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章 血十日(五)

第三百二十章 血十日(五)

於拓跋博,陳威早有殺心。

這些個北燕將領,明面上對他恭敬客氣,實則卻陰奉陽違,使得頒下的軍令大打折扣。而北燕士卒們也對這些將領惟命是從,又仗著人多,在趕往大雪山的路上就曾經與自己麾下士卒起過爭執,委實不好管束。

連續十日鏖戰,陳威設計,暗中將北燕將領悉數除去。因他手段精妙,旁人只當是這些人死於激戰之中。到了最後,只餘下拓跋博一人,愈發成了陳威的眼中刺。

只是這拓跋博一向謹慎,進出都有貼身侍衛守護,使得陳威一時之間難以下手。這次,他為了打消陳威要北燕兵去送死的軍令,急怒之下獨自一人而來,倒是天賜良機,成全了陳威的殺心。

拓跋博一死,北燕軍中再無可在陳威面前說得上話的高層將領了,陳威再發什麼軍令,自然少了許多阻力。

更何況,他原本就抱著拿北燕兵當替死鬼的打算,怎會為著這二十萬條性命而心生憐惜?

陳威殺了拓跋博,自有他的親衛速速藏起屍首,掩蓋痕迹。果然,片刻之後,拓跋博的侍衛來尋他,卻一無所獲地離開。

北燕軍上下不見了拓跋博,軍心自然變得不穩。此時,陳威也裝作一副急切的樣子,著人請了幾位北燕的中層將領來「議事」。待這幾個北燕將領回到自己軍中后,北燕士卒們便紛紛得到消息,說是拓跋將軍極有可能是被南秦甘家軍的高手擄走,生死不明。

其實,這樣的小道消息漏洞甚多,壓根兒經不起細細推敲。只是一來拓跋博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失蹤得委實離奇,二來在數日鏖戰之下,人心紛亂,誰還有那個閑情細細斟酌推敲呢?

反正,就這麼著,北燕兵稀里糊塗地就被攥進了陳威的掌心。

陳威用了不到半天的時間,將北燕兵控制在掌心,便打算實施他的計劃。

因著再無人阻撓,他的軍令頒下去倒也順暢,一時之間似乎頗有些士氣高昂的意思。

西魏國。

高聳的城牆已不復鮮亮,斑駁的污跡是一場場血戰的證明。

都城已被圍困多日,城頭上的守軍七零八落,幾乎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消亡。

站在城外臨時搭起的高台上,沈越抬手在額前一遮,細細觀察著城頭上的動靜。片刻后,他點點頭,對身邊人道:「皇甫晟將禁軍派出守城,可見已是困獸猶鬥了。」

皮伯眯著眼,看了一會,亦點頭道:「他還算有幾分腦子——若蠢得以為只要守住王宮便會安然無恙,我們豈不輕省?」

他又嘆道:「雖是禁軍守城,可到底城牆厚重堅固,咱們一時半會兒確也不易攻下。」說著,他心裡竟有幾分埋怨,埋怨皇甫家的歷代國主幹嘛要把都城修得這麼結實這麼難攻——這不給兒孫找麻煩么?

皮伯偷偷抱怨了一會兒,一抬頭,正對上沈越似笑非笑的雙眸。他老臉一紅,趕緊輕咳一聲,轉移了話題:「小陳哥這都溜進去五六天了,怎也沒個動靜?真叫人好生擔心!」

皮伯所擔心的,也正是沈越所擔心的。

由於小陳哥擅易容擅變聲,人又機靈,沈越便令他潛入城中,打探被皇甫晟投入天牢中的順郡王諸人的消息。

當夜,小陳哥換上一身黑色水靠,在夜色的掩護下,潛入城外的護城河中,利用外護城河與內護城河之間的狹小閘口,游到內城外。再借用城中複雜的水道,設法進入內城。

這一路潛行,風險極大——護城河閘口處的閘刀巨大而鋒利,一個不慎就可被截作兩段;而城中已是一片風聲鶴唳,小陳哥這樣的生面孔如何才能躲過衙門的搜捕?況且,天牢戒備森嚴,又豈是他想進就能進的呢?

儘管事先已做了萬全的準備,可於沈越心中,依然挂念不已。

皮伯見沈越眉間憂色重重,不由後悔自己不該提起小陳哥,只好再換個話題:「公子爺,您吩咐的事兒,我已經寫好了。不知您何時有空,我拿給您看看?」

沈越略一思量,道:「就此刻罷!」

「好!」皮伯大喜,趕緊一施禮后匆匆退去,借著拿東西逃之夭夭。

皮伯本留守於白石庄,三日前收到沈越命令,趕來與他回合。

當年,皮伯正經科舉出身,又曾擔任過東宮舍人,於政事上頗有些經驗,在朝堂上也有故人。因此,沈越命他前來,就是打算在攻下都城后,由皮伯出面安撫和處理一幹事務。而他,則另有去向。

他眉間的憂色,不僅僅的是擔心潛入城中的小陳哥,更是擔心千里之外雪山之中的甘營兒。

自他命人打探到南秦國的軍事動向後,便對甘營兒信中輕描淡寫的話產生了懷疑。他一遍又一遍地細讀,一次又一次地思量,終於,他明白了:這封信,或許是甘營兒的訣別信!

她在信中寫得有多輕鬆,她的心裡就有多沉重!

——她這是以身為餌,誘惑陳威的二十八萬大軍,在大雪山處決一死戰,徹底殲滅陳威叛軍,為新生的昶正一朝剪除禍患!

當沈越讀懂了信中深藏之意后,大驚,大怒,亦大悲!

然,此時,他卻已是來不及轉身阻攔了!

唯有速速攻下都城,將皇甫晟一系捉拿,他才能儘快地趕往大雪山——但願到了那個時候,還來得及千里相救!

這也就是為甚他要小陳哥冒險潛入城中的原因。

都城城牆高大厚重,軍備充足。而城內儲糧豐足,又有水井。便是守城的官兵都耗光了,皇甫晟還可以下死令從百姓中強征壯丁守城。壯丁戰死了,還有老幼,老幼戰死了,還有婦孺。所以,依著皇甫晟的心性,便是全城的人都死光了,他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如果只靠圍攻,只怕一年半載都不見得能攻下都城。且,沈越是極不願意看到百姓被強迫拉上城頭。因此,他亟需有內應打開城門,以免無辜百姓血染城牆。

這就是他為甚看到原本應該守衛王宮大內的禁軍出現在城頭時,憂心忡忡了。

禁軍都上城頭了,只怕城中已經開始強征百姓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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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烈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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