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初戀
穆皖生和楊倩茹倆人到城裡下了火車,就分別被送進了城裡的地安醫院和西區醫院,倆人從此天各一方。
穆皖生到了醫院,大夫前後忙乎了好幾天,也沒查出什麼病因,就住院掛了吊瓶開了葯吃不管了。
看著半死不拉活的穆皖生,看著他的人慢慢的也鬆懈了,從一天一個人,到好幾天也看不見人了,而穆皖生的病,卻慢慢的好了起來,不但能吃了,腿也有勁了。
一天晚上,穆皖生一看,醫院走廊靜悄悄的,就爬了起來,伸伸腿彎彎腰,沒事好了,就跑出了醫院,在大門口推了一輛沒上鎖的飛鴿二八自行車,使勁往城西玉山衚衕的家蹬去。
到了熟悉的家門口,穆皖生把自行車往門口一靠,推門就進了院,院還是那個院,只是雜草叢生,冷清了很多。
穆皖生朝亮著燈的房間走去,推門往裡一看,只見一個十一二歲的穿著花格子布褂子,扎著兩條小辮子的小姑娘,正趴在桌子上寫著作業。
小姑娘聽到門響,扭頭一看:「大哥?」「援援!」援援是抗米那年生的。
援援抬腿就跑過來,撲到了穆皖生懷裡:「大哥你怎麼回來了?」
穆皖生捧起援援落著淚珠的臉:「援援,怎麼就你自己在家?爸媽和弟弟呢?」援援抹著眼淚:「爸媽和二哥在醫院!」「在哪個醫院?怎麼了?」
「爸爸老是上不來氣,就從西川回來住進了醫院。」
「走,咱倆去醫院看看去。」說著,就拉著援援的手出了門,援援坐上後座,穆皖生跨上車,倆人就飛快的朝醫院蹬去。
到了六零二醫院,穆皖生把破自行車一扔,拉著援援就朝樓梯跑去。到了三零九病房門前,穆皖生門都沒敲就沖了進去,「爸,你怎麼了?得了什麼病?」
柴秀英驚喜的問:「皖生,你怎麼跑來了?」這時穆皖生才看到躺在病床上戴著氧氣罩的父親,和站起身跟自己打招呼的母親及弟弟,「媽,我爸怎麼樣?」
母親柴秀英流著淚,拉著穆皖生的手:「你爸好多了,病情也穩定了。」
「二哥,你怎麼來了?」旁邊一個十七八歲,長得黑瘦的男青年問穆皖生,「建生!唉,一言難盡。」穆建生是建國那年生的。
這時躺在病床上的穆振山,拍拍床,伸出沒打吊瓶的左手,要摘掛在嘴上的氧氣罩,「爸,摘了能行嗎?」
穆振山摘下來氧氣罩。「一時半會兒沒事,皖生,你怎麼回來了?」
穆皖生便握著父母的手,坐在床邊,把從離家下鄉,到黃土崗村參加勞動和袁超溫等幾人的事,又把自己和楊倩茹有病,返回九城治病的事,和父母弟妹說了一遍,但他沒提文穆楊的事。
柴秀英撫摸著兒子說:「孩子,這幾年你受罪了,你的病沒事吧?」
穆皖生拍拍胸脯說:「媽,袁老師說了,我這病,十天半月自己就好了,沒事您放心吧。」
穆振山一聽,「嗯,袁超溫這人以前我見過,醫術那是響噹噹的,要不怎麼能當領導保健局局長呢!他說沒事應該就沒事,但可惜了這樣的人才。」
