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安東尼在客廳里等人的時候,打量著周圍的擺設,這裡的布置必然是出自女主人的手筆,拼布沙發、拼布地毯、無裝飾木紋實木茶几,茶几上的小花籃里放著的是小小的野菊花,特意露出紅磚紋的壁爐,天花板上不是流行的水晶吊燈,而是有些粗獷的鐵藝吊燈。
這裡很漂亮,充滿生活的溫馨,不同於時下華國有錢有勢者家中流行的大眾審美。拼布讓客廳里充滿了眾多的鮮艷色彩,可處處又都是露出的極簡木紋,倒是讓安東尼想起了他在美麗國鄉下外婆的家。
廖依依是個很時髦的姑娘,所以她的衣服才能在歐美也賣得出去,真沒想到她私下裡的畫風其實是這個樣子的,不是鄉土,是生活味重。
這個客廳里,女主人的風格得到了體現,但更矚目的卻是在沙發主位背後,明顯屬於男主人的大展示櫃。安東尼忍不住站了起來,靠到展示櫃前仔細打量裡邊的各種獎盃獎狀和徽章。
樓上,夫妻倆正在匆忙的洗漱,明明是新婚夫妻,這對男女之間的氣氛卻有些僵硬。莫琥放走了季寒素,廖依依就沒給莫琥好臉色,她自己氣得一夜沒合眼。莫琥哄了廖依依一夜,也沒睡。
天亮了,兩人的困勁反而來了,正準備補眠的時候,安東尼來了。
無論從什麼角度來說,安東尼都是他們不能得罪的人,這還是安東尼第一次主動拜訪,更不能怠慢。傭人一叫,只能撐著昏沉沉的腦袋爬起來。莫琥倒是有了點意外之喜,廖依依至少表面上不跟他生氣了。
廖依依穿著一件藍粉色的洋裝,從樓上走下來:「抱歉,安東尼神父,讓您久等了。」
廖依依的容貌底子就很好,但原主性格偏狹,年紀漸長氣質越來越陰森,讓好好的容貌打了個對摺。廖依依本人是活躍爽朗的性格,穿越過來後由內而外的透出股自信的味道,朝氣蓬勃神采飛揚,很是奪目。
莫琥高大挺拔,橄欖綠的軍裝服帖筆挺更加了分數,他站在廖依依身後,矜持的點點頭:「安東尼神父,歡迎。」
這對夫妻的賣相是非常不錯的。
安東尼笑:「是我的失禮,不告而來,唐突主人了。雖然已經祝賀過兩位了,但我還得說,女主人品味不俗,男主人戰功彪炳,二位佳偶天成。」
不看人,只聽聲音,絕對想象不到,說這些話的是個洋人,還是個真實身份不低的洋人。
安東尼的身份放在那,他說的話能是拍馬屁嗎?那當然不能!這就是真情實感!廖依依捂嘴而笑,莫琥得意的挑著眉。
「這裡有這麼多的獎盃和勳章,我能感受到它們的故事,根本沒有感覺到時間的流逝。」
展示櫃里,那枚十大抗戰傑出青年勳章,放在藍絲絨的盒子里,擺在展示櫃最醒目的第四層正中央。它的左側放著一枚忠勇勳章,右側是一枚四等寶鼎勳章,下層放著的是一枚枚戰役紀念章,在角落裡有兩枚戰傷勳章*,一金質一銀質。
在安東尼看來,那些戰役紀念章根本都是罪證,因為……他都知道這些戰役發生的時候,莫琥根本就是在曦城。戰傷勳章就更有意思了,兩年前漢斯國才設立這種勳章,回來各國跟進,大總統也不甘落後的。但也就是設立了一年半。這一年半的時間裡,莫琥什麼時候受過傷?
