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6 章
李淳翊翻身下馬走到安槿身旁,見她乖順的將沅月刀放下,在他面前舉起雙手。許是從未見過她如此乖巧的模樣,他竟然頓了頓,許久才說道:「在場皆為男子多有不便,還是你自己卸下武器吧。」
「你確定讓我自己卸,不用搜身?」安槿挑眉問道:「就不怕我藏著東西?」
「你身上有傷,搜身怕失了輕重和體統。」李淳翊回道。
安槿點點頭,將手上的機/弩卸下,又從靴內抽出一把小匕首扔下,攤開雙手說道:「沒了,現在可以任你們宰割了,我不想讓他們碰我,你親自綁我吧!」
「你就站我旁邊吧。」李淳翊拉過安槿的手,將她拉到身旁,對奚國明說道:「她在我旁邊即可,不必捆綁。」
奚國明不悅的皺著眉,終是點了點頭。只見他從袖內抽出一卷明黃的聖旨,單膝跪地雙手高舉過頭頂,朗聲說道:「禪位詔書在此,臣奚國明,恭迎新帝。」
李淳翊愣了片刻,轉頭看向一臉嘲諷的安槿,隨後抬手作勢要將奚國明扶起,卻並未接過他手中的聖旨。
見他未接奚國明也沒有起身,兩人就以一個相當怪異的姿勢僵持在原地。
安槿剛準備開口,就聽到聲音。
「勤王救駕!!」
「勤王救駕!!」
「勤王救駕!!」
不遠處大大小小的街巷中突然爆發出一陣陣如雷震耳的叫喊,彷彿四面八方瞬間多出來很多訓練有素的將士在齊聲吶喊。
安槿低頭悄悄吐了口氣,又笑了笑抬眼看向不遠處還沒送出聖旨便急忙站起身來左右查看的奚國明,提醒似的說道:「我剛才已經跟你孫子說過了,安國軍黑騎就在城外,可他不信我,現在你們信了嗎?」
「少廢話!來人!把她給我抓起來!咱們先回宮!」奚國明突然生氣的大手一揮,護衛便迅速將安槿押下。在眾中軍的團團護送中,她和李淳翊被一同送進了宮。只是她被送往崇德殿,而不知李淳翊被送往了何處。
崇德殿內,安槿見到了被軟禁的皇帝和皇后,還有一眾她並未見過的嬪妃。大殿的門外有士兵看守,殿內卻似乎並沒有奚國明安排的人,見她也被押進了宮,皇后連忙抹著眼淚迎上來,問道:「安槿,外面形式如何了?你為何也被抓了?」
安槿走上前,跪在龍椅下方磕了個頭,說道:「臣女無能,有負陛下所託,無法救陛下於水火,請陛下責罰。」
上首的皇帝擺了擺手,示意她起身,說道:「是朕自己造下的孽,終究要自己償還。兒子謀反,侄兒回來複仇,這些都與你無關,朕派人給你的虎符可有送出?」
「陛下,若是臣女沒有估計錯誤,付小侯爺此刻應該帶著安國軍黑騎前來救駕了,虎符已經想法子送出,還請陛下與眾位娘娘稍安勿躁,切勿驚慌。」安槿站起身來,回道:「剛才臣女被押進來之前,已經聽到黑騎將士們齊呼勤王救駕,想必此刻正在與歹人對抗。」
「為何會有黑騎?不是在邊城嗎?」皇后驚訝的用帕子捂住嘴,在看到皇帝皺眉與安槿對視后,又突然明白過來自己的失禮,轉頭向安槿道:「真是難為你了,一個女子本該養在深閨,卻讓你帶兵救駕,真不愧是安國侯府教出來上過戰場的孩子。」
皇後用帕子抹了抹眼淚,上前來拍了拍安槿的手背,在靠近看到她脖頸上被刀架出的血痕之後哭得更傷心了,想來是突然想起太子謀反,明白他這次肯定小命不保,難免哀傷。安槿拉了拉衣領,也不敢多提這事兒,畢竟皇帝眼下就在這,提起肯定又要發怒,於是她輕撫了下皇后的手背表示安慰,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扶著皇後退到一旁陪著眾人靜靜等待。
「對了!」她突然想到什麼似的,上前問道:「陛下,那禪位詔書……」
「若是救駕及時,那詔書便是無效。」皇帝用手撐著額頭,嘆了口氣道:「若是無法施救,那有無那詔書都得一死,你也不必過分擔憂。」
皇帝自己倒是想的開,安槿在心底里默默嘆了口氣,這些站在權利巔峰的人,有幾人不是踏著鮮血和屍體爬上位的,明明知道會有那麼一天,還是抱著僥倖心理走了下來,運氣好的能享受著權勢帶來的快感過完一生,運氣不好的慢則半生快則幾年便從雲端跌落谷底,最後落得個死無葬身之地的下場,也不知究竟是權勢的誘惑力太大,還是人心太過貪婪。
聽著一群妃嬪在旁邊哭哭啼啼小聲抱怨,坐在上首的皇帝煩躁的摔了個茶盞,大殿內頓時安靜下來,除了門外看守的士兵,竟也無人再來打擾。
