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邑都西城的一方古宅,一陣哭啼,因為一老一少兩位沙彌的到來戛然而止。

正廳內,一位不過弱冠之年的男子正雙膝跪地,雙手合十地向著蒲團上打坐的大和尚求著情。

室內檀香繚繞,恍惚間令人看不真切大和尚面上表情為何。

半晌,待男子心態稍作平息,方才聽見大和尚語氣沉重,一字一句道。

「命由天定,若是強取,亦是所非故人。」

......

一扇屏風外,臉上還有些肉乎的小沙彌終是被幾步之遙處不斷傳來的呻、吟聲擾了心神。

從蒲團上起身,揉揉還有些惺忪的雙眸,一身灰色僧袍的小和尚就這樣跌跌撞撞循著聲音朝著床邊走去。

床上所躺何人,小和尚並不知曉。

只是從今日這府宅老爺哭到痛心疾首的模樣看來,此時昏迷之人定是位養尊處優的可愛人兒。

奈何因著一些變故,如今的可人兒成了可憐人兒。

「嗯——」

床上之人因為疼痛仍在無意識的發出呻、吟。

時不時還會因為疼痛感過於強烈導致身體出現暫時性抽搐。

就像現在,一聲痛哼后,小姑娘的右臂被無意識地甩出了床沿。

「師叔讓我來此是為了念清心咒,不是要來照顧你的!」

儘管知曉床上之人無法聽見,小沙彌的抱怨聲還是如期而至。

良久,瞧著懸在半空的胳膊始終不妥,小和尚方才上前兩步,隔著僧袍將其托起,放回原處。

如同以往那般,小和尚在做完一系列動作后,習慣性的閉眼念叨著「阿彌陀佛,菩薩莫要怪罪」。

偏偏今日在雙眸緊閉后,竟是陷入重重睏倦之中。

那本該清醒觀察四周情況的眸子在此刻同樣無力睜開。

突如其來的黑暗足夠令一個不過五歲的孩童感到恐懼。

多年來的信仰、教誨卻是令小和尚不得有丁點兒失態。

黑暗裡,小和尚彷彿有看到一絲生的光亮。

他在狂奔,在追逐,在盡自己最大努力夠著那觸手可及的希望。

偏偏事與願違。

等到力氣徹底用盡那刻方才驚覺,一切更像是一場玩笑罷了。

小和尚是在最後關頭被一個滾圓的橙色物體毫無徵兆的重新打回到黑暗中去。

與此同時,暈眩帶來的噁心感鋪天蓋地的襲來。

周身氣壓的轉變霎時間又令小和尚置身於被水淹住的窒息感內。

起先還有力氣的掙扎在逐漸變小,四肢也變得愈發沉重起來。

至於胸腔內不斷積攢的水分,也在令這幅身子的主人慢慢喪失意志,直至死亡。

......