安東尼微笑著:「雖然我早已經知道莫少帥是一位出色的軍人,但您的出色遠超出我的想象。我由衷的感謝您在戰場上的付出。向您致敬,優秀的軍人。」
莫琥沒能繼續保持矜持,笑得更開心也更真實了幾分:「奮勇殺敵,護國衛土,乃是我輩軍人之職!」
安東尼表情不變,心裡卻氣炸了。不需要再多說什麼了,莫琥擠占他人軍功而不自知,這是很明確的了——他不是傻,就是太過不知羞恥,竟然真就這麼坦然的把別人用鮮血生命立下的軍功當做他自己的。
可他不能站起來指責莫琥,他得保護季副官。莫家父子雖然不敢得罪他,可一旦猜出季寒素在他的小教堂,深更半夜的派人摸進去打兩木倉,事後說是盜匪,拉出幾個替罪羊木倉斃,那是非常可能的。
又吹捧了莫琥幾句,安東尼才開始跟廖依依說原料的事情,連連道歉,他實在弄不來。
廖依依有點失望,但也表示了理解,並再三感謝安東尼為這件事奔波。夫妻倆還把安東尼留下來共進午餐,安東尼答應了。
安東尼前往莫家的時候,喝完了粥的季寒素,正在接受趙三陽小教士的治療。
他磨爛了的軍裝被脫了下來,趙三陽先用鹽水給他沖刷傷口,然後很細心的拿棉簽幫他清理著傷口裡的異物。
「鹽水沖傷口,竟然不疼?」他那時候鹽水沖刷傷口,可是刑罰。
「嘿嘿,夠了濃度的細鹽水,沖刷傷口是不疼的。你要是被鹽水弄疼過,那就是鹽水濃度不夠,或者裡邊雜質太多。」
「哦……小兄弟年紀雖然小,於此道卻十分精通。」
「你年紀也不大,怎麼說話那麼像那些老頭子?」趙三陽歪頭看了看季寒素,「不過,我算不上是精通,我就是個學徒,神父治病的時候,我在旁邊打下手的。」
被點出來的季寒素一點都不慌,答得坦然:「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從小到大我都這麼說話。」幾十年的腔調不是那麼容易改的,季寒素考慮過,覺得與其說話不倫不類的,不如順其自然,環境會慢慢讓他改變過來,「那你知道破傷風怎麼治嗎?青霉素或者磺胺,能治療破傷風嗎?」
「絕對能!青霉素可是萬能葯。不過,季副官你能弄到青霉素?」
「我不能。」季寒素搖頭,「我就是問一問。如果是要預防破傷風,該怎麼預防?」
「預防?神父說就是用大量鹽水或者酒精沖洗傷口。對了,包紮不要捆綁得太緊,得讓傷口透氣,然後好像就沒其他了。」
「用火燙傷傷口,能不能預防?」
「也可以,聽說前線在缺少醫療物資的情況下就是這麼做的,用硫磺灑在傷口上,然後點燃,消毒又止血。」
「謝謝……」
季寒素雙臂的傷口看起來髒兮兮的,血糊糊的,但真沒大事。趙三陽其實很想問問他戰場上的事的,但問過青霉素之後,季寒素就不說話,也不看他,而是看著地面上發獃。那眼神……怪怪的,趙三陽都不敢打擾他,給他包紮好,就趕緊端著東西走了。
病房裡沒人了,季寒素躺了下來,一片安靜中,竺昭昭的聲音響起【……怎麼不來問我?】
竺昭昭當年的死因,應該就是破傷風。
【才想起來。】
【信你才有鬼了。】
【當然有鬼,咱倆不都是嗎?】
【就連對我你也要隱瞞?說一句你的真情實感,就那麼難嗎?】
【你這是換了進攻方式啊。】
【別想了,那就是個小傷口,誰都沒想到的。我怕疼,你敢燒我,我絕對跟你沒完。】
【我……想你跟我沒完……】
【對,現在不是就跟你沒完來了嗎?你該再細看一下記憶了吧?別又找借口,該看的就得看。你可是大將軍,說好的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呢?】
【是是是、好好好、我知道了、遵命~】
季寒素閉上了有點發紅的眼睛,任由各種畫面沖刷而過,更仔細的捋順原主本身的記憶,以及更仔細的觀看原劇情。畢竟不是他本人的,不仔細看,仔細分析,很多有用的東西印象卻很淺,或者原主理解,季寒素卻一知半解。
雖然各種和竺昭昭口花花,可這時候他還是很認真的,經常讓竺昭昭重播,尤其是涉及到軍事和政治的。
中午趙三陽叫他起來吃飯,因為確定他沒有大傷,所以午飯就豐盛多了,白面與棒子麵混合的饅頭管夠,紅燒肉管夠,青菜燉豆腐管夠,季寒素吃得幸福無比。
吃完了他就又躺下了,下午三點多的時候,安東尼回來了,進來看季寒素時,發現他還在睡覺,就又離開了。
「當英雄的怎麼這麼能睡?」趙三陽有點不樂意,他不敢去吵季寒素,就跟回來的安東尼抱怨。
「別去打擾他,他本來就重傷初愈,按照華夏的說法就是元氣大傷。昨天挨打,還爬到教堂來,體力耗費得太大了。」
「好吧……」
吃晚飯的時候,季寒素當然準時起來了,晚飯竟然有烤雞!兩個雞腿還都被神父留給他了,季寒素表示,神父可真是好人。
「安東尼神父,你想過今後的打算嗎?」
「呃……繼續做神父?」
「我指的是,你要繼續留在曦城嗎?」
「會的,這裡是個好地方,我在這裡找到了人生的意義,如果可能,我希望能夠在這裡終老!」
「我尊重您的選擇,但,您要做好準備,莫郄大概率要向倭國投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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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雞是個小可愛給季寒素起的昵稱233333333333333333333
素雞是用豆腐做的,很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