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斗陰陽師 第十九章:愛
法明身周被蕭月祭出的靈符結成的一道符陣圍住,人站在陣中,神情依然如此淡定、悠閑、從容。他甚至還在看著蕭月笑。
蕭月可沒有閑情跟他笑,這生命關頭,哪裡容得半點差錯,他知道以法明的修為,這符陣對他造不成什麼致命的傷害,便立馬又祭出幾道閃著紫色光芒的符籙,又在外層形成一道符陣。
紫色符籙的功效僅次於金色符籙,但這些高級法籙卻不是想用就可以隨便用的,這可是會大量消耗使用之人的靈力,雖然消耗的靈力不多便可以有很強的傷害力,但只有輸出沒有納入,遲早也要被耗死。
蕭月之所以一次性祭出這麼多高級符籙困住法明,為的就是要乘這千鈞一髮之際、稍縱即逝的片刻時間,和木槿逃出去。
剛剛木槿對法明憤怒出手,他就已猜到,這次木槿將他引誘到這裡來掉入陷阱,必定是迫不得已,心有苦衷,甚至是受了法明的威脅,才不得不這麼做的。
他知道她是真正恨法明的!
不管木槿有什麼把柄在法明手中,當下最要緊的便是想辦法逃出去,有什麼事可以以後商量,再慢慢解決,而現在最要緊的就是:逃!
等那些符陣轉動的時候就是發揮出威力最強大的時候,這個時候,蕭月縱身閃到木槿身邊,拉著她的手,叫道:「走!」
兩人逃出石室,蕭月還不忘把石門關上,並快速貼上一張金色符籙,以固門牆。
木槿被蕭月拉著在甬道中狂奔,流著淚道:「我這麼對你,你為什麼還要拉著我一起逃?」
蕭月頭也不回的說道:「我知道你一定有苦衷。」
木槿的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珍珠,嘩啦啦的從她如星光般耀眼的眸子里流出來,她內心充滿了愧疚、感動、欣喜、憂懼的複雜情感,但此時此刻她反倒對死並不感到可怕。
她說道:「謝謝你,謝謝你這麼相信我。我……我確實是有苦衷。」
蕭月語氣溫和的道:「不管你有什麼苦衷,我都會原諒你,並帶你一起走。」
木槿道:「那天我偷偷把你放走,他就把我的元神取走了,威脅我下山把你引誘到這裡來,不然便要把我的元神用邪火焚燒,讓我痛不欲生。」
蕭月忍不住怒罵道:「這個人簡直連畜生都不如。」隨即語氣又恢復溫和接著道:「你放心,等我們逃出去,我一定要幫你報仇。」
木槿十分絕望的說道:「沒用的,我們一進這山洞,就已經掉入了他的陣法,不管我們怎麼逃,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蕭月本也想到了這一步,心中卻還在希望在法明還未從他的符陣中脫身出來前,他們能夠借這一瞬的機會,逃出洞穴。
現在聽了木槿的說話,他就知道要想逃出去已經不可能了。
這念頭剛在腦海中浮現,只聽身後困住法明的那間密室里發出一聲暴雷般的炸響,使整個山洞都搖晃了幾下。
蕭月知道法明已經脫險,還未來得及想出應對接下來的危險的對策,緊接著四面八方發出不同的、詭異的聲音,然後蕭月和木槿眼前一黑,便陷入了什麼都看不見的黑暗中。
這宛如深淵的黑暗中,一時半會寂靜得連對方心跳的聲音都能聽到,蕭月和木槿感到一陣壓抑與緊張。
幸好他拉著的木槿的手沒有鬆開,他輕輕叫道:「木槿!」
木槿輕輕應了一聲,顯得很平靜。
聽到她的聲音,蕭月心裡這時候竟還會生出欣慰的情感。
這生死關頭,如何還能感到欣慰,這連他自己也說不上來!
人類很多情感都是莫名其妙生出來的,這種莫名其妙的情感,也是人類所有感情中最神奇、最讓人感到幸福的情感!
他們雖然明知道陷入無法避免的危險的深淵之中,可是他們握著對方的手時,心裡竟然沒有絲毫的恐懼。
這充滿危機的深淵雖然吞沒了世界,吞沒了他們的身子,但在他們心中卻散發著有如明月般的光。
這光來自愛!
