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對於身邊這位肖家少爺能在看見自家夫人沒人理會,而派出一兒一女去同管木子聊天兒這事上,齊沐心裡多多少少還是有些感激之情。
偏偏現在又看見因為那頭童言無忌的涼哥兒朝著位第一次見的姑娘家喊娘,而笑到不能自己,反倒要輕依著一旁欄杆才能勉強維持住富貴公子哥形象的人,齊沐又難免有些嫌棄。
之後,等到肖家少爺的情緒稍顯平靜,就聽見齊沐難得調侃道:「你這樣任由涼哥兒和珂姐兒胡鬧,不怕家裡夫人知曉此事後病的更重些?」
「這不是有您這位神醫在此,我才敢這般胡鬧不是?」肖家少爺挑眉,「再說了,雖說她們將輩分混亂了些,論下來也算得上是認了親戚,相信回去夫人知曉了此事定不會怪罪於我,你說是不是呀,若白賢弟?」
「賢弟?」並未在意「若白」二字,齊沐反倒是用著一種探究的眼神上下打量起身邊之人。
直到肖家公子被這皮笑肉不笑的視線盯得渾身發毛,才再次聽見身旁之人的聲音悠悠傳來,不過這次開口齊沐更多的是想要旁人認清事實。
「論起家中輩分,肖夫人見著我家夫人好歹是要尊稱一聲『表姐』,怎麼這關係到了你肖公子口中反倒顛了個倒,成了長輩?」
原來這位同齊沐聊天聊了許久的肖家公子,肖懺奉,另一個身份正是當日將偷跑出齊府的齊小夫人撿回家的那位表妹,數年前所嫁的良人。
論起來那頭再次聊得火熱的一大兩小也的的確確是親戚關係,只是這關係並非她們口中的姐姐妹妹相稱,而是姨娘和小侄子,侄女。
「你我自小相識,在意那麼多豈不顯得生分。」肖懺奉訕笑,趁著齊沐開口想要提起兩人間稍顯差距的年齡之前,竟是將話題先行岔開。
「今日知曉你不方便出面,我倒是可以在照顧幼兒幫你照看下齊夫人,賢弟就不用多謝於我,為兄先走一步。」
面對腳底抹油,突然開溜的「兄長」,齊沐表情平靜的盯著人從這頭的細聲交談區,跨越到眾人嬉鬧的地方。
待視線不做任何尋找,便看清因為好奇,開始一邊踮腳,一邊一手拉著一個,另一手抱著胖娃娃,努力往裡人群中央眺望的管木子時,卻是來了興趣。
走進幾步,在挑了個離幾人略有距離,卻可以看清自家夫人一舉一動,又可掩藏自己的地方后,齊沐將腳步停下,不再作任何聲響。
「哇哦——」
隨著在場眾人的一陣歡呼,一盞精美的小宮燈被打扮幹練的下人送到了一位富家公子手上,轉而又被轉送給了身旁同樣打扮華麗的姑娘那兒。
今日改名字所參加的宴會,大致分為三個區域,較北方的那塊兒是世家公子,朝廷大臣談天說地,暢聊時事政治的地方。
南邊這兒,也就是管木子被限制行動呆了一個多時辰的地方則是女眷們花枝招展,各試深淺的技能展示場所。
這不一個沒留神,管木子就被別家的姑娘們給盯上,來了個上不上,下不下的虛偽套路將她給攢動到了東邊這場玩鬧的地方。
要說這古人的遊戲真是無聊,男子不是射箭,投壺,就是在哪兒比誰聰明。
姑娘家這處也是好不到哪兒去,明明一個個都是被圈養在深閨大院里的嬌貴金絲雀兒,卻又要仗著屁大點兒年紀的見識在這兒傷春悲月,無病呻吟。
那些年紀大些,已經出嫁的婦人還好些,對於眼前這群還沒自己在現代那位已經上了大一的妹妹大,卻總一股腦想給她使袢子的姑娘家,作為被社會、工作毒打過的人,管木子恨不得一腳踹飛一個,讓她們見識見識現代社會的可怕。
「姐姐,這已經是第五個謎題了,你若真的再答不出來,旁人可是會笑話咱們管府的。」
這會兒,管新巧正拿著一張不知道哪個燈籠下扯下來的謎題,滿臉委屈的盯著管木子,那架勢好似她有個這般痴兒的姐姐,在眾人面前是個多麼大的恥辱一般。
偏偏在管木子眼睛,她只想說小姑娘道行尚淺。
將謎題拿過來,假裝認真的瞄上了幾眼根本就看不懂的生澀文字,就聽管木子道:「妹妹,這上面寫的都是些什麼呀?」
管新巧故作驚訝,「這上面寫的是些謎題,姐姐看不懂嗎?」
「看不懂。」管木子老實搖頭。
卻也因為這邊兒的否定,四周早已在看熱鬧的人群中發出了些窸窸窣窣的討論聲。
「不是說齊家小夫人已經好了嗎?莫不是假消息。」
「對呀,怎的連大字都不識的幾個。」
「剛才我家團哥兒可都是回答上了好些個謎題呢。」
果然是三個女人一台戲,一群女人家叫嘰嘰,人一無聊就想找點事來玩玩兒呀。