「鎮山小點聲,別亂說。」柴秀英忙給二兒子使了個眼色,穆建生趕緊走出門,左右看了看,便又回來關上門,擺擺手意思沒人。
穆皖生拉著父親:「爸,你原先身體挺好的,怎麼去了三線幾年,就病成這樣了?」
柴秀英嘆了口氣:「你爸是死要面子活受罪,那邊氣候太潮濕了,開始還能吃些辣椒去去寒氣,可是你弟弟和妹妹吃不了辣椒,他也就不吃了,原本你爸不管生產,可是他非要去第一線,每天和戰士們站在沒過膝蓋深的水裡打石頭,自己拿的幾個干辣椒,也分給了戰士們,一站就是一天,常年不見陽光,又濕又潮,時間長了,就得了嚴重的哮喘病,經常上不來氣。」
穆振山擺擺手,「沒大事,哪有你媽說那麼邪乎。」
柴秀英瞪了丈夫一眼,「還說沒事,皖生,有一天,你爸的老領導華主任找你爸談話,才發現你爸已病得很重了。」
穆皖生指指爸爸說:「爸,您這是玩命啊?」
柴秀英接著說:「玩命,他是不要命,他跟華主任說了一會話,就大口喘氣,憋得滿臉通紅,華主任就派人把你爸送到了軍區醫院,住了半個多月院,也不見好轉,就請示了米總,米總便派人把你爸接到了這,這不,住了十多天院,才好多了。」
「皖生,沒你媽說的那麼邪乎,主要是這裡氣候好,恢復的就快點,皖生,你這次回來,有什麼打算?病好了還打算回點嗎?」
穆皖生一低頭說:「爸,我是被看著回來治病的,能不回去嗎?」
「你剛才不是說,你們連長是張殿斌嗎?他爸現在是領導小組成員,我倆以前挺熟,我看我能不能求求他,讓你留在九城,」
「鎮山,能行嗎?他可是連自己兒子都派下去了,你求他?」穆振山一揮手,「沒事,我明天就去小組彙報思想,想法子和他見一面說說。」
穆皖生擔心的問:「爸,你這樣能出去嗎?」
「就這樣才有效果,如果好了我哪敢去找他啊」。穆振山微笑著說。
「爸,楊倩茹和我一塊回來治病,您能不能幫她也?」
穆振山看著兒子:「楊倩茹?楊部長家的小茹兒?你們倆?」
「爸,我看她挺可憐的,一個小姑娘在點實在太遭罪了。」
「鎮山,小茹兒那小丫頭,我以前見過,確實太可憐了,你要是能…。」柴秀英好像明白了什麼。
「行了,明天再說吧,皖生,你也出來半天了,趕緊回去吧,別讓人抓著?」穆振山揮揮手。
「那好,爸你多保重!」穆皖生要往外走,柴秀英一拉穆皖生說道:「皖生,有消息我叫建生通知你,建生,你送你哥回去。」
說完,兄弟二人走出了醫院,在門口找到那輛破飛鴿自行車,倆人也沒騎,就溜達著向地安醫院走去。
到了地安醫院,走廊里靜悄悄的,兄弟二人走到病房門前,皖生隔著玻璃窗往裡一看,只見一個穿白大褂的女護士,趴在床邊睡著了。
由於穆皖生是被看管對象,所以住著單間。哥倆悄悄推開門,走了進來,關門聲把女護士驚醒了:「穆皖生,你去哪了?」女護士站起身,瞪著眼問道?
