戶籍
洛明蓁拔腿跑進了院子,快步上了台階,大喊了一聲「阿則」,就粗暴地將門推開了。
她本還焦急地環顧著屋內,卻在看到抱著頭趴在地上鬼哭狼嚎的藍衫男子后,驚訝地微張了嘴。
「衛子瑜,怎麼是你……你趴在地上做什麼?」
衛子瑜還捂著腦袋,聽到洛明蓁的聲音,抬起頭,沒好氣地往旁邊一指:「你問他!」
而站在衛子瑜身後的蕭則見到洛明蓁看了過來,立馬把手裡的擀麵杖藏到身後,偷偷放到了桌案上。
他看了看地上的衛子瑜,又看了看不遠處的洛明蓁。小嘴一癟,就一溜小跑到了洛明蓁跟前,攥著她的袖子,委委屈屈地喊了一聲:「姐姐,家裡來了壞人,阿則好害怕。」
還沒等洛明蓁說什麼,捂著腦袋的衛子瑜就一臉不可置信地抬起頭:「臭小子,你給我裝?再裝?」
剛剛打他的時候,那叫一個快准狠,要不是他也是個練家子,他老衛家今日就差點要斷根了。
他吼得太大聲,牽動了腦袋上被打出來的大包,疼得將臉皺成了一團,呲牙咧嘴地喊著疼。
他一邊嚎叫,一邊指著蕭則道:「你給我過來,爺爺我今兒個就要打死你。」
蕭則往洛明蓁身後縮了縮,將她的袖子扯著擋在自己面前,只探出腦袋,瞧著都快被衛子瑜嚇得哭出來了:「姐姐,他好凶。」
可他越是這樣,對面的衛子瑜就越是生氣,當即就要擼起袖子過來和他打一架了。
洛明蓁夾在這兩人中間,里也不是,外也不是,可到底蕭則才五歲,她急忙伸手擋住要衝過來的衛子瑜,一偏過頭,拍了拍蕭則的肩膀,耐心地哄道:「別怕,別怕,他不是壞人,是姐姐的朋友,他不會對你做什麼的。」
蕭則癟著嘴,眼裡透著水霧,一臉害怕的模樣,卻還是攥著她的袖子,乖乖地點了點頭。
她還在安撫著蕭則,不遠處的衛子瑜一臉難以置信地看著她,抬起的手都氣得發抖了:「洛明蓁,這被打的是我吧!」
怎麼搞得好像他欺負了人一樣。
洛明蓁瞧了瞧他,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解釋:「你先等等,我待會兒給你上藥,阿則也不是有意的,他現在只有五歲,可能是把你當成壞人了。」
「五歲?你當我傻,還是你眼神有問題啊?」衛子瑜明顯地不相信,五歲的能長這麼大個兒?還能差點一棒子送他回老家?
洛明蓁將提前準備好的說辭又重複了一遍:「他之前發燒,所以才燒壞了腦子。」
見衛子瑜擰著眉頭一臉不信的樣子,她又小聲地添了一句:「而且誰讓你突然竄到我家裡來,他又不認識你,能不把你當壞人,能不打你么?」
衛子瑜氣得從地上跳了起來,隨即又捂著腦袋倒抽了一口涼氣:「還怪我了?誰讓你無緣無故消失了幾個月?我剛剛路過,見你家門開了,怕遭了賊,好心好意替你進來看看。誰知道一進門,腳還沒站穩當,哐當就是一棒子,我現在眼前還冒金星呢!」
他說著像是想到了什麼,斜了一眼她身後的蕭則,「我還以為你是出了什麼事,差點都要在衙門裡給你立個案了,合著你半點事兒沒有,是去拐了個野男人回來?」
洛明蓁不耐地「嘖」了一聲,沒好氣地道:「什麼野男人?這是我遠房表哥阿則,現在沒地方可去,所以得在我家住一段時間養病。我告訴你啊,他現在只有五歲,你別趁機找他麻煩。」
衛子瑜斜了一眼躲在洛明蓁身後的蕭則,不屑地「切」了一聲:「我才不跟傻子一般計較。」
洛明蓁壓低了聲音:「你說話注意點,人家有名字。」
衛子瑜當作沒聽到,弔兒郎當地走過來,一把搶過洛明蓁手裡的包子,就大咧咧往躺椅上一坐,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
洛明蓁柳眉倒豎,正要罵他一頓,卻在瞧見他後腦勺頂著的大包后,頗有些不好意思地別開目光,沒有說他什麼了。
見他時不時疼得呲牙,她便背過身,從抽屜里拿了一盒藥膏,扔到桌子上:「諾,拿去擦擦吧。」
衛子瑜又塞了一個包子進嘴,不由分說地背過身,把後腦勺露了出來,抬了抬手:「洛明蓁我告訴你,你們今兒打我這一棒子,擱咱們衙門裡那就是蓄意傷害,得賠不少銀子,正好我最近手頭緊,小心我訛死你。現在趕緊地給我上點葯,疼死小爺了。」
洛明蓁撇了撇嘴,不過也知道今兒是她們理虧,也就拿起葯準備給他上上。可她才剛剛動了一下,一隻修長的手就伸過來把她手裡的藥膏接過去了。
她抬了抬眼,就見得蕭則站在她身旁,低著頭,有些內疚地道:「姐姐,是阿則不好,打了人,阿則來給叔叔上藥吧。」
洛明蓁心頭一陣欣慰,這麼一對比,她怎麼就覺得阿則這麼懂事呢。
可聽到蕭則的話,衛子瑜瞬間炸毛了,他轉過身,抬手指著蕭則,一臉難以置信地道:「我和她年紀差不多,你叫她姐姐,叫我叔叔?你這傻子,找揍呢你?」
而且他可是人稱灣水衙門一枝花,竟然敢叫他叔叔?
