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一箭串雕[11]
古墓中緩緩步出的女子,容貌如玉,絕色出塵,紅衣鮮艷,卻不艷媚,更多的是一種冰清玉潔的冷傲。
她自石門中走出,目光淡淡的落在思央身上,沒有疑惑,也沒有詢問,只這麼看著,淡淡的沒有任何情緒。
「姑娘……」
白衣女子見她出來,先是驚訝,而後臉色就露出緊張起來,道:「你,你怎麼出來了?」
紅衣女子開口了,卻並沒有回答她的話。
「阿玉,你去把玉蜂放回去吧。」
她的聲音如她給人的感覺,清冷中帶著孤傲,又似乎有著絲絲縷縷的眷柔。
被叫做阿玉的白衣女子還想說什麼,可她很了解自家姑娘,既然這麼說,她也只能嘆口氣,帶著玉蜂退去,走之前還深深看了思央一眼,這個小姑娘到底是什麼人,竟然讓姑娘出來見她。
等阿玉走後,紅衣女子眼神微動的望著思央。
思央也任由她看,同時也在打量對方,離得近了后徹底的看清,紅衣女子身上的這身紅衣,分明是一件嫁衣,常年穿著一身嫁衣,隱居古墓,她身上似乎是帶著神秘的故事。
「你認識我?」
思央抬眸對上她清幽的眸子,對她拘了個禮數,道:「曾與前輩在華山有過匆匆一面之緣,前輩還曾出手相救,自然是認識的。」
林朝英心中略有訝異,她當然也還記得思央。
大雪封山,華山論劍。
讓她不解的是,當初她救人之後,轉瞬便就離去,小姑娘怎麼能認出她的身份,還找到古墓來。
發現林朝英眼中的疑惑,思央笑道:「我聽我師父提起過你。」
「你師父又是誰?」林朝英冷聲問,面容表情也一如她的聲音一般冷若冰霜。
思央也沒指尖捻了捻先前吹碧海潮生曲的那片綠葉,背著手走近來,眼神明亮:「我師父乃是位於天下五絕之一的桃花島主黃藥師。」
「師父曾對我說過,天下五絕並非當今天下真正武功最高的五人,也有隱世不出的高人沒有來參加那場華山論劍,師父說全真教的王重陽真人,闖蕩江湖時候,身邊伴有一名林姓女子,那女子武功高絕不在王真人之下,若是她出現在華山論劍,那五絕之名就要重新洗牌。」
明顯的感覺到,自道出王重陽三個字后,紅衣女子林朝英臉上那層覆蓋的冰霜,如同出現了裂痕,不再是那麼冰冷的高不可攀。
「只觀前輩在懸崖颶風中救人的姿態,武功必然是和我師父等其他五絕處於同一層次,又是女子,細數當今,誰能符合,傳言全真教後山有一座古墓,是王重陽真人所挖,後來裡面住著一位女子,依種種所看,也只有前輩你了。」
思央說完后,就靜靜看著她。
林朝英默然無聲,大紅的嫁衣穿在她身上,帶著無盡的寂寥與凄苦。
「師父說,前輩隱居古墓,早已仙逝,現在看,到也作不得真。」思央隨意的將指尖綠葉彈開,笑道。
林朝英轉眸看她:「你師父知道的倒是不少。」
思央聽出她話中微嘲之意,挑著一縷長發,道:「也不是我師父愛打聽,那是王重陽真人,親自告知。」
「王重陽!」林朝英的柳眉蹙起,說出王重陽三個字,似乎耗費了她什麼勁力,臉色刷的下更蒼白了。
思央見狀想要扶她,卻被她拒絕。
「王重陽真的親自跟你師父說關於古墓……與我之事?」林朝英反抓住思央的手腕,目光變得銳利,其中有摻雜著太多複雜,似悲哀,又似怨恨。
思央抿了抿唇道:「我師父說,王重陽真人大限將至,心中卻一直有一件事情如鯁在喉,他曾經打賭輸給了一個人,至今也放不下,於是將往事一一說給我師父,想讓他幫忙解惑。」
聽到『大限將至』,林朝英嬌軀一震,臉上露出不可置信神色,可思央後半句話,又像是一把重鎚,狠狠敲擊在她本就裂痕遍布的面具上,所有的一切防備不再,重重一擊直達內心深處的脆弱。
「姑娘!」
阿玉不放心的一直都在不遠處,發現不對后,立即現身,以為是思央說了什麼,隔空一掌就沖她拍去,事實的確是思央說了刺激到林朝英的話,她本欲躲過去。卻被人一把扯住,緊接著凌空騰飛而起。
是林朝英。
林朝英帶著她縱身飛躍,越過荒野,穿梭在叢林,最後兩人落在一顆參天大樹的樹枝上。
思央見阿玉沒追上來,轉頭就看林朝英,目光哀怨複雜的盯著下方,她順著望去,卻是見到了黃藥師!
