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桑之未落

第十章 桑之未落

桑頤舔了舔唇畔上早已乾涸的血跡,目不轉睛地盯著昏黃燈光下,那身披黑色斗篷,只露出尖細下巴的人。

「師兄,當初你就該殺了她。」

乾楓自懷中掏出一個白玉瓷瓶,聞言手輕輕一頓。「如今的水月宮,正是世人口中的是非之地。桑頤,我勸過你趁早離開。」他說罷取出一顆黑色藥丸,仰頭咽下。

桑頤原本還在委屈,聞言便憤憤不平起來:「師兄怎麼幫著一個女魔頭說話,更何況,我也是水月宮的弟子,憑什麼要離開。」

她從前可是老宮主最為寵愛的弟子,何時受過這般委屈。

乾楓漸漸恢復了力氣,取出一片方帕慢條斯理地擦拭了一下唇畔上的鮮血,這才上前,研究起束縛住桑頤的枷鎖。

乾楓的沉默讓桑頤有些不岔:「阿楓哥哥,你不喜歡桑兒了么?」

聞宛白每次與人講話時,都帶著一股子與生俱來的高傲。哪怕不端著宮主的架子,也有著一分居高臨下,睥睨天下的氣勢。

桑頤卻是截然不同的,她講話時總是一副溫溫柔柔的模樣,即使是與人爭吵,也端得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讓人心不自覺地偏向於她。

即使現在的她衣衫襤褸,殘破的衣服上沾滿了乾涸的鮮血,蓬亂的頭髮下,更是一張毀的幾乎難以辨認的臉龐。

即使她的聲音,夾雜著四分沙啞。

聞宛白面對困境時的一身傲骨,激起的從不是旁人的憐愛,而是一腔想將她的每一根傲骨擊碎的野心。

乾楓畢竟是一個有感情的人,更何況,在他做暗衛之前,是這些師弟師妹心中寬容忍讓的大師兄。他對每一個人,都懷揣著美好的期盼。即使如今的聞宛白,是這般的可怖。

果然,在聽到桑頤如此委屈的聲音后,乾楓一個八尺大漢竟然不由自主地軟了軟音,低聲哄道:「師兄自然是最喜歡桑兒的。」語罷,抬手小心翼翼撫上桑頤蓬亂的頭髮,「桑兒最是愛乾淨,在此處委實是吃盡了苦頭。」

桑頤意識到此時正承受著師兄久違的關心,心滿意足地眯了眯眼:「只要師兄還是喜歡桑兒的,桑兒便是再苦也是甜的。」

乾楓的心因著桑頤悲戚委屈的聲音微微一顫,但理智很快將他拉回現實。「師妹,我們兩個,只有一個可以離開。」

「你聽著,我如今是她的暗衛,無令不可離開。」

「所以,我只能將你放走……」

在這漫無邊際的寒夜,他的聲音亦染上幾分冰冷,可在桑頤聽來,卻是這些陰暗的時光里,一道觸手可及的光。

乾楓揮手以內力斬斷鐵鏈,桑頤頃刻失去壓制,一時失力直向地上撲去,幸而半路被他扶住。

待她站好,乾楓一口鮮血噴涌而出,桑頤不禁憂心道:「師兄,你還好么?」

乾楓搖搖頭,擦乾唇畔的血跡,又自白玉瓷瓶中取出一顆黑色藥丸服下。

乾楓永遠也無法忘記,聞宛白方才離開時,心痛到極致的目光。

他微微晃神,以至於桑頤喚了幾次,才堪堪回過神來。

「師兄,水月宮如今是她聞宛白的地界,早已無我們的立足之地,你若是放走我,她必定會震怒,到時若是害得師兄不測,桑兒會愧疚一輩子的。」

乾楓沉吟片刻,對上桑頤難以置信的目光,微微一笑:「我信她不是那樣的人。」話雖這樣講,他的笑容溫潤中透露出几絲慘淡的意味。

桑頤不再爭辯,長久的囚禁生活,讓一時恢復自由的她感到有幾分不真實的眩暈,手腳皆綿軟無力,使不上任何力量。

乾楓抱起早已折磨得不成樣子的桑頤,一步步向門外走去,今夜,哪怕是以命相抵,他也要將桑頤送走。

只是一路皆出乎意料地順暢無阻,令他有些惴惴不安。

皎潔的月光輕輕揮灑在人間,石階上儘是醇厚的酒香,一連多個酒壺散亂地陳列在視野內,宣示著那狂傲不羈的女子荒唐的行徑。

聞宛白從前是不會飲酒的,只要沾了酒,便只是小酌一杯,都十分易醉。

有一次,聞宛白便因偷沾了酒,而鬧了個大紅臉,最後還是他為她收的場。

可自從她做宮主以後,似乎便愛上了飲酒。她再也不是過去一杯便倒的少女,甚至隱隱有了千杯不醉的氣勢。他只是在暗處默默瞧著,都禁不住發出感慨。

「阿楓哥哥,你怎麼了?」桑頤任由他抱著,艱難地探起頭,呢喃了一句:「所幸未見到那個女魔頭。」

大概是因為乾楓的懷抱過於溫暖,竟令桑頤起了貪戀之心,本就不大清明的頭腦竟被熏得昏昏欲睡。

乾楓拍了拍她的肩,「師妹,不要睡,你現在很虛弱,我怕……」

桑頤抿抿唇,掀開眸子,「師兄,桑兒曉得的。」

乾楓此時轉抱為背,黑色斗篷下一雙漆黑的眸微微閃爍。他突然頓住腳步,似是漫不經心地問:「聞宛白為何會這般針對你?」

桑頤的睡意因這一句問話消散的盡凈,她勉強穩住心下的慌亂,小心翼翼道:「師兄何出此言?」

乾楓繼續抬起腳往前走,不動聲色地應道:「只是很疑惑,她為何唯獨對你有這麼深的敵意。」

桑頤癟癟嘴:「她喜歡阿夜,可這水月宮上下何人不知,我本該是阿夜明媒正娶的妻。」

乾楓略作思量,還是為聞宛白說了幾句話:「據我所知,聞宛白平日里雖然手段凌厲,但不屑於用卑劣的手段去傷害一個人。」

整個水月宮戒備森嚴,隨處可見玄衣的守衛,唯獨聞宛白的書房外纖塵不染,空蕩無一人守。

只因聞宛白喜怒無常的性子著實不是尋常人能忍受的,傳聞她某一夜酗酒,殺盡了那一夜守在她附近的人,而見到那些人屍體的人,皆不敢再靠近聞宛白半分。

聞宛白性情不羈,喜好自由,自然不喜歡被人看見自己的狼狽。

因此,乾楓並不擔心會有人突然出現在此處。

但若是想出水月宮,便難如登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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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主她偏要又美又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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