正當安槿才靜下來細想為何瓦婁從頭到尾都未出現過時,大殿外響起了刀劍相交的的金屬碰撞和吶喊聲,劉公公顫顫巍巍的跑到門邊透過紙糊的窗紙看過去,欣喜的的對著上首的皇帝說道:「陛下!是付小侯爺!是付小侯爺!還有安國軍黑騎!」
坐在龍椅上的皇帝驟然站起身走下來,想自己到門邊確認一番,卻被安槿上前一步攔下。
「你這是為何!?」陛下驚問道
「陛下不可靠近門窗邊!」安槿伸出雙手壯著膽阻攔道:「雖然小侯爺帶著黑騎進來了,但雙方正在廝殺,刀劍無眼,且不知奚國明他們還有沒有後手,瓦婁從頭至尾並未出現!還請陛下暫退到內殿等候!」
「他們這點人不可能再有何其他動作了吧?」劉公公站在一旁小心翼翼的問。
安槿搖搖頭,答道:「不敢讓陛下冒險,說實話奚國明此人奸詐陰險,他與瓦婁聯合起來不會打如此沒把握的戰,我父親久經沙場尚且亡在他們的詭計之中,我認為他們應該還有沒拿出手的籌碼。還是小心為妙。」
聽了她的話,皇帝好像豁然開朗一般向後退了兩步,沖安槿點了點頭。安槿看向劉全,問道:「劉公公,內殿可有探查過?可否安全?
沒等劉公公回話,皇帝便開口道:「內殿有一密室,從前就用來防止有人不軌的,無人知曉必是安全的。」
安槿點點頭,又轉頭看向一眾嬪妃和宮人,問道:「可有人會武,或者有力氣的?」
一眾人等皆沉默了下來,不解的看向皇帝又看向她。
「有人會武便請跟我一道留在大殿內,若是有賊人衝進來也可反抗一番。陛下和皇後娘娘請暫時先退至密室,其餘各宮娘娘退至內殿等待。只要我安槿性命還在,就會儘力保各位安全。」安槿看向眾人,目光中的堅定讓這些人有些震撼。
她也心知最壞的結果不過是一人孤軍奮戰,這些養在深宮的娘娘們一個個身嬌肉貴弱不經風,連宮人都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所以並無一人給她回應時,她也只是低頭笑笑,轉頭開口向皇帝說道:「陛下,臣女的刀沒了,可否請您賜給臣女一件防身武器,就算唯我一人也可多殺一人,讓陛下少一分危險。」
「劉全,把內殿里朕的那柄寶劍取來。」
皇帝微微頷首,帶著幾分讚許把劉公公取來的寶劍交給安槿,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道:「朕從未想過自己的命交於一個女子比交於自己的兒子更可靠,現在朕無法給你任何承諾,但你們一家都是永樂的國之棟樑,安槿,若朕能活下來,必不負你安國侯府這一份忠義。」
安槿點點頭雙手接下,剛準備恭請皇帝等人進內殿,就見妃嬪群中走出一名二十齣頭的女子,穿著天青色的襖子,梳著個簡單的高髻,臉上脂粉未施,看上去是個品級並不高的嬪妃。
她走上前來,朝安槿笑了笑,開口道:「安縣主,我願與您一道守在大殿內。我自幼是學過一些防身技的,雖不知能殺幾人,但也不願就這樣退守內殿。」說罷,又轉身對欲走的皇帝說道:「也請陛下賜嬪妾一件武器,嬪妾願和安縣主並肩作戰保護陛下安危。」
「范美人…您…」劉公公似乎想說什麼,卻被皇帝抬手打斷,又揮了揮手表示同意。
許是被這位范美人的舉動給驚到了,人群中發出窸窸窣窣的議論聲,不一會就又三三兩兩的走出一些宮人,安槿微笑的點頭,將一眾嬪妃和皇帝請進了內殿。
門外的兵器聲越來越近,安槿提劍站在門內靜靜等候,范美人站在她的身後,小聲打招呼道:「久仰縣主大名,卻一直未曾有機會相見,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
「失禮了范美人,我卻未曾見過你,不知後宮中竟然也有女子如此勇氣可嘉。」安槿沒有回頭,只是雙目看著前方回道。
「不過是不想就在那等死罷了。」范美人答:「若是救駕成功便是好事兒一樁,可以進一進位份對母家有點助力,若是不成功殺了幾人再死也不算枉死。」
「我們相識的不是時候。」安槿轉頭沖她洒脫一笑,說道:「若是今日大難不死,日後倒是可以引為知己。」
范美人也回以一笑,道:「一言為定!我叫范媛,您可要記住了。」
兩人雖然談笑著卻並未放鬆警惕,就在此時,大門突然被人猛的一腳踹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