下方是一處山崖石壁,石壁處的兩道身影,不正是黃藥師和王重陽,他們在說著什麼,離得遠聽不清,就見黃藥師說了一句話,飛身掠起,以手為筆,筆走龍飛的在那山崖石壁上提了一行字。
即便是武功高絕之人,若無外力借用,很難僅僅只用內力以肉身之軀,在堅硬的石壁上留下深刻的字句,便是天下第一的王重陽也不能夠,可如今黃藥師卻做到,難道他的內力已經高絕到可比天下第一的地步。
「他閉關古墓,自稱活死人,我站在外面罵了他七天七夜,把他罵醒,與他攜手共闖江湖。」
林朝英突然開口,聲音竟是不再冰冷,柔婉動人,表情上也帶著一絲回憶的微笑。
那個『他』是誰,也不言而喻。
思央扶著樹榦,在樹枝上坐了下來,從樹上摘了個葉片,沒有吹,只是捏在手裡把玩,靜靜聽她說著往事。
「闖蕩江湖中,他的俠義與為人令我欽佩,隨著越漸了解,我便傾心與他,可我終是女子又心高氣傲,於是我就時不時找機會與他爭鬧相鬥,藉此親近。」
她的回憶敘說中,猶還帶著當年暗懷情愫的酸澀的。
「後來他終於明白我對他的情義,可是他卻執迷於家國之仇,只常說說『匈奴未滅,何以為家』,對我的一腔情義裝傻充愣、只當未知,直到我捨棄一切,穿上這身嫁衣,逼他娶我……」
林朝英笑了下,笑的凄苦無限,那雙冷眸中,有著晶瑩閃爍。
思央望著下方黃藥師的身影,只當個傾聽者。
「成親那一夜,他反悔了,我極度怨憤他,在這終南山上和他鬥了幾天幾夜不分勝負,之後我想了個辦法找他打賭,誰要是能僅憑著內力,用手在石壁上寫下字,誰就贏,若是他贏了,自此我林朝英不再糾纏,若是我贏了,要麼他出家當道士,要麼他就娶我,與我在古墓中長相廝守。」
「後來你贏了。」思央只是表述最後的結果。
一滴清淚自林朝英如玉的臉上滑落,滴在思央手中那片綠葉上,打濕了葉面。
「他寧願出家也不願娶我,把古墓讓給了我,自己另起了一座道觀,呵,你說到底是他可笑,還是我更可笑。」
不是當事人,也不是感情的參與者,思央沒權置喙,不過……
「一腔真情終錯付,身在其中過於執著。」思央站起來,握住林朝英的手。
積怨在胸,受情折磨,林朝英的身體早已開始衰敗。
思央想了下,以內力夾雜著一絲本源之力,湧入林朝英身體內。
「你……」林朝英瞬間察覺到了不對。
思央渾不在意的跟她對視:「為了個根本不愛你的人,把自己折騰成這副凄慘模樣,傷心傷身,真的值得嗎?」
「你放出假死消息,王重陽最多不過是懷念你的一份恩情,大哭一場,最後還是專心當他的道士,修他的正果大道,你看,即便在他快死了,他所惦記著也不是你,而是你當初贏了他的一場賭局。」
林朝英定定望著思央的眼睛,細思她所言,再看下方那了解疑惑后,暢然而笑之人,她心頭一哽,緊攥住劇烈生疼的胸口。
「噗!」
一口鮮血自林朝英口中噴出,淡色的唇被染紅,讓她多了份艷麗,鮮血滴滴落在她的大紅嫁衣上,也不知誰更鮮艷。
思央見她吐了血,表情倒是放鬆起來,收了手道:「前輩,人之一輩子,短短几十載,總會遇到讓自己無法釋懷的人和事,前輩是難得深情之人,可我想,你也該是洒脫之人,望前輩心境開闊,多多珍重自身。」
林朝英感覺到身體中湧出一股,無法言喻的輕鬆,驚訝的看向思央,這一刻她真正的開始仔細注意眼前的小姑娘,聰慧靈動中,帶著那份沉靜自若,或許就是這樣,才讓她不自覺的吐露心聲。
至於,剛才她輸入的那股奇特內力,引出她身體中的沉積,林朝英沒去深想,也並不多問。
再往下看,山崖石壁前的兩人已經不在,林朝英的唇角露出一絲苦澀的笑,一直苦到了心頭。
「一腔真情終是錯付……嗎?」
·
黃藥師回頭看了眼遠處,看到的只有滿山茂盛的蒼翠,他的眉頭微凝。
剛才他似乎感覺一道熟悉的目光注視。
他想到了小徒弟,可又覺得她不該會出現在這裡。
*
