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林郎坤

「woc！你小子該不會是看上這位許大法醫了吧！我跟你講，哥勸你趕緊打消這個念頭吧！這個許法醫是省上直接派下來的，誰都不知道她是什麼來頭，大家都懷疑她是沖著2·11案子來的，我勸你還是少招惹為妙！」

蘇乾笑著踢了他一腳，說：「指不定是人家美女看上我了呢？」

「噫——你拉倒吧！就你這樣的，也就我不嫌棄！」

蘇乾見縫插針，試探道：「那檯子上的屍體你看到了吧，怎麼回事？給哥們說說唄！」

劉志剛一把打下蘇乾搭在肩上的手，「有什麼可說的，不就是那天工地上挖出來的一男一女么，再多我也就不知道了。行了！快！剛主任找人呢，去晚了又要挨罵了！」

一句話被堵死，為避免起疑，蘇乾也不好再追問，於是岔開話題，笑罵道：「你小子也忒不地道，不送我去醫院，竟然讓我和死人待一塊，你行啊你！」

劉志剛也覺得自己這事兒辦得有些糙，不好意思地笑道：「我這不是著急嘛！當時我看你暈了，正想送你去醫院呢，誰知道許法醫也來天台放風，她當時檢查了一下說你沒事，休息一下就好，就讓我把你送去她辦公室里躺著了。」

「我看你是瞧著人家是美女，人家說什麼你都是好好好。」

「唉……別胡說哈！我可是有家室的人！不過這新調來的許法醫簡直可以算得上我們隊里的隊花了，我在這兒待了五六年，還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女人呢！」

「嘁——」

「喂喂喂！你還別嘁我跟你講，人家許法醫說了，你這是長時間的睡眠不足導致的突發性休克。你老實交代，這幾晚上你都幹嘛了？」

蘇乾心裡暗暗叫苦，這具破身體的體質也太差了，他就當了幾晚上的夜貓子，稍微一激動就給整休克了，簡直廢物！

「最近老是頭疼，睡不好覺，安眠藥也不敢多吃，我能怎麼辦？剛剛人許法醫還建議我去醫院做全身檢查呢。」

劉志剛一聽，猜想這是腦震蕩後遺症，也緊張起來，「我說這個你得重視啊！萬一，」說著他敲敲自己的腦袋「有病了呢？」

蘇乾直接一腳踹過去，笑著罵道：「你他媽腦子才有病！」

諢話說完，該聊點正事兒了，蘇乾用很隨便的語氣問道：「對了，之前我讓你看得那個人呢？他來這兒幹嘛？」

「哦，他啊，他——唉我說，你怎麼對他這麼上心吶，你倆有仇？還是他欠你錢了？」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瞅著他很眼熟，之前好多事情我都不記得了，所以有些在意。」

「哦，這樣啊。當時你醉醺醺的怕是看錯了吧！」

「什麼？你是說我被打的那晚？這人那天也在嗎？」

「我——嗨！我這不是瞎猜的嘛！」

蘇乾腦子裡被各種猜想填滿，他又問道：「那他今天過來幹嘛？」

「這個啊，他就是來問問前幾天我們是不是在他家附近抓犯人。你說他這話問得沒頭沒腦的，我們就是抓犯人也不會告訴他啊。」

那晚果然是他！蘇乾感覺自己前腳剛走出一個謎團，後腳又踏進了另一重迷霧，可疑的人越來越多，而真相就被層層掩蓋在這些黑暗和障礙之下。他就像一隻掉進深淵的螞蟻，越深入，越發覺得自己彷彿身處在一個盤絲洞中，到處都是陷阱，而眼前的兇手也只是表象，他的背後深處還藏著另一雙眼睛，在窺視著，試探著，倘若時機一到，定會再次伸出那隻罪惡的黑手，來結束這一切。而他，等待的就是這樣一個時機，在那雙手伸出的時候將他一把抓住，揪出這個幕後兇手，為自己報仇雪恨！