他們心中有愛。
心裡充滿愛的人才不畏懼死亡,不畏懼死亡,就可以絕處逢生,重見光明!
蕭月和木槿緊緊握著對方的手,兩人心裡雖然都各自在想著不同的心事,但他們心跳的頻率卻出奇的在一個節奏上,他們兩人的心無形中已經結合,心有靈犀。
他們知道自己這次必定沒了生還的機會,但他們一點也不畏懼。
蕭月突然道:「我現在一點也不怕死!」
木槿沉默半刻才說道:「我也是!」
這句話無疑是在告訴蕭月,她不怕死的原因,跟自己心裡想的一樣!
蕭月更加用力握緊了她的手。
木槿又道:「可是我還不想死,我……我們才共處幾天,這幾天時間太短了,我希望可以……可以永遠跟你在一起活下去!」
如此催人淚下的話,蕭月怎麼也想不到會從一個開始看起來冷冷冰冰的女孩子嘴裡說出來。
他當然明白木槿的話。
最幸福的東西往往是發生得很突然的,因為愛本身就是一種衝動的行為。
在這一刻,蕭月完全忘記了所有世俗的雜念,因為這一刻他內心已被愛填滿,在也裝不下任何東西。
他是一個修道人,也是正宗門派出生,雖然有很嚴的門規戒條,而且男女之情更是修道之人的大忌,但他此刻全不在乎這些。
愛本身就是一件十分純凈潔白而自然而然的東西,如果愛達到一種超越生死、超越時空、超越永恆的境界,那麼這與修道人所謂的至道的境界又有什麼區別呢?
換句話說,如果這種小愛可以互相影響著身邊每一個人,漸漸的結成一張大愛的網,這世上每個人心中都充滿愛,那這和道家所謂的「無為而治」有什麼區別呢?
如今問題的關鍵不是在於無為和有為,而是要讓每個人心裡都充滿愛,驅除內心的無私、邪念、惡性,滿足了這樣的條件,天下自然就「無為而治」了,又何須回到原始自然生活?
蕭月目中閃著淚光。
他從小到大,只流過一次淚。
那是因為師父玄青子羽化時心中悲痛而流淚。
現在他又流了一次眼淚,這次卻是因為愛而流淚!
前一次是因為痛極,后一次卻是因為愛極。
這兩種相反的極端情感雖然給他的感受完全不同,但卻讓他內心豐富了許多,使得他無形中成熟了起來。
一個人要想成熟,肯定是需要經歷一些不尋常的事的。
在沒遇到木槿,沒有和她經歷過這些事之前,他的人生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為道而生,為道而死」。
現在不同了,他要「為愛而生,為愛而死」。
這並不是說他因為愛而放棄大道,這是因為他明白這世上除了追求大道之外,還有很多事是值得一個人去追求的!
把值得追求的東西做到極致,這豈不也是屬於大道?
他緊緊握著木槿的手說道:「我也想永遠跟你一起活下去!」
他的語氣十分堅定,這使得木槿內心一陣溫暖,熱淚盈眶。
兩個人的目光在深淵般的黑暗中散發著可以穿透銀河宇宙的光,互相凝視,充滿了無限的熱情和愛!
過了半響,木槿突然想到什麼,竟有些欣喜地說道:「對了,上次師父把這『迷魂移行陣法』的口訣告訴過我,或許現在可以借用口訣來控制陣法的運行。」
蕭月喜道:「是了是了,我怎麼沒想到這件事上來。」
木槿已經在閉眼默念口訣了,但她內心對陣法的運行絲毫感應都沒有,她試了很多遍,內心還是一點感應都沒有,臉色立馬暗沉下來,絕望到了極點。
蕭月問道:「怎麼樣了?」
木槿無限感傷的道:「沒有用!」
蕭月心頭一震,隨即勉強笑道:「別擔心,我們一定會有其他辦法的。」
木槿知道這是安慰她的話,只好點了點頭,裝出一副有信心逃出去的樣子。
就在這時,兩人突覺黑暗中瀰漫著強烈的、砭人肌骨的殺機。二人心中皆是一凜,暗道:「陣法發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