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鱗
一隻蜜鳥快速扇動翅膀,在密林之中來回穿梭,彷彿在尋找著什麼。
塞伊聽到那特殊的振翅聲,瞬間清醒過來,右手從層層疊疊的葉片之間伸出,為那迷茫的蜜鳥指點方向。
翠青的葉由蜜鳥銜著放到塞伊掌心,一段精靈族文字漸漸清晰可見。
嘖~自尋死路。
抬手在葉脈上點了幾下,一段全新的文字隱去。
蜜鳥啄了啄塞伊的指尖,張口銜起回信,消失於林間。
伸手叩了叩粗糙的樹榦,塞伊摩挲著手中的水晶。良久,水晶亮了起來。
杳無人煙的山崖之上浮起團團幾近破碎的魔法陣,山風凜冽,眨眼間便被吹散,毫無痕迹。
明黯坐在崖邊凸出的一塊陡石上,兩條腿懸在空處蕩來蕩去,雙手各執一支魔法光筆,一左一右繪下的魔法陣之間由魔力迴路相鏈接。比以前好上一點,相同魔法陣的情況下可以穩定二十七枚,兩種魔法陣的話,只能穩定二十三枚。她有一個猜想,繪在阿庫諾洛基亞身上的魔法陣至少也得三種,以那體型和魔力估算,魔法陣的數量不低於三位數,要不然起不了作用。
輕輕勾勒出第三種魔法陣,魔力迴路忽明忽暗,僅維持了三息便潰散。
唉~繼續,反正納茲他們不用她擔心,也快回來了。
包包一角被溫柔的粉光照亮,明黯探手拿出,魔力沁入,一個微縮版的塞伊顯現,「那邊有什麼動作?」
塞伊的聲音極低,僅夠明黯堪堪聽清。
「呵~這樣啊,我又不怵,」單方面掐斷通信的明黯收起空空的魔法光筆,舒展一下身子,坐的太久,有些酸痛。去看看也好,雖說他們的特訓結束了,也不知學的如何。
一雙翅膀隨即出現,帶著明黯破空而去,崖邊老樹的枯葉隨風打了個旋,飄向崖底。
浮土所划的魔法陣維持了兩月,今日才陡然潰散,溝壑重歸平整,無人可從其中窺得半分痕迹。
這麼快就斷了?他還想多聊幾句。塞伊啞然失笑,稍稍放鬆的身體又進入了吸收能量的狀態,只為凱亞他們供給。
納茲首先睜開眼睛,一縷紅光從眸子中劃過,有些混沌的頭腦在看到窩在火堆旁的哈比時才撿回清明,「哈比!」
哈比揉了揉眼睛,張開雙翼撲到了熟悉的懷中,「納茲~」
邱里貝奧斯吐著蛇信纏上了埃里克的脖頸,靜靜吸收著埃里克呼吸之間帶出的毒霧。
依然坐在原地的溫蒂身側魔力涌動,淺色的龍鱗一層層冒出,將柔弱的軀體覆蓋,以抵抗攻擊。幾綹深藍色的發被粉紫取代,手腕、腳腕以及後背蝴蝶骨都出現了透明的羽毛,那是初用龍之力的外顯,若是運用熟練,薄羽可成展翼。
氣沖沖的伽吉魯拿起烤肉就往嘴裡塞,他好像耗費了不少體力啊,到底做了什麼。
累癱了的斯汀格和羅格順勢躺到地上,神色之中的疲憊漸漸消失,靜謐的森林之中響起低低的鼾聲。
拉克薩斯整整衣裳,左手虛握著,一片純白色的龍鱗躺在掌心,這是什麼?他不記得去了哪裡,只記得鋪天蓋地的威嚴,以及不斷閃爍的雷光。
坎斯托魯的褪鱗?恰好趕到的明黯目光落在拉克薩斯身上,看來坎斯托魯很中意這半路的小娃娃,還把褪鱗送了出來,不過太小,做不了什麼大的玩意兒,不像納茲的圍巾。
看著突然飛走的褪鱗,拉克薩斯的眼中闖入了束著髮帶的明黯,她不是披著頭髮么?怎麼忽然之間改變了形象?
