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卓爾
為了防止卓爾第二天早上起來頭痛,盈袖在睡前又給他灌了一碗醒酒湯。即使這樣。他隔天醒來還是很不舒服。
「喝點粥吧,吃點東西應該能舒服一點。」盈袖把碗重重地放在桌上,嚇得卓爾一激靈。
「娘子息怒!」眼看盈袖粉面含怒,卓爾連忙伏低做小。「我兄弟帶著妹子來京城考書院,昨天見面多喝了幾杯,勞煩娘子照顧了。」
「故友重逢,貪杯也是情有可原。」盈袖似笑非笑,提醒他到。「那你可還記得,自己醉時都說了哪些的胡話?」
「這,」卓爾自然是記得的,他又沒有斷片的毛病。「娘子恕罪。」
「好了!」盈袖把早起準備好的糕點以及一些必需品搬到桌上,推給卓爾。「你今天拎著這些東西出門,給你朋友送去。他們初來乍到,一定什麼都缺。城裡寸土寸金,能省一點便是一點。」
「是,娘子吩咐,卓爾一定帶到。」
「還有,你既然不讓我去見他們,總得抽個時間請人到家裡來吃頓便飯,以盡地主之誼。」盈袖掰著手指數日子。「便選在月中吧,那時你剛發了月錢,也能吃的豐盛些。」
「寧缺他不講究這個。」卓爾三兩口喝光碗里的粥,又伸手撿了幾顆鹽豆子塞進嘴裡。「到時辰了,我先走了。」
「哎,東西拿上!」盈袖簡直要被他氣死。「人家不講究是人家的事情,你不準備倒顯得是我不懂事。」
「是,都是娘子想的周到。」卓爾只得迴轉過來拎起桌上的東西,他還滑頭地伸長脖子,在盈袖的臉頰上啵了一口。「好了,再不走真的來不及了。」
卓爾走後,君陌再一次按時到來。新一年的書院招生眼看就要開始,君陌詳細地把情況說與盈袖聽。他也不知自己為什麼要說這個,可能是不想再看盈袖蹉跎時間吧。
「時間是我自己的,我想怎麼用就怎麼用,干卿何事?」盈袖突然開口回答道,君陌這才意識到他把心中所想全部說了出來。
「君陌沒有冒犯公主的意思……」
「公主正在宮裡得唐王的溫聲安撫,我只是一介草民。」
「抱歉,是君陌失言了。」
「你走吧,不過是按照夫子的吩咐定時點卯,很不必如此真情實意。更沒有必要遷就我的壞脾氣。」
「是,君陌告退。」君陌在窗口踟躕了一下,留下一句話之後,還是走了。
「夫子說書院二層樓永遠歡迎您,君陌亦然。」
當天晚上卓爾回家時很開心,他說兄弟寧缺已經找好了落腳的地方,不過不著急吃飯,要等考完書院再說。至於他這邊,朝幫主交給了他一個任務,他一定會好好完成。
他說朝幫主為人豪爽大氣,雖未草莽,卻比官場上的人們磊落許多。
「可惜我這小角色,只能供他驅使,卻沒有機會同他成為朋友。」卓爾說到最後,似嘆非嘆。「不過我已經有一個天下第一好的寧缺做朋友了。」
「在我眼裡,夫君才是天下第一好男兒。」盈袖側身摟住他的胳膊,她如瀑的頭髮從肩頭滑落,傾灑到卓爾的胸膛。
卓爾沒有說話,他只是抬起手,五指分開,輕輕梳著她的頭髮,從髮根到發尾。好不容易將一縷縷散亂的頭髮梳理整齊,放到枕邊,他又忍不住去觸碰她潔白的脖頸。
月光溫柔,風也輕輕。
盈袖大口喘著氣,宛若一條渴水的魚。在這方天地,她陷在風暴里,而卓爾,是她唯一能抓住的。她每一根手指都在用力,劃過髮絲,劃過汗津津的皮膚,又在粗糙的床單上停留。
沒有用的,非但沒有抓住什麼,還磨紅了嬌嫩的手。沒有辦法,她只能十指緊扣,放到自己唯一能把握住的那個地方。
卓爾的脖子上有一道傷疤,長長的,不像是利器割出來的,倒像是麻繩之類的東西,毫不留情地在上面磨過,磨破了血肉,又在鮮血淋漓中繼續打磨。於是便有了這道硬邦邦扎手的疤痕,裡面辯駁的黑是沒有挑乾淨的雜物,留在肉里,扎眼的很。
盈袖不敢施力,她碰到那傷疤,即使知道早就長好了,也不由得覺得疼。只捨得像只貓一樣,用軟乎乎的肉墊好奇地在上面拍一拍,不疼,只是有些癢。
卓爾拉過她不安分的手,放到枕邊,和她的頭髮一起。哦,那頭髮不知道什麼時候又亂了套,不安分地灑滿了整張床,和卓爾的纏繞在了一起。