穆皖生嘻嘻一笑:「是田護士啊?我出去溜達去了。」
護士瞪著眼:「你胡說,我早就來了,你都走好幾個小時了,我要找護士長告你去。」
穆皖生趕緊又作揖又撘恭:「哎呦別介田護士,田妹妹,我再也不敢了,你就原諒我這一次吧!」
旁邊穆建生也幫著說好話,田護士笑了,田護士一笑真是百媚生,豐滿的酥胸把護士服撐的緊繃繃的,穆建生都看呆了。
田護士點點穆皖生:「好吧,就原諒你這一次,再有下一次,我一定告訴護士長。」
穆皖生一抱拳:「謝謝田妹妹,抽工夫我請你吃飯。」
田護士一笑說:「得了快躺下吧,我給你掛吊瓶。」掛好吊瓶,只見穆建生還直勾勾盯著田護士發愣。
田護士一見臉一紅,就指著穆建生問:「你是?」穆皖生看見弟弟的囧樣忙說:「他是我弟弟,穆建生,剛從西南回來。」倆人相互打了招呼,田護士就拿著托盤走了。
「建生,你是不是對田護士有意思?」「大哥,你說什麼呢?」穆建生說完,羞澀地拿起暖瓶出了門。
半個多鐘頭,吊瓶打完了,穆皖生見護士沒來給自己拔針,就舉著吊瓶,走出了病房,往護士台一看,就見田護士和穆建生,一個里一個外,正聊得火熱。
穆皖生咳簌一聲,穆建生一見大哥舉著吊瓶出來了,趕忙跑了過來,隨後田護士上前,給穆皖生拔了針頭,「穆皖生,你怎麼不喊我一聲啊?」
穆皖生神秘的一笑:「我半夜三更的一喊,把別人都吵醒了,還耽誤你倆聊天!」
穆建生不好意思的紅了臉,「大哥?」「穆皖生你?」田護士羞澀的也紅了臉指著穆皖生。
「好了建生,時候不早了,你回去吧!」「那好,大哥我先回去,明天再來看你。」說完穆皖生就朝病房走去,剛走幾步又回頭說:「門口自行車別騎了,你走著回去吧。」
「我有自行車,騎我的,我夜班也不騎。」二人就向門外走去。
田護士叫田雅玲。是楊倩茹父親楊道吉在六安曾經在刑場救過四個人,梁振義、田英鎮、段守林和胡盛寧,她就是田英鎮的女兒。
田護士是田書記田英鎮的小女兒,比穆建生大兩歲,比穆皖生小一歲,他們同時在一個小學念過書,只不過不熟悉罷了。
好幾天了,穆建生也沒來,門口的看人員也沒來,穆皖生有些著急了,在屋裡來回走動著。
忽然,門被推開,穆建生氣喘吁吁的沖了進來:「大哥,辦好了。」穆皖生拉著弟弟,「什麼辦好了?坐下慢慢說。」
「咱爸昨天去見了張書銘副秘書長,張副秘書長說,要你和他兒子一起去上步兵學校。」
穆皖生忙問:「和張殿斌一起上步兵學校?上哪個?」
「上勁縣步兵學校。」穆皖生迷惑了:「幹嘛讓我跟他一起去啊?」
穆建生一笑:「嘻嘻,因為勁縣步兵學校校長,是咱爸的老團長王忠勝,張書銘和王忠勝不熟,在步兵學校從七和市搬到勁縣時,張書銘就想讓張殿斌去錦勁縣直接上學,後來沒成,就到西北當兵去了,幹了好幾年了才提了個排長,這不,到你們點當連長去了。」
穆皖生心想,原來張書銘是個官迷啊?點這個連長,能和部隊連長比嗎?肯定讓父親還把他兒子軍籍給恢復了。
穆皖生拉著穆建生,「那楊倩茹呢?」穆建生也沒考慮哥哥的話,「爸說倩茹姐先在九城養病,等好了把她轉到西北去上大學,也可和她在西北的父母團聚了。」
穆皖生心想:看樣子袁大師說的對啊,她是和父母相見了,但是我們卻相見很難了。
穆建生這才反應過來說:「大哥,你怎麼這麼關心倩茹姐啊?是不是你喜歡她?」
穆皖生臉一紅,「二弟,別瞎說!」
「我才沒瞎說呢,你張口閉口都是倩茹姐,連媽都聽出來了。」
穆皖生拉著弟弟說:「媽說什麼了?」「媽倒是沒說你什麼,只是說,倩茹姐不錯,從小看著長大的。」
穆皖生聽完,才稍稍放了心,袁大師要求他倆孩子的事,二十年內誰都不要泄露,肯定是有原因吧?又聊了一會兒,穆建生回去了,等建生走了,穆皖生想去找楊倩茹,可又不知她在哪個醫院,唉,聽天由命吧!