以自身魔力為引,勾出拉克薩斯體內的魔力,亮黃的魔力因子圍繞著褪鱗靜靜編織,直到一個完整的魔法陣出現,明黯這才把褪鱗還給拉克薩斯。
在貼近拉克薩斯的那一刻,褪鱗直接融入他的身體,在右眼尾重新顯現。
拍去手上並不存在的灰塵,明黯從樹梢跳了下去,仔細打量一番,都進步很大,特別是溫蒂。抬手撫上拉克薩斯那略扎手的頭頂,「這枚魔法陣能夠加快你吸收魔力因子的速度,」也是有褪鱗作為陣源的緣故,若是沒有陣源,魔法陣只是一個空陣罷了。話說回來,納茲的圍巾要不要也放一個?格蘭蒂涅的羽毛她手上也有。心念一轉,還是算了,圍巾與褪鱗不同,妄動也不知道會有什麼後果,而且格蘭蒂涅的羽毛過於巨大,只有她耳垂上的書籍能夠鎮住,一旦離開書頁,便會恢復原樣。坎斯托魯送給拉克薩斯的褪鱗是他幼年期尾巴尖上的,自然嬌小玲瓏。
這是從哪裡來的?他怎麼沒有半分印象?拉克薩斯手下施力,站了起來,右手順著右眼不斷摩挲,沒有起伏不平,仿若天生就是如此。手落下的時候正好擦過黑白雙色髮帶,柔順的感覺稍縱即逝。
看著疲憊不堪的納茲他們,嘆口氣,看來磨合需要推后一陣子才行。八枚【飛行】魔法陣由不同的魔力迴路連接,靜靜懸浮於明黯手上。「特訓結束,回去好好休息,多接一些戰鬥委託來磨合新招式,你們幾個定期混戰,還有一件事,」她回頭看向夏露露,「夏露露抽空帶著拉克薩斯去艾克希特的聚居地。」
艾克希特的聚居地?她是怎麼知道的?夏露露壓下驚訝,點點頭,算是應了下來。
熟悉的味道順風而來,她的身影像一堵牆,牢牢將他護在身後,這一幕,他有一點點印象。但拉克薩斯並沒有與她同戰過,這感覺又是從哪裡冒出來的?伽吉魯的利力都是她陪著去找的,怎麼到他自己這裡卻不行?「那你能陪我去一趟嗎?」話一出口,他便知道他錯了,不該說的。
聽到拉克薩斯的話,明黯轉頭看了過去,失落、後悔、一臉糾結。她貌似猜到了原因,也是,拉克薩斯畢竟是她看著長大的,即使錯過了七年,十幾年的陪伴也不是蒼白,在她看來,拉克薩斯依舊是那個向她要糖的模樣,小小的、粉粉嫩嫩的。心下一軟,「可以,」只要開口就行,面對他們,她不會拒絕的,不是嗎?
拉克薩斯的嘴角上揚。右手觸碰到完整的眉骨,雖入手平整,但他知道,這裡曾經碎過。小時候頑皮,磕到了石階上,破了個小洞,還是她用魔力修補完整,他現在還記得那時候她的話——【你是我看著長大的,吶,給你蓋個戳,讓你記得我的面孔】,不同於治癒魔力的顏色,淺橙的魔力沁入額頭。自那以後,他看著周圍人漸漸將她遺忘,連會長也不例外,唯有他將那副稚嫩依然的面容牢記,他才能在人群中一眼認出她的身影。
將納茲他們放到公會大廳后,由夏露露引路,四枚流星劃過天際。
俏麗的面容隱於寬大的帽沿下,手持鹿角魔杖,緋紅色的辮子兩前兩后,垂在身側,衣服雖緊身,卻將脆弱的小腹暴露在外,一道劍痕是小腹上唯一的顏色。艾琳對陛下所做的決定毫不質疑,她只是很久都沒有到費奧雷大陸來了,到處轉轉而已。也不知道那個在她腹中呆了那麼久的娃娃過的怎麼樣,她若是留在這邊,會給娃娃帶來不便,離了她,或許會好點。
夜晚的瑪古諾利亞小鎮人流依然,暖黃的燈光是這時候的主色調,籠罩著來來往往的行人。
艾爾撒右手拉著傑拉爾,推門而出,櫃檯的店主招招手,示意店員將受到損壞的鎧甲搬到樓上,這次的損毀度比上次小,也不知道內里有沒有問題。
人潮之中,艾爾撒與艾琳擦肩而過,彷彿商量好的,駐足,轉身,三雙眸子中疑惑叢生。
兩張有八分相似的容貌同時出現,傑拉爾的第一反應就是將艾爾撒護到身後,掌心魔力涌動,「你是誰?」
不等艾爾撒開口,艾琳退後一步,瞬間消失於人流之中。
望著底下四下尋找的艾爾撒與傑拉爾,屋頂滯空的艾琳小腹湧上些微暖意,是娃娃啊,比她幸運多了,那種被小心翼翼捧在掌心的感覺,她從來不曾在人類身上感受過,也只有貝爾塞利翁才將她一直當做小孩子,可惜。
有著她半身血脈的娃娃若是被人發現與她有任何關係,後果難測。艾琳不願娃娃陷入困境,只見這一面就好。一道流光劃過,悄悄沒入艾爾撒體內,那是她唯一學會的守護魔法。
娃娃,希望不知我存在的你,過的比我更好!
似有所感,艾爾撒抬頭看向屋頂,毫無所獲。世上真有不藉助外力容貌相同的人嗎?有!她經常接取委託遊走各地,見過的人不少,外貌能有幾分相似的都有或多或少的血緣關係,唯有少數算是陌生人相似。但她知道,那個人不是陌生人,她也知道,那個人的離開是為了她好,她更是知道,若無意外,此生再難見面。心中鬱結逸散,右手施力,拉住傑拉爾,「走吧,我帶你去放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