沒人顧得上頭髮,風暴越來越大,所有人都在掙扎求生。在獸的低吼聲中,盈袖終於承受不住,率先投降,墜入沉沉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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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頭髮亂的解不開。盈袖解了一會兒,不耐煩地拿了把剪刀,直接把纏在以前的地方剪了下來。身體髮膚,受之父母。這頭髮即便剪了下來,也不能隨意丟棄。
盈袖乾脆隨便捋了捋,編成一股麻花,又用紅繩在兩端系好。
「你下次不要亂動我的頭髮,看看,剪了這麼多下來,要長好久。」盈袖看著那根不細也不短的頭髮,氣悶地說到。
「人家說結髮為夫妻,是不是就像這一樣?」卓爾撈過頭髮放在眼前細看。粗細不同的髮絲很容易就能分辨出它們屬於兩個主人。
「是,贈君青絲一縷,換君深情一世。要不我拿個荷包給你裝上,貼身放在心口?」盈袖隨口應到。「別膩歪了,快起來吃飯。」
「我知道你把荷包放在哪裡了,自己拿就好。你說什麼圖樣的合適?鴛鴦戲水的好些,還是並蒂蓮花的好些?」卓爾搬出盈袖放到窗邊的小盒子,從裡面翻著荷包。
「並蒂蓮吧,鴛鴦戲水的是大紅的,太明艷了些,不適合你。倒是那個並蒂蓮的還湊合,素淡些。」盈袖沒把這事兒往心裡放,她挽了個髮髻用簪子固定好,就跑到廚房端早餐去了。
屋裡卓爾好生折騰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拿了那個並蒂蓮的,將頭髮放了進去,又把荷包妥善地放到了胸口。
那頓便飯,到最後還是沒有吃上。
因為有一天卓爾出去之後,再沒回來。那是個很普通的晴天,當天盈袖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尋常的事情發生,除了,她失手打碎了一隻碗。
魚龍幫和軍部在深夜裡發生了好大一場械鬥,弄得人心惶惶,卓爾沒有回來。
唐王金口玉言,斥責軍部生事,又大包大攬地承認魚龍幫是受她指使,卓爾還是沒有回來。
朝小樹拒絕了高官厚祿,辭別了魚龍幫幫主的位子,他打算出城區去尋訪先賢,卓爾還是沒有回來。
盈袖再也等不下去,當她發現動用靈力也找不到卓爾的蹤跡之後,只能登了朝小樹的門。
「夫君卓爾說是要為先生辦一件事,自此一去不回。先生可知我家郎君蹤跡?」
朝小樹沉默半晌,只同她說。「我給卓爾兄弟報了仇了。」
好一句報了仇了,只一句報了仇了,卓爾屍骨無存的事就再也沒人深究了。這是小人物的悲哀,自己不是早就知道了嗎?不然她努力提升修為是為的什麼呢?不就是為了做自己命的主嗎?
「謝先生。」盈袖也不知道自己後來有沒有保持體面,她只是去亂葬崗挖了一晚上,帶回了男人的屍體,然後給他辦了一場還算熱鬧的葬禮。
吵吵嚷嚷之後,屍體如土為安。盈袖突然覺得,這個往日里狹小溫馨的房子其實是那麼的空曠冰冷。
所有人都勸她節哀順變,可她不想節哀,也不想順便。事實卻是連報仇都不需要她,因為已經有人從根上解決過這個問題了。也不是特意的,甚至連卓爾的死都不是特意的,他只是別人棋盤上的一顆棋子,還沒走到中盤就被人提了子罷了。
在君陌又一次如期而至,勸盈袖去書院住的時候,她同意了。這房子永遠也等不回歸人了,既如此,便與旁的房子沒什麼兩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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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爾的故事暫時到這裡了,君陌的故事會緩一緩再繼續,因為我將夜2還沒看完。我倒要看看,最後會發生什麼。下一個棋魂何嘉嘉。。