思央跟著林朝英進了古墓。
本就對古墓有著幾分好奇之心,再有林朝英說有東西想要送給她,思央就跟著來了。
阿玉也搞不懂,她家姑娘帶著這個小姑娘出去一趟,竟然還把人帶進古墓,可在看到姑娘面上多了絲活人的神采后,她什麼也不想了,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什麼事情,可見到姑娘不把自己封閉在冷霜之下,比什麼都重要。
「所以說,你當初是用化石粉在石壁上一側塗抹過後,才贏了王真人?」
林朝英淡淡笑了一下,嘆道:「他雖武功高強,卻對這些小戲碼看不透,化石粉塗抹后,再堅硬的石壁也不過像是一塊豆腐,我輕而易舉的便能在上面寫下字跡,你師父也是個能人,竟是被他看穿了。」
思央有些得意的挑眉:「我師父上通天文,下知地理,五行八卦,奇門遁甲,無所不曉。琴棋書畫,兵法謀略,無所不精……」
談起黃藥師,她倒是滔滔不絕,林朝英唇角含笑聽著。
話到後面,思央頓了下,眼中露出一抹狡黠之色,笑眯眯的道:「大概除了生孩子,沒什麼我師父做不到的。」
「咳咳……」後面跟著的阿玉,被嗆個正著。
林朝英也是有些無言,默默的想,她師父要是知道她這般調侃揶揄他,會作何反應。
古墓通道曲折,七拐八拐,跟著來到一間石室前,石門打開,入眼的就是石室內的一口巨大石棺。
「這本是我給自己準備的墓室。」林朝英道。
「你帶我來這裡做什麼?」思央隨著林朝英進去,阿玉卻留在了石室門口。
林朝英撫著自己的石棺神情複雜,幽幽一嘆后,指著石室頂部一處道:「那上面有王重陽所留下的九陰真經篇章,你拿去吧,算是我贈與你的謝禮。」
「九陰真經!」
江湖爭奪、華山論劍皆是因武林絕學九陰真經而起,沒想到,在這古墓之中,竟然還刻有九陰真經的篇章。
思央拿過一盞燭火飛身上去,擦去石室頂上浮灰,露出一排字跡,略讀幾句后,轉落在地,問道:「這九陰真經是王真人刻的,他在你『死』后還來過這裡。」
林朝英道:「他是來弔唁過我……王重陽在古墓里留下全真教武功,我自和王重陽分立而居后,便苦心創出玉女心經,招招式式皆克制於他,他偷偷來古墓,正好見到我留下玉女心經。」
思央看向自己剛才看到的九陰真經旁邊一處,那裡也有著淡淡字跡,想必就是玉女心經。
「玉女心經克制全真教諸般武功,王真人費心竭力的得到九陰真經,最後又進古墓把九陰真經刻在前輩的玉女心經旁邊,是向你表面,他並不輸你嗎?」她扯了下嘴角,覺得王重陽還真的……有些無恥呢,九陰真經也不是他創的,大費周章,用九陰真經來破除玉女心經,爭強好勝之心太過。
林朝英也聽出思央話中微諷之意,眼中也略過一縷自嘲。
九陰真經就擺在眼前,思央也沒故作客套,她對九陰真經沒什麼好奇,不過他師父還是挺執著的,拿回去送給他好了。
她可真是個孝順好徒弟。
·
得了九陰真經這份謝禮,思央準備告辭,見林朝英眉宇還索饒著哀愁之色,要出口的勸慰,轉了轉換了句。
「留在石室頂上的九陰真經中還記錄了破除玉女心經之法,前輩一點不介意,就讓我看了?」
林朝英無奈看她這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模樣:「你所學內功心法,不在玉女心經之下,另外……你若是學了,倒也無礙,學了我的玉女心經,便就是古墓派弟子,以你的心性和資質,做我古墓派下一任掌門,足矣。」
恰在這時,古墓門開。
「劣徒就不勞林掌門費心。」
一道清冽的聲音,如金玉落地,幾人都循聲望去。
思央在聽到那熟悉的聲音,就知道是誰來了,果然,就見一道青衣身影,出現在古墓外不遠處。
「師父,你來啦。」她喜滋滋的喊道。
見到小徒弟安然無恙,黃藥師心下鬆氣,掃她一眼后,卻還記著林朝英剛才的話,輕哼道:「入我桃花島弟子,此生絕不會再投其他門派。」