穆皖生在醫院獨自過了五六天,看他的人也沒來,倒是田雅玲,給穆皖生打針送葯時,陪穆皖生聊聊天,也使穆皖生感到不怎麼寂寞。
一天下午,穆皖生正迷迷糊糊躺在床上,門一開,進來連長張殿斌和一個現役軍人,後面跟著田護士,但她沒進來。
張殿斌搶先和穆皖生打招呼:「皖生怎麼樣?好了沒?」張殿斌要扶穆皖生。
穆皖生連忙掀開被子下了床,一個立正:「報告連長,好的差不多了,隨時可以歸隊。」隨手敬了一個軍禮。
「你是穆皖生?歸隊先不著急,你先看看這個。」穿軍裝男人打開皮包,拿出一張介紹信,遞給穆皖生。
「這是勁縣步兵學校軍務處的高傅軍高參謀。」張殿斌連忙介紹。
「你好高參謀,我是穆皖生。」說著敬了一個軍禮,並接過介紹信。
只見介紹信上寫著:茲介紹高傅軍等一人,到你處聯繫,張殿斌,穆皖生,二人入學事宜,底下蓋著鮮紅的勁縣步兵學校政治部大印。
終於辦好了,看樣子父親的老團長,動作挺快啊。「張殿斌、穆皖生二位同志,這是學校的入學通知,和需要你倆填的簡歷表,你倆就在這填一下吧!」
二人分別接過幾張表,就在桌子上填了起來。田雅玲敲了下門,端著一杯水,遞給高傅軍,又退了出去。
倆人填好了表,交給高傅軍,審查了一遍,高傅軍拿出其中兩張表,遞給二人:「這兩張表,你倆到點蓋個大印,然後六月底,到學校報道,還有一個多月,你倆做好各種準備。」
「是。」倆人齊聲答道。「好了,你倆聊聊吧,我還要到其他部門,蓋幾個章,你倆就別送我了。」說完,起身拿著包就向門外走,倆人一面挽留著,把高傅軍送到醫院大門口,告別後,高傅軍就朝遠處走去。
看高傅軍走遠了,倆人擊掌相慶擁抱,在一起流出了眼淚。「皖生謝謝你爸,也謝謝你。」
張殿斌拍著穆皖生後背說道。「連長,咱倆是好哥們,我也感謝你在知青點對我的照顧。」
張殿斌給了穆皖生一拳說道:「皖生你小子,既然是好哥們,就別叫我連長了,叫我名字,叫大哥也行啊?」
穆皖生一抱拳:「那好,我就叫你大哥,大哥受小弟一拜。」「哎,兄弟。」倆人抱得更緊了。
倆人鬆開手,張殿斌向穆皖生要蓋章的表,「兄弟,把表給我,我明天回黃土崗村點上蓋章,你多陪陪穆叔阿姨他們。」
「不用了,大哥,我跟你一起回去,也跟弟兄們道個別。」穆皖生主要想去看看孩子,和袁大師幾個告個別。
「也行,明天早上八點,咱倆火車站售票口前邊見。」「好嘞。」二人揮手告別,穆皖生回了醫院。
剛到樓梯口,就見田雅玲沒穿白大褂,站在走廊邊,穆皖生先打招呼:「田護士,你怎麼沒上班?」
田護士沒敢正眼看穆皖生:「我下班了,專門在等你。」
穆皖生一愣說道:「等我?那好吧,到外面院子待會兒。」倆人又來到院子樹蔭下。
「皖生,建生他現在幹嘛呢?參加工作了嗎?」田雅玲擰著衣角,問穆皖生,「他陪我爸媽才從西南三先回來,我爸有病,治好了再上哪兒,還不知道呢。」
田護士紅著臉問:「那,皖生你能不能跟你爸說說,叫建生別回去了,在九城找個工作得了。」
穆皖生心想,田雅玲和弟弟相戀了,這才幾天呢,也太快了吧?到了難捨難分地步了?心裡便想起了楊倩茹,也不知倩茹怎麼樣了?
「行,我回去跟我爸說說。」「謝謝你穆大哥。」田護士說完捂著臉向醫院外跑去。
「嘿嘿」叫我大哥了,穆皖生一笑,自己向醫院樓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