「蘇乾？蘇乾？」

「嗯？哦，我剛才走神了。」

「我看你臉色不大好，這樣，我幫你跟上頭請個假，今天你好好休息吧！」

蘇乾剛想要拒絕，但是轉念一想，若是這具身體真的垮了，那他調查的進度不知道又要被拖延到什麼時候，而且今天那許法醫的話讓他也有些在意，正好請假去醫院檢查一下。

「那行，又要麻煩你了。還有，今天謝謝你！」

「哎呦呦！還客氣起來了！成啦！下次請哥吃頓好的就當辛苦費了！」

「好，一定。」

兩人一路聊著來到主任辦公室門口。

劉志剛拍拍蘇乾的肩膀，道：「你休息吧，主任找我有事兒，我順道也給你請個假。」

「謝啦！」蘇乾轉身離開，劉志剛的事情不能操之過急，既然有假，他打算先去醫院看看。

盯著王濤的背影消失在通道盡頭，劉志剛打開手機，看到兩個未接來電，沉默了一會，他按下回撥——「喂，師父，王濤好像想起什麼了，還有那個許法醫……」

從醫院出來，已經是黃昏罩日，灑下的餘暉讓每個沐浴在其中的人都看起來無比聖潔。

蘇乾拿出一根煙正準備點上，卻猛然想起醫生的話，又煩躁地插/進盒子里。

「就檢查結果來看，我們初步懷疑是惡性腫瘤的可能性比較大，但是我們這邊技術有限，我建議你去省城的大醫院再檢查看看。」

醫生的話給了他當頭一棒。可笑，他還什麼都沒做，這具身體的生命可能已經走到了盡頭，那他借屍還魂還有什麼意義？！命運的玩笑要讓他再一次死在兇手之前，他無法接受，如果這就是他的宿命，那他也要在死之時拉著那個人一起——下！地！獄！

天色全暗了，黑沉沉的，就如同他的心情一般，肚子餓得咕咕叫，這時，又突然來了一個電話——

座機？在這個陌生號碼響了幾聲快要掛斷的時候，蘇乾按下了接聽——「喂？」

他聽到對面似乎屏住了呼吸，好像很緊張的樣子，然後就聽到了一個稚嫩的童音喊他，「大哥哥。」

蘇乾幾乎一下子就知道了對方是誰，但他並不想說話，甚至還有些厭惡。可是那小鬼卻不厭其煩地一直叫，他有些煩躁，「林朗坤？」

「嗯！哥哥是我！哥哥……你現在忙嗎？」

最後那句話問得有些沒底氣，蘇乾卻已經調整好了心情，耐心地問道：「不忙，怎麼了？」

「那我能不能去哥哥那……」

蘇乾沉默了一秒，問道：「是不是你爸又打你了？」

小孩悶悶地「嗯」了一聲。

蘇乾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溫柔地說道：「好啊，你在哪？我去接你。」

掛掉電話，他招來一輛計程車，報上地址后，看著窗上映出的面孔，冰冷的瞳孔下揚起的卻是和煦的弧度，搖晃中，一閃一閃，宛如那沒心沒肝的畫皮鬼魅。

蘇乾趕到的時候，林朗坤正蜷縮在商場的厚門帘後面凍得瑟瑟發抖。

透過軍綠色門帘上的透明塑料，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小孩兒，鞋子像是被釘住了一樣難以挪動半分。腦中凌亂的片段不停地閃現，彷彿記憶中也有這麼一個小孩兒，孤零零的，可憐兮兮的，將自己蜷縮在一個角落……

小孩兒看到他，立刻從後面跑了出來，眼角眉梢都帶著驚喜。

「哥哥！」

蘇乾大腿一緊，低頭只能看見一團黑油油的頭髮，手有些不受控制地抬起，然後又猛地停住，心中不禁懊惱，自己這是怎麼了？

他有些煩躁地拽起小孩兒的胳膊，也不管動作有多粗暴，隨手就將人塞進計程車里，一路上沉默著，只是盯著小孩怯怯的側臉思考著呆會如何從這小崽子嘴裡套出話來。他不需要多餘的感情，也不需要做多餘的事情，他只需要在有限的時間裡查出當年的一些蛛絲馬跡，就已經算是邁進一大步了。

蘇乾的出租屋是一室一廳的結構，面積很小，典型的一個人瀟洒兩個人擠巴，好在林朗坤是個小孩兒，倒也無所謂。不過蘇乾可不會讓他就這麼髒兮兮地睡在自己床上。他找了一件乾淨的T恤，招呼著小孩兒進浴室，一面讓小孩兒脫衣服，一邊調水溫。

「咦？你怎麼還沒脫？」蘇乾看到小孩窘迫地拽著自己的衣角，滿臉通紅，調笑道：「害羞了？」

小孩兒聞言，低垂的睫毛顫了顫，乖巧地點了點頭。

「你不脫，那我就幫你脫啦！」說著蘇乾就作勢要解小孩衣領的紐扣。

小孩驚慌地推拒，羞赧的臉蛋紅得像個蘋果，在浴霸的燈光下，倒也多出幾分可愛。

「哥哥我自己脫！自己脫！」林朗坤被撓了幾下咯吱窩，連忙求饒。

蘇乾猛地回過神，眼神一下子又冷了下來，他停止了撓咯吱窩這種愚蠢的行為，站起來背過身斂下自己所有的情緒，說了句「有事叫我」便關上門離開。

覺得自己逃過一劫的林郎坤絲毫沒有察覺到蘇乾的變化，他通紅的臉上洋溢著喜悅，心想哥哥真好，就是阿姨都沒和他這般玩鬧過呢。

聽著浴室傳來「嘩啦嘩啦」的水聲，蘇乾自覺地走向廚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