一份生機。

半青半黃的藤蔓穿過那死氣，徑直纏繞上基斯的骷髏身體，密密麻麻，束緊了每一塊骨頭，禪杖與冊子落地。

望著藤蔓拱佑的明黯，如同自然的寵兒，基斯空洞的雙眼散發出貪婪，「完美！你必然會是我作品的巔峰！」氣息臻入自然，成為作品亦將完美掌握死靈術法！

嗯？竟然還能說話？難道是其他的發聲方式？明黯也不理他，兀自撿了那本冊子，仔細翻看。上面記錄的人名不多，大部分以編號代替，編號之後基本上都是寫的失敗，偶有幾個被劃去編號，寫上名字，但名字之後，是大片的猩紅，暴走、發狂、食人，看來是力量太過暴虐，一般的載體承受不住，死靈那本就模糊的意識自然受到刺激，做出這種事也正常，不過……有一個人名之後卻標記著正常，銀·福爾帕斯塔，福爾帕斯塔？話說回來，不會是那個福爾帕斯塔吧？也不知本性保留了幾分，去看看也好，無論如何，眼見為實。

順著基斯的氣息，明黯帶著裹成粽子的基斯乘風而上，藉助魔法陣的力量，依稀可見黑紅色的細線自基斯身上發散，鏈接另一處，是他在控制著那個福爾帕斯塔的行動？還是說他這個媒介替福爾帕斯塔擋著死靈界的拉扯？

「完美！有冥界的祝福，加上祈禱，你亦能排入九鬼門。」

呼呼的風聲，伴著基斯的嘮叨聲，聲聲入耳，吵得厲害。

真吵！耐心都被磨光了，本就是好不容易的休息時間，又被侵佔，哪來的好心情？明黯眉頭一皺，揮拳打了下去，「完美個錘錘哦！閉嘴！」真是的，他所使用的力量跟魔法完全不同，一路上分神解析著其中力量，太費力了，不過還好，有共通之處，舉一反三，以點破面，終於在到達高原之前徹底將基斯禁言。

望著教授烏魯、格雷和利昂滅惡魔法的銀，自在、逍遙，眉間除了本身的死氣之外，再無其他異樣。明黯指尖一下下敲打著金屬頭盔，清脆的聲音掩於風雪聲之中，傳出了很遠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