潛意思就是,你死了這條心吧。
林朝英與黃藥師交集不深,正待要說話,身軀一震,目光越過其望向後方現身之人。
當看到那一身紅衣,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時候,王重陽幾乎以為自己是出現了幻覺,他不自覺的走近,越是近前,紅衣女子的音容相貌越發清晰。
「你竟然來了。」林朝英也沒想到會在今日與王重陽這般正面相對,她輕嘲道:「你不是曾說過,畫地為界,此生你都不會踏入這裡。」
直到這一刻,王重陽驚覺,眼前一切都不是夢也不是幻覺,而是真實的,那個曾經與他糾纏相鬥半生的女子,還活在這個世間。
曾經的諾言早已不復存在,自王重陽偷偷潛入古墓,哪還有諾言可在。
王重陽眼中有驚喜,還有些激動:「你沒死!」
林朝英道:「很失望嗎?」
王重陽趕忙道:「當然不是,你沒死,我真高興。」
「知道你逝世消息,我心中也甚是傷痛。」
在兩人對話功夫,思央回到師父身邊。
黃藥師瞪了她一眼:「師父的話,也敢不聽了。」
思央理虧,直接認錯:「我錯了,再也不敢了。」
她這般乾脆,黃藥師反倒是不知道怎麼接話,思央大眼睛轉了轉,岔開話題:「師父你怎麼知道我這裡的,還找了過來。」
黃藥師淡淡道:「回途中遇到了周伯通,他說你跑進來,一直沒出來,這裡是全真教禁地,古墓派地界,為師擔心你出事便趕過來。」
思央感動的抱住他手臂笑道:「師父你真好。」
黃藥師沒去理她,可看錶情,倒是鬆緩不少。
師父是擔心她而來,王重陽應該是怕黃藥師和古墓派弟子發生衝突才跟來的。
「沒想到林女俠竟是沒死。」黃藥師也是感慨萬分。
林朝英望著如今頭髮花白,大限將至的王重陽,再看自己,假死多年,如一縷幽魂飄蕩在這古墓中,回想思央的那句,『……真情終錯付』。
她心頭一震,突然飛身從旁折了兩根細長木枝,扔給王重陽一根道:「相爭多年,你我皆是自負甚高之人,當年的打賭你也知道,我用了小手段才贏了你,今日既然見了,那就再斗過一場。」
木枝落在腳邊地面,王重陽沒去撿,眼中帶著歉疚的對她道:「這麼多年過去,何必再為年輕這一時之氣再做爭鬥,誰輸誰贏又怎麼樣,你的玉女心經,剋制我全真教心法,不用比也是我輸了,阿英,我大限將至,能在死之前見你一面,再也無憾。」
林朝英聽后卻是冷笑一聲:「王重陽啊王重陽,出家當了道士,你反倒是虛偽了起來,如果你不介意勝負之分,為何又偷偷潛入古墓,把九陰真經刻在我的玉女心經旁邊,你不就是想要告訴我,你王重陽並不弱於我林朝英嗎?」
提及此事,王重陽臉上發紅,以九陰真經破除玉女心經,他也是心虛氣短。
「出手吧,我用玉女心經,你用全真心法,與我再斗這最後一場。」
王重陽見林朝英不依不饒,心下一嘆,彎腰撿起木枝,終究是他辜負眼前女子,要是堂堂正正輸給她,能解她心結,他甘之如飴。
一個是五絕之首武功天下第一人。
一個是不輸於天下第一人的人。
木枝為劍,相爭相鬥半輩子,互不服輸的兩人,用他們所創心法,再次一較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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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個大猩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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