小和尚再次清醒時,外面的嘈雜聲已經消失。

拍拍還有些痛的腦袋,小和尚下意識抬頭看嚮導致自己稍有失態的罪魁禍首。

只是這一看竟是令小和尚當即愣在原地,就連半起的身子亦是僵硬在半空。

在離小和尚不遠處的床上,小人兒此時正被團團黑霧包圍。

黑霧源頭為何,小和尚不得而知,可他知曉黑霧去往何處。

因為那源源不斷的黑霧在蔓延到小姑娘脖頸處時,竟具有靈識般自發分為八縷。

而後其中七縷尋規而上,探入昏迷之人的七竅之中。

剩餘一縷則是掉頭轉向,不偏不倚的系在了小和尚的右手腕處。

最後一縷黑霧是在小和尚試探性的觸碰時,從中猛然斷裂。

在黑霧斷開的瞬間,一滴鮮血被從小和尚割破的指尖滑落。

之後,只見黑霧成形,化為黑蓮狀將即將落地的鮮血半途攔住,懸空盛放。

黑霧最終停留的地方是在距離小姑娘面容十指之上的位置。

而後只見器皿微微偏斜,血滴順勢滑落。

就這樣一枚血紅妖艷的硃砂痣驟然在病危之人稚嫩的眉間形成,頃刻間卻又消失的無影無蹤。

與此同時的另一頭,齊府大宅里被懸挂了五日之久的白燈籠被下人一一拆下,聚集焚燒,屋內還不時傳來收拾行囊的響動。

也是在那夜過後,齊府上下數百人皆人間蒸發,杳無蹤跡。

十五年後,初春。

那戶消失已久的齊家人是在某年春暖花開時回到了城西頭。

齊府院內,池塘邊的橙子樹依舊一副常年光禿禿的模樣。

索性兩日前下了場大雨,才使得幾簇新芽兒悄然抽出。

橘子樹下,這幾日倒是多了位粉粉嫩嫩的常客。

一席當下最流行的繡花席地長裙,幾隻有價無市的金步搖,再加上新婦人的裝扮,足以證明此人正是齊小少爺迎過門三年的齊小夫人。

不遠處,因為輕風拂過,傳來樹葉交錯的窸窸窣窣聲,一陣輕啼后,幾隻小鳥雀倒是如期而至。

待在空中盤旋幾圈,瞧見那抹向它們招手的粉色身影后,便嘰嘰喳喳相約朝著同一個目標飛去。

畫面進行到這處,可謂是一副歲月靜好的美妙,偏偏總有些不合時宜的聲音出現,打破了這份祥和。

「啊~嚏——」

一聲百轉千回的噴嚏聲不出意外的將還在歡樂進食的小鳥雀攆了個遍。

待瞧見一個個頭也不回的小白眼狼飛走後,管木子一雙杏眸微瞪,卻仍是敵不過鼻尖的瘙癢,再次打起噴嚏來。

「夫人,都說今日天涼,你也莫要胡鬧了。」

話音剛落,齊小夫人便被人從身後用寬大的披風裹了個嚴實。

揉揉還有些癢的鼻子,管木子想著要不回頭爭辯兩句,卻是在聽見身後丫鬟輕聲念叨的幾個字后乖乖閉了嘴。

之後則是任由旁人將手上還未投喂完的糕點收走,一步三回頭的進了屋裡。

房裡的溫度總是較外面暖和上許多,沒半會兒功夫,保暖性能極佳的披風便將管木子整個人弄得有些焦躁。

小心探頭,瞧了眼發現丫鬟的視線不在自己這處后,管木子果斷伸手,將系在胸前的小巧蝴蝶結抽開。

脫掉,拾起,團吧團吧成一團扔到屏風后,一系列毀屍滅跡的動作可謂是做的得心應手。

「安易,我到窗邊看看風景,你不用管我的!」

大聲告訴屋外人自己接下來的行蹤,待聽見回答后,管木子笑眯眯的搬了把小圓凳就往窗邊蹦躂、坐定。

窗外的風景很好,好到花瓣飄落似錦畫,好到天朗氣清有人識,好到她......有些想家了。

算上今日,已經是管木子來到這書里世界的第七日。

七天前,她還是個剛剛升官發財的現代人民小公僕。

哪成想一場簡簡單單的回村探親,一次被自家狗帶入的古墓探險,外加一本千年古書的出現竟會在一夜之間將她變成了書中人,畫中像。

這裡的世界沒有想象中酣暢淋漓的綠林生活。

沒有想要遇見的英雄好漢。

現在的管木子充其量算起來不過是一隻被囚禁在金絲籠中的金絲雀。

更何況還是只傻的。

遙想起第一日入了這書中世界,管木子到現在仍有些罵罵咧咧。

那晚之前,被古書迷了個神魂顛倒的她沒忍住拿出了當年閱讀狗血小說的架勢。

愣是不顧第二日早早上班的魔咒,氣勢洶洶的來了個通宵。

也是約莫天明時分,在聽見一聲雞鳴后,上下眼皮早已開始打架的管木子恍惚間竟是瞧見一縷黑霧從古書中蔓延。

而後更是循著她握書的手指攀爬而上,最終停留在手腕處纏繞,系好。

「嘶——」

一陣劇痛的傳來讓管木子真實感受到了什麼叫做「靈體分離」。

待看著桌上趴著的自己,以及時不時告訴她一切都不是夢的疼痛感時,一種哭笑不得的無奈感頓時間在管木子心裡炸開。

她這個人向來是天不怕地不怕,可如今親眼看見眼前這幕,還是讓管木子不由想起之前那位無良法醫科普的有關靈魂重量的說法。

「我該不會真的這麼倒霉吧?!」

在手掌穿過自己身體那刻,莫名的恐慌感席捲了管木子全身。

為了逃避困境,被困之人開始瘋狂掙脫束縛,奈何到頭來一切皆為徒勞。

因為在另一頭,黑霧根本不給瓮中獵物一丁點兒反應時間。

在一次的強力拉扯后,管木子徹底跌入了另一個異世界。

書中世界——

邑都城外的一處破廟內,一位約莫十五六歲的少年正饒有興趣的用著染滿鮮血的佩劍挑開地上至今昏迷不醒之人的墨發。

待看清所救之人面容那刻,少年面上笑容僵住,下一秒更是不由驚呼出聲。

「師父,我瞧著這姑娘家怎得和您有幾分相像?該不會是......」

少年的猜想是在腦袋上迎來一巴掌時被迫停止。

而被稱為「師父」的人在打完人後,連正眼都未瞄向地上之人一眼。

重重將自家徒兒不老實的佩劍挑開,在簡單吩咐了幾句后,一大一小順便扛著一個半死不活之人的三人身影算是徹底隱匿在黑夜之中。

此時,沒人注意到,在被扛之人的手腕處,正有一縷黑霧緩緩纏繞。

而在黑霧的另一端,拴連著的乃是個奇裝異服,披頭散髮的模糊靈體。

從那靈體張張合合的口型和語速中,大致能猜出此人定是口出髒話,奈何無人聽見罷了。

與此同時的一處山洞裡。

月光下,在將書信折放整齊,收起后,身穿一襲月牙白色長袍的男子正輕撫著自己已經數十年未曾站起的雙腿,微微頷首道。

「十五年了,希望你我這次......莫要再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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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常思考穿書的終極奧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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