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平之

劇情沒開始的時光總是飛逝的，轉眼間院內的兩棵小樹成了大樹，楊旭夫婦好像面容沒怎麼變，但兩個兒子長得飛快，幾乎一天一個樣。

楊蓮亭的長相英俊威武，有種英氣勃勃的感覺，舉手投足皆是男子氣概，像父親。

而楊秋亭的面容更有母親的意思，加上瘦削挺拔的身形，這等溫潤俊秀的相貌在流行外貌主義的大明更適合讀書，楊父時常自責家中經商害得他不能科舉，白費了這一瞧就是狀元探花、還容易被貴女戀上的殼子。

但與外貌截然相反，楊蓮亭對拳腳功夫只是應付過關，反而是看著文氣的楊秋亭每天痴迷武藝，看這架勢恨不得把武林盟主踹下來……

小時候楊父只覺得孩子沒定性，但現在發現他們早就定性了。

也不知道這倆兒子是吃錯了什麼葯，一個徒有其表從來不想練武只想纏著兄長，另一個耍劍舞棍練拳暴力得不行，沒一個正常人，讓楊父天天發愁。

楊父原本出身金刀門，退出江湖后還時常與恩師王元霸有聯繫，逢年過節見上一面。

王元霸對楊秋亭的根骨和勤奮稱讚有加，還在他七歲那年將新得的一套掌法送給了他。結果這下楊秋亭又有新活幹了，每天虎視眈眈地瞧著院子里那兩棵一尺來粗的大樹，楊父百般阻撓也沒攔住，那兩棵樹被接連兩掌攔腰拍斷的時候，楊秋亭才十三歲。

楊母瞪著眼睛攔著才沒讓兒子挨揍，兩口子平靜下來之後倒也欣慰，甚至開始琢磨要把楊秋亭送到哪個門派去學藝，畢竟王元霸也說過，這樣的天賦和自製實在難得。卻不料秋亭死活不肯離家，蓮亭也鬧著不要和兄長分開，夫妻倆也只好屈服，依然看著他天天練武練武練武。

而夫妻倆把秋亭留在身邊不光是因為捨不得，更是因為怕他出事。

每年冬至開始，楊秋亭總會冷到渾身發抖半死不活，最冷的那半個月幾乎到了下不了床的地步，每個大夫都說瞧不出毛病，但他愣是全身凍成一根冰棍。

唯一慶幸的是沒有其他癥狀，每年等天氣轉暖的時候，楊秋亭的精力就回來了，彷彿一頭定期冬眠的熊。

別人不知道，但楊秋亭自己心裡有些猜測，因為他的穿越並非是一夢穿異世的。

前世的他名叫楊子桓。

那時他還在高校念書，某日忽然渾渾噩噩間被一隻冰涼蒼白的手牽著向前走，走過伸手不見五指的暗夜，走過無法睜眼的白晝，穿過無聲涌動的人群，穿過冰冷森寒的濃霧，被牽著手從人流中逆行許久許久，直到再次睜開雙眼恢復神智，才發現自己成了剛剛出生的楊秋亭。

那些與他一觸即分的冰冷白霧，儘管過去多年，那入骨的冰寒還是讓他記憶猶新，每年冬天都要重新體驗。

與此對應，楊秋亭能感覺到自己的內力是冰寒的。

普通人內力流轉時會覺得身體經脈發熱，但楊秋亭則是越運功越涼，只是常年下來他自己習慣了所以不怕，但外人若是被他碰一下，只怕五臟六腑的血都要凍住。

如果要類比，那楊秋亭能想到的第一個人就是嵩山掌門左冷禪，只不過左冷禪的寒冰真氣是後天練成，而楊秋亭則是穿越後天生冰寒，也不知是福還是禍。

念及如此，楊秋亭收起手中的劍，輕輕嘆了口氣。

「秋亭哥哥，你又在嘆氣了。」一個軟糯糯的聲音從他耳邊響起。

楊秋亭低頭看看身邊粉妝玉琢的小男孩兒，把劍收好，笑著摸摸他的小臉。

軟糯糯的小孩兒一屁股坐到他身邊，把頭靠在他肩膀上：「秋亭哥哥，你是想蓮亭哥哥了嗎？」

楊秋亭笑道：「有一點，他比你淘氣多了，總是找事。」

「那咱們去跟外祖父說說吧，讓外祖父把蓮亭哥哥也接過來一起玩。」

楊秋亭搖搖頭：「沒關係的，再過一個月，等太師父幫我改完劍法，我就回家啦，不用這麼麻煩折騰來折騰去的。」

王元霸雖慣使金刀，但以刀入劍也行得通，兩個月前，王元霸得知他正在苦練劍法，便提出把他接到洛陽指點一段時間。

「秋亭哥哥走了之後，估計我爹娘也護完鏢回來了，到時候我也要回家了。」

楊秋亭照著他白皙的腦門彈了一下：「以後你也可以來找我玩啊。平之，你想不想吃糖葫蘆？」

被喚作平之的小男孩高興地睜大眼睛，脆生生地道：「想！！」

「哥哥帶你去買。」

「嗯嗯！秋亭哥哥，我還想吃紅豆酥，還有百花糕~」

「好，都買都買。」

王元霸現年六十來歲，膝下有長子王伯奮與次子王仲強。王仲強的兩個兒子與楊秋亭年歲相仿，兩個月來與他一起習武交流，相處得不錯。

小林平之也想跟他們三個一起玩，只是對於十幾歲的少年人來說，帶個小孩很麻煩，所以王家駿兄弟不愛帶著小豆丁林平之，只有楊秋亭會在練功之餘拎著他出去逛逛。

楊秋亭帶著他上了小茶樓，要了一壺花茶。

看著坐在椅子上吃得腮幫子鼓鼓的小林平之，楊秋亭有些同情地想，十年後你家就要被滅門了，我能為你做些什麼呢？

「唔？」才十歲的小林平之眨了眨眼睛，「秋亭哥哥不吃嗎？」

「哥哥不餓。」楊秋亭給他倒了杯花茶，吹了吹放在他面前。

天色擦黑時，吃零食吃到飽的小林平之趴在楊秋亭懷裡，哼哼唧唧地念叨著「要快點長大」，楊秋亭把人抱回房間，再出來院子時已經是漫天繁星。

楊秋亭在院里的石凳上坐了一會兒，運了會兒功，安靜地吹著風。

不知為何，他總覺得有些心神不寧，離家兩月，這是他第一次與楊蓮亭分別這麼久。

他靜坐許久，彷彿在等著什麼。

直到一個急促的呼吸聲傳到他耳邊，楊秋亭的手指猛然一顫。

來人正是十四歲的王家駿：「呼——呼——秋亭！秋亭！你家……呼……出事了！」

聽到他上氣不接下氣的話，楊秋亭猛地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