餘光瞄了眼身邊一群熱鬧不嫌事大的貴婦人,再看看本應該和她統一戰線,現在卻將親姐姐推向風口浪尖,甚至因為年紀過小,禍害人本事還未成熟,而有些忍不住嘴角笑意的管新巧,管木子承認她實在是按捺不住內心想要搞事情的那份躁動因子了。
「妹妹,姐姐我這兩日剛剛好,不知這不認識字可有什麼不妥?」
管木子面露委屈樣,握著謎題的手也因為緊張不自覺握緊了些。
見此,管新巧反倒是表現出一種大家閨秀,善解人意的樣子,輕聲安慰道。
「姐姐沒事兒,大家並非是在笑話與你。」
管木子:......呸,誰笑話誰還不一定呢。
「只是......」就聽管新巧話鋒一轉,「只是這尋常家裡的孩童在年幼時都是識得許多字,而你我這般身份,姐姐卻是大字不識終是說不過去。」
管木子不解,「尋常人家?你我不是嗎?」
管新巧回道,「當然不是,爹爹乃是當朝皇商,出門在外都是受人敬仰的,而姐姐你在三年前嫁給了齊府,他們家因為齊小公子的醫術亦是受眾人愛戴,至於今日參與宴會之人,也皆是身世顯赫之人。」
管木子問,「齊小公子?可是齊沐?」
管新巧回道,「正是姐夫。」
「那我今日不是闖了大禍?」
霎時間眼淚充滿了眼眶,還沒等到管木子用衣袖去擦拭,一直被她抱於懷中的涼哥兒竟是先扯著相對於他那小小身子的寬大衣裳胡亂抹著她的臉,同時嘴裡還不忘嚷嚷著「娘,哭。哭哭。」
「涼哥兒不鬧。」
聽著肖珂兒哄人的聲音,管木子索性將孩子還了回去,只是一時間竟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
她想哭,她好不容易醞釀的情緒差點沒被這孩子好心的安慰給逗沒了。
笑的卻是小孩子下手真的是沒輕沒重,被打的不小心打到的鼻樑現在還有點兒隱隱作痛。
將管木子臉上被不知哪兒來的孩子打了好幾下,管新巧當下心生一計,走上前攙住管木子胳膊,安慰道。
「姐姐,小孩子都是胡鬧著玩兒,你可莫要怪罪與他。」
管木子:......這是在不知覺中又給她扣了個不分大小,隨意遷怒人的高帽子呀。
「不過是個孩童,我與他計較什麼。」
不動聲色將被纏住的胳膊抽了,管木子稍微調整了下情緒,使得自己可以進入到之前那個剛長腦子,可憐巴巴的形象中。
用隨身攜帶,卻是剛給涼哥兒擦過口水的手帕遮住面容,小聲抽泣道。
「我不知不識字會有這般大的過錯,妹妹為何不早點告訴於我?」
因為管木子的話,管新巧出現了微愣,很快又會恢復如常,道,「姐姐再說什麼,自從你嫁入齊府,你我姐妹倆便甚少見面,又怎能提前告知於你。」
「說來也是,是我誤會妹妹你了。」
見自己誤會錯人,管木子趕忙擦拭掉本就沒幾顆的眼淚,主動拉住管新巧的手道歉,只是著話的意思卻是在不知不覺中跑偏了些。
「今日我還是要謝謝妹妹的,要不然我也不知道自己會給家裡丟這麼大的人。」
管新巧不好意思回道:「姐姐客氣了,我今日不過是同往日一般,哪兒有什麼值得姐姐謝過的地方。」
「有的有的。」一看管新巧否認,管木子連連肯定了好幾回,到最後就連聲音都沒忍住提高了好些度。
「妹妹莫要謙虛,今日要不是妹妹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特意將謎題送於我面前,讓我當眾讀出,說不定我在府中日子過得再久都意識不到自己的問題,今個被妹妹指出問題,來日姐姐我還是要多加學習為好,這樣等下次妹妹再將我拉到眾人面前展示時,才好不丟了妹妹和家裡人的面子。」
「姐姐,你在說什麼,什麼是我特意將你拉出來的。」
雖說管新巧年紀不大,可還是在第一時間聽出了管木子是在給自己潑髒水,這不一下子沒忍住當面質疑起人來。
「妹妹莫生氣,是姐姐我說錯了話。」
管新巧的質問聲並未表現的過於激動,可管木子愣是將自己裝成柔弱樣,沒忍住連連退後了好些步,直到撞入身後一直站著的安易懷中才堪堪停住了腳步。
此刻管木子的聲音已經因為害怕,變得微微發顫。
「是我說錯了話,我只是想著今日到了這處是妹妹將我叫來,也是妹妹接連拿了好些謎題給我看,我真的沒有想說妹妹壞話的意思,真的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