蕭則被他這麼一嚇,當即委屈地癟了癟嘴,又往洛明蓁身後縮,小聲地喊著:「姐姐。」
見他這樣,衛子瑜更是氣不打一出來:「往女人後面躲,你算什麼男人?別以為你傻,我就不敢揍你。」
「行了,吵什麼吵!」洛明蓁被這倆人弄得一個頭兩個大,將蕭則手裡的藥膏接過來,重重地放在桌子,瞪了這兩人一眼。
她又轉過身對著蕭則道:「阿則,你先去外面玩會兒,姐姐和這個……叔叔有點事要說。」
她說著,沒管因為「叔叔」兩個字又暴跳如雷的衛子瑜,往外擺了擺手:「去吧,去玩吧。」
蕭則有些不安地瞧了瞧她身後的衛子瑜,還是垂下腦袋,乖乖地點了點頭,就慢騰騰地去院子里了。只是他走兩步,就忍不住要回頭瞧一瞧。
瞧著蕭則出去了,洛明蓁才瞧了瞧坐在躺椅上的衛子瑜,忽地眯眼笑了笑,挑眉道:「看在咱們這麼多年交情的份上,幫我個忙唄。」
剛剛吃完了最後一個包子的衛子瑜聽到她這話,心裡咯噔一下,有了不好的預感,他斜了她一眼,沒吱聲,只是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漱口。
洛明蓁奉承了一番:「你放心,不是什麼難事,對你來說更是小菜一碟了。也不看看你是誰啊,對吧?咱們灣水鎮衙門最年輕的衙役,武藝高強,年輕有為,還是給朝廷做事的。」
「說人話。」
聽到他這樣說,洛明蓁也不客氣了,單刀直入地道:「我想給我表哥辦個戶籍,就掛在我家,這事應該不難……」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聽到「噗」的一聲,衛子瑜嘴裡的茶水直接噴了出來,隨即像是被嗆到了一般,低下頭劇烈地咳嗽著。
幸虧洛明蓁躲得及時,才沒被他噴中,她看著桌上還帶著包子碎屑的茶水,嫌棄地吼了一聲:「衛子瑜,你惡不噁心!」
衛子瑜咳了半天才緩過勁兒來,抬起頭,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洛明蓁:「你膽兒夠肥啊,洛明蓁,現在竟然都敢窩藏黑戶了。你知不知道這要是被人舉報了,得交銀子不說,你倆都得進衙門被打個屁股開花。」
洛明蓁也有些煩躁了:「我知道窩藏黑戶是重罪,那我有什麼辦法,這人都領回家了,再說了,我這不是在想辦法補救么?給他重新辦個戶籍不就行了?反正你也在衙門當差,我使點銀子,你替我去給戶房的疏通疏通,這不就解決了么?」
衛子瑜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我是在衙門當差,不是開衙門的,我想辦就辦啊?他要是真只有五歲,那還好說,年紀小用點銀子就辦了。他瞧著也有二十了吧,這麼大個了,辦不了,去了你們就得被當成黑戶,挨板子。」
「衛大哥,衛小爺,你就幫個忙吧。這要是不辦,早晚會被查出來的,那我還是得跟著挨板子。你在我家蹭吃蹭喝這麼多年,可不能見死不救啊!」
洛明蓁哭喪著臉,軟磨硬泡了半天,衛子瑜才勉強答應替她去試試。
「我先說好,不一定能辦成,還有,得給我二十兩銀子,我拿去疏通疏通。」
一聽他的話,洛明蓁當場不幹了:「二十兩?二十兩!你怎麼不去搶啊!」
二十兩銀子都夠普通小戶人家過好幾年的了,她身上現在統共就六十兩,再刨出去二十兩,那她還過不過日子了?
「不辦了,就讓縣太爺打死我吧!」
衛子瑜知道她是個摳搜的,當即白了她一眼:「這可是你說的,別賴我不幫你。」
他說罷,撈起藥膏就準備走了。
一旁的洛明蓁咬著牙,心裡是又氣又悔,她這是造的什麼孽,撿了個要命的麻煩不說,現在還要為他弄得傾家蕩產了。
可不辦戶籍,被發現了,真是要打得屁股開花。
見著衛子瑜快要走到門口了,她閉了閉眼,一咬牙、一跺腳:「等等,我辦!」
她說著,就捂著胸口快要喘不過氣了。
她的二十兩雪花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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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君:「不想掏空媳婦兒小金庫的男